第6章 亡命豆腐

第6章 亡命豆腐

一徐大隊的請求

時光如水總是無言,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到了離別的日子。我站在車站門口,看著李峰老師離去的背影。此時的我,終於體會到了明哥對父親的那種堪比父子的師徒情義。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從這熙熙攘攘的車站,帶著不舍踏上了歸途。

晚上六點,雲汐市汽車站,三男一女站在出站口四處張望。

「磊哥!」我一腳剛邁過出站口,就看見了他那彌勒佛似的啤酒肚,我興奮地沖著他使勁揮手。這一個月里,我最想的就是他,學習枯燥的時候,想想他經常給我說的那些葷段子,絕對是調劑的佳品。

胖磊聽到了我的鬼喊,幾步跑上前來把我抱在半空中,笑呵呵地說道:「小龍,你可想死我了!來,讓哥親一下!」

眼看著他那張掛滿「倒刺」的血盆大嘴就要貼到我的臉上,我趕忙伸出雙手,將他的肩膀使勁往外推:「磊哥,不要啊!」我的叫聲,引起一群旅客的關注。

正當我倆打鬧的時候,另外三個人也快步走到我面前。

「明哥,賢哥!」我掙開胖磊的懷抱,興奮地喊道。

「喂,有沒有禮貌?還有我呢。」我話音剛落,一個略帶埋怨的女性聲音便傳到了我的耳朵里。我轉頭看去,一個長發披肩、身穿長裙的漂亮女生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是……?」因為女孩的長發遮住了大半張臉,而且化著淡妝,我一時沒有認出來。

「怎麼,這才一個月就不認識了?我,葉茜!」女孩一把將擋在臉上的頭髮撩起,沖我扯著嗓子喊。

她的舉動,瞬間治好了我多年的淑女控。

我被她這一聲喊,驚得一口氣沒喘上來。「咳咳咳!」我漲紅著臉,咳了好一會兒,接著又咽了一口唾沫,才抬頭說道:「麻煩您下次能不能不要這種打扮?這會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陰影的!」

「本姑娘願意,你管得著!」葉茜說著還站在原地瀟洒地轉了一圈,然後瞪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反問道,「怎麼?不好看?」

咕嚕。我咽了一口唾沫,沒有回答。

忽然,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對著明哥他們問道:「她來幹什麼?」

明哥乾咳了一下,走到我跟前說道:「是這樣的,葉茜現在暫時在我們科室實習,時間為一年。」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四人,吼叫了起來。

「怎麼?你有意見?我告訴你,現在生米已經煮成熟飯,由不得你!」葉茜乾脆從手腕上取下一根黑色的頭繩,重新紮起了馬尾辮,「怒目圓睜」地對我說道。

這句話,聽得我雞皮疙瘩直起,一想起她在碎屍案中抓人的那身手,三根黑線立馬浮現在我的額頭上。

而此時明哥卻站在一旁,雙眼望向遠方。他之所以無心看我耍寶,主要還是因為他的思緒此時已經回到了一個月之前。

8月1日下午六點鐘,冷啟明剛要下班回家,他的手機突然響起,號碼顯示是刑警隊大隊長徐石。

「你好,徐大隊,有什麼事嗎?」冷啟明客氣地問道。

「冷主任,我找你有些私事,晚上有空嗎?」徐石在電話那頭說道。

「可以,哪裡見?」

「那好,六點半,城市花園咖啡廳,咱們不見不散!」徐石有些興奮地提高了嗓門。

「好的!」冷啟明說完便掛掉了電話。

半小時后,冷啟明準時赴約,此時一男一女早早坐在了座位上。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徐石和他的侄女葉茜。

「冷主任,你來了。」徐石起身客氣地伸出了右手。

「嗯。」冷啟明點了點頭,也把右手伸了出去。

「準備讓葉茜來我們這兒實習?」冷啟明看著徐石的表情,張口便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徐石剛想坐下,聽到他這麼一說,整個身子僵在那兒。坐在一邊的葉茜也十分詫異地瞪大眼睛看了看冷啟明。

冷啟明遞給徐石一支煙捲說道:「我剛才來的時候注意到,你的雙手不停地在膝蓋間揉搓,這是緊張的表現;而葉茜眼神飄忽,不敢注視我的眼睛,說明她心裡有事,而且這件事跟我有關。」

「徐大隊,咱倆級別上平級,而且再熟悉不過,你為什麼會對我緊張呢?說明你是有事相求,你害怕我不答應,所以才會緊張。」

「呵呵。」徐石聽到這兒,微微一笑,表示默認。

此時冷啟明抽了一口煙接著說道:

「我們技術室在公安局屬於專業部門,不怎麼接觸社會上的人,我的關係網跟你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可以說要是你辦不掉的事,找我基本沒用。所以根據這一點,我排除了是工作外的事情。」

「那麼就只剩下工作內的事情了。我們和你們刑警隊只有在發生命案時才會有接觸,最近一段時間沒有案件發生,所以肯定不是案件上的事情。再加上你帶著葉茜過來,所以我基本上能猜到你的目的。」

「葉茜這丫頭,通過上次的碎屍案件我多少也了解一些,她很上進,估計是看到在我們科能學到東西,才去鼓動你這個當姑父的來找我的吧!」

「冷主任,你太厲害了!」葉茜此時眼睛里閃著小星星,拍著巴掌,一臉崇拜地說道。

「哎呀,冷主任,全都被你說中了!佩服!」徐石揚起嘴角對著冷啟明抱拳道。

冷啟明抬起右手,舉在半空中打斷道:

「徐大隊,咱們也不繞彎子,說說你的想法吧。把葉茜安在我這兒可以,但是她以什麼樣的身份在我這兒,這個你必須安排好。」

徐石收起笑容,乾咳了一聲,調整了一下心情,言辭懇切地回答:

「是這樣的,冷主任,咱們刑警隊和你們科室之間一有命案就會有配合,我是這樣想的,平時沒有命案的時候,就讓葉茜在你們科室多學學證據怎麼收集,培養她的證據意識。」

「假如發生命案,你可以把需要我們刑警隊配合的事情全部安排給葉茜,然後由葉茜再傳達給我,這樣也省得你一遍又一遍地給我打電話。你們科室的名聲,在我們雲汐市公安系統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這個侄女也不知道怎的,從初中畢業以後,就吵著鬧著要幹警察,所以我不管是公還是私,都想讓她多學習一些你們的辦案思路,這樣也有利於她以後的成長。」

「你的意思是說,你給葉茜安排的角色就是我們技術室里的偵查員,是這樣的吧?」冷啟明開口問道。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徐石點頭回答道。

此時冷啟明眼珠轉了一圈,嘴角一揚,盯著坐在對面的葉茜好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葉茜,你明天可以來科室上班了。」

「耶!」葉茜激動地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冷啟明看著她的舉動,嘴角難得地掛起了一絲微笑。

二舌尖上的學問

「明哥,明哥!」我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在他眼前使勁擺動著雙手,吸引他的注意。

「嗯?」明哥看著我的舉動,本能地往後一躲。

「想什麼呢?怎麼半天沒反應?」我遞給他一支煙捲問道。

「沒什麼。」明哥掏出打火機,點燃煙捲,看了一眼站在我旁邊的葉茜,對我說道。

「哎呀,都別在這兒貧了,趕緊的吧,飯店的包間就留到七點,還在這兒瞎聊啥。」胖磊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手錶,催促道。

「啥包間?」我吐出一口煙霧,好奇地問道。

「明哥給你安排的接風宴,在川北川菜館。」胖磊一把將我摟在懷中。

「有勁,謝謝明哥。」我對他開心地笑道。

我們雲汐市人的飲食習慣,重油、重鹽、重辣,這正好是川菜的靈魂所在,所以川菜在我們這邊十分受推崇。川北川菜館,是我們市吃川菜最正宗的地方,他們家的大廚和老闆都是地地道道的成都人,手藝那叫一個棒,可以說在整個雲汐市,沒有一家能與其相媲美。這家飯店天天爆滿,不提前一天預訂,別想拿到包間。而川菜也是我的最愛,我就是腦子再不好使,也能感覺到明哥的用心。

明哥抬頭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把我手中的行李一拿,朝那輛陪伴他多年的桑塔納走去。

「葉茜,你上我的車。」胖磊站在自己的中華車面前使勁地沖著她揮手。

「好的,磊哥。」葉茜倒是不客氣,一路小跑,鑽進了車內。

兩輛老爺車載著我們五個人一路晃悠到了飯店門前。我站在門外便能聽見飯店內食客們推杯換盞的嘈雜聲,一位位身著紅色旗袍的服務員穿梭於各個飯桌之間。

「歡迎光臨川北川菜館。」兩位站在門口的迎賓小姐,十分禮貌地將飯店一樓的那扇雙開玻璃門打開。此時一位穿著OL職業裝加黑色小高跟的女士快步走到我們幾人面前,對著我們微微欠下身子說道:「您好,請問有預訂嗎?」

「成都廳。」明哥簡短地回答道。

「請問是冷先生預訂的嗎?」女士翻開隨身攜帶的黑色筆記本看了一眼又問道。

「是。」明哥點了點頭。

「好的,五位,請跟我來!」女士右手一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們幾個在她的帶領之下來到了包間內。包間不大,一張圓形的餐桌、兩張沙發便是裡面的所有家當。餐桌周圍擺放著八張棕色皮椅,包間牆壁上掛滿了四川代表性建築的油畫。整個包間給人的感覺就是乾淨、整潔,並帶有地方特色。

「先生,現在需要點菜嗎?」包間內的服務員拿著一個鑲嵌著金邊的皮質菜單問道。

「給我,給我!」胖磊沖著服務員使勁招手。作為吃貨中的霸主,點菜他最拿手。

評價一個餐館的好壞,一個是菜品的口味,還有一個就是上菜的速度,不得不說,這家川菜館樣樣都讓人滿意。胖磊放下菜單不到半小時,所有菜品全部上齊。

辣子雞、水煮牛肉、酸菜魚、麻辣三鮮等十幾道菜擺滿了一整桌。

「吃吧!」明哥敲了敲筷子對我們幾個說道。其實別看明哥對人的態度比較冷淡,這種在一起聚餐的飯局他可沒少組織。我們幾個在一起吃飯不像一些社會上的人,講究規矩,我們通常都是菜一上齊,明哥一下令,直接開吃。

雖然明哥說可以吃了,但是胖磊並沒有著急下筷子,而是眯著小眼睛,看著一道道菜品在他眼前打轉。等菜品轉完兩圈以後,說時遲那時快,胖磊迅速夾起一塊牛肉,舉在半空中。我見狀,趕忙起身,抓起自己的餐盤飛快地放在了那塊牛肉的正下方,然後學著電視上的廣告語:

「來吧磊哥,快到我碗里來!」

「你小子,閃開。女士優先,這塊牛肉先給葉茜,一會兒再給你夾。」胖磊說著,夾著那塊明晃晃的牛肉在空中優美地畫了一個弧線,最終牛肉落在了葉茜的餐盤中。葉茜怪異地看著我們兩個人的舉動,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撇撇嘴,對坐在旁邊的葉茜有些嫉妒地說道:「還不吃,這塊牛肉可是那一盤中最美味的一塊,平時磊哥都是夾給我的!」

「啊?最美味的一塊?我看都差不多啊!」葉茜十分無腦地看了一眼牛肉,困惑地問道。

「你吃吃看就知道了!這可是磊哥的絕技!」我咽了一口唾沫,盯著牛肉回答。

葉茜夾起牛肉,似信非信地看了一眼,然後張開粉嫩的雙唇,眼睛微閉,輕輕地咬了一小口,在嘴巴里慢慢咀嚼。幾秒鐘后,只見她突然停下了嘴巴的動作,十分不雅地把剩下的一大塊猛地塞進嘴裡,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捂著嘴巴對我說道:「好嫩,而且還很入味!」

「哼!還不相信!這可是磊哥的獨門絕技,除了我,一般人哪裡能享受到這待遇!是不是磊哥?」我轉頭看向在一旁認真挑揀菜品的胖磊,神氣活現地說道。

「對!」胖磊顯然沒有注意我說的什麼,他現在已經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在他面前來迴旋轉的菜肴上。

葉茜把牛肉一下子咽進了肚子里,舔了舔沾滿油漬的嘴唇,轉頭向我好奇地問道:「焦磊老師怎麼知道那塊牛肉是最美味的?」

「反射光!」說完我夾了一塊辣子雞往嘴巴里一扔。

「什麼?反射光?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葉茜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巴問道。

我干嚼了兩下,使勁把雞肉咽進肚子,喝了一口果汁潤了潤嗓子,對她說道:「想知道?」

「嗯嗯!」葉茜的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好,那我今天就讓你長長見識。」說著,我從菜盤裡夾了四塊牛肉,在我的餐盤裡擺成了一條直線,然後對葉茜說道,「你有沒有發現這幾塊牛肉有什麼不一樣?」

葉茜好奇地往我的餐盤裡面瞅了瞅,然後搖著頭說道:「沒發現!」

「那這樣呢?」我把盤子舉起,直接放在了燈光下。

葉茜抬頭看了一眼,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興奮地對我說道:「發現了,發現了,這幾塊牛肉在燈光下,顏色有些不一樣。」

「對,你說得沒錯。」我把餐盤重新放在了桌上,接著對葉茜說道,「餐館里的菜,基本上都是大鍋亂燉出來的,所以別看是同一盤牛肉,那口感可是參差不齊。當然對於我這種不講究的人,吃啥都一樣,但對於磊哥這種對『吃』有很深造詣的大師來說,口感很重要。」

「像咱們點的這種鹵牛肉,一般大廚的烹飪手法是這樣的:先將生牛肉加作料燉熟撈出備用,然後再將牛肉湯製成鹵料。肉和鹵料準備好后,接下來就是烹飪,在烹飪的過程中,如果牛肉完全將鹵料吸入其中,那這樣的肉塊會因為飽含湯汁而對光線的反射效果十分明顯,所以燈光一打,看起來晶瑩剔透,相反則會相對暗淡一些。」說完,我把餐盤裡的四塊牛肉摞在一起,往嘴巴里一塞。

「原來是這樣。」葉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不過這可是只有磊哥這種對光線有極強的敏感性的人才能觀察出來的,一般人想都別想。」我看著正在盯著牛肉發獃的葉茜又補充了一句。

她聽了我的話,放棄了研究,木訥地點了點頭。

正當我吃得起勁時,葉茜在桌子底下使勁拉了拉我的衣角。

「幹嗎?」我有些不耐煩地扭頭問道。

「你看陳國賢老師在幹嗎!」葉茜半張著嘴,對我小聲說道。

我抬頭一看,此時老賢正拿著他走到哪裡都不忘記帶著的物證袋,用調羹把地鍋雞里的湯料一勺一勺地往袋子里裝,然後小心地封好口,貼上標籤。

「他在裝湯料啊,有什麼問題?」我斜眼看著一臉不適的葉茜回答道。

「他用的是物證袋,我上次看到他裝屍塊用的也是這種袋子。」葉茜有些乾嘔地說道。

「誰規定物證袋就只能裝屍塊了?」聽到她對老賢有些不敬,我心裡立馬不爽了起來。

「你別生氣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有些陰影。對了,他裝湯料幹嗎?」葉茜趕忙轉移了話題。

「化驗啊!」我重新拿起筷子說道。

「吃飯還不忘化驗?」葉茜瞪大眼睛等著我的回答。

「對啊,這可是老賢的絕活兒。一定是這地鍋雞十分對他的胃口,他取樣回去檢驗,分析出湯料里作料的成分和比例,他只要對著圖譜就能調製出一模一樣的湯料來。」我對沒見過啥世面的葉茜回答道。

「這都行?」葉茜聽言后,不可思議地看著老賢。

「這有什麼難的?只要取一個劑量,比如一百毫升的湯料,然後分析食鹽佔多少比例,大料佔多少比例,水佔多少比例,分析出裡面的成分比,你配多少鍋也不是難事!」說完,我轉頭看了一眼大驚小怪的葉茜。

「哦!」葉茜有些苦笑地回答道。

我左一口菜,右一口飲料,吃得正帶勁,卻發現明哥皺著眉頭盯著盤子里的牛蹄筋不言語。

「怎麼了,明哥?怎麼不吃了?」我看到了他的表情,抬頭問道。

明哥沒有回答,而是從盤子里又夾出兩塊牛蹄筋放在了自己的餐盤中,碼放成一排,接著他又把自己的餐盤放到了我面前,對我說道:「你看看這牛蹄筋,有沒有什麼發現?」

我把明哥的餐盤放正,仔細地盯著盤子中的三根牛蹄筋。葉茜也好奇地放下筷子,把頭伸了過來。我前後盯了有半支煙的工夫,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有,我看不出來什麼。」

明哥起身走到我們跟前,拿了一根乾淨的筷子在餐盤中來回扒拉幾下,說道:「這盤牛蹄筋是人工合成的,根本就不是牛身上的。」

「啊?我吃著口感還可以啊!」我有些納悶兒地說道。

「你那豬八戒吃人蔘果的吃法,能吃出什麼口感來?」胖磊在一旁笑著對我說道。

「切!」我對著胖磊撇了撇嘴。

「冷主任,能給我說說你是怎麼判斷的嗎?」葉茜眼睛冒著星星看著明哥,說道。

明哥點了點頭,開口回答:「首先,牛蹄筋是牛的腳掌部位的塊狀的筋腱,就像拳頭一樣,而不是長條的筋腱,長條的筋腱是牛腿上的牛大筋。一隻牛蹄只有一斤左右的塊狀的筋腱,所以真正的牛蹄筋是一大塊,廚師在烹飪的時候,必須改刀,真的牛蹄筋上會有刀切痕迹,而不是呈這種圓柱形。」

「其次,牛蹄筋經過廚師改刀以後,不可能每根的造型都一模一樣,你們看看餐盤中這幾根蹄筋,是不是長短、大小、粗細都一樣?」

我和葉茜聽了明哥的話,又瞅了一眼餐盤。「是的,冷主任,果然是一模一樣。」葉茜驚呼道。

「也就是說,只有人工機器合成的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在一旁補充道。

明哥聽后沒有說話,而是夾起一根蹄筋懸在半空中,接著又從口袋中拿出一個打火機,對著蹄筋就是一頓猛燒,待蹄筋燒得刺啦刺啦直響,並冒出青色的煙霧時,他趕忙把蹄筋放在了我和葉茜的鼻子前,開口說道:

「聞一下。」

我聽后,使勁吸了一口,葉茜也把脖子伸得老長,聞了一下。

「你們聞到什麼特殊的氣味了沒有?」明哥放下筷子說道。

「沒有。」我跟葉茜很有默契地搖了搖頭。

「如果說剛才是推測,那這就是實質性的證據。牛蹄筋屬於高蛋白食物,裡面的蛋白質含量比較高,你們在高中的化學課上應該都學過,蛋白質在燃燒的過程中,會散發出燒焦的羽毛氣味,而這根牛蹄筋並沒有,足以說明這一大盤牛蹄筋都是假冒偽劣產品。」明哥端起自己的餐盤,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好意思各位,你們先吃其他的菜品,一會兒我讓老闆過來給解決一下。」在這個包間里,除了我們五個之外,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包間的服務員。她從我們開始吃飯到現在,一直站在包間的門口,一動沒動。此時,我從她的臉上讀出了驚訝和恐慌,估計我們幾個的舉動,把這個服務員著實給震撼了一把。

酒足飯飽,在結賬時,老闆十分抱歉地免掉了整桌飯錢,並對我們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類似的情況。看著老闆誠懇的態度,我們抱著「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心態,才沒有將其舉報。雖然我們都是執法者,但是也不能沒有一點兒人情味,您說是不是?

「我總算明白『知識就是金錢』這句話的意思了。」我叼著牙籤站在飯店門口笑著說道。

「我以前聽刑警隊的師兄說,你們屍案調查科的都是奇人,果不其然。還好,冷主任把我跟你這個還算正常一點兒的人分在了一個辦公室。」葉茜的話從身後飄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突然一轉身,用手指著她的鼻尖,驚訝地說道:「什麼?你跟我一個辦公室?單位不是有空房間嗎?」

胖磊還沒等我把牢騷發完,就一把將我摟上車,笑著說道:

「這可是明哥安排的,你小子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占什麼便宜了?」我有些幽怨地把磊哥的肩膀甩開,一頭扎進了車裡。

我們哪裡知道,相聚的喜悅還沒有在我的腦海里完全消散,一顆「定時炸彈」已經進入了倒計時的狀態。

三折翼的白衣天使

第二天中午,雲汐市醫科大學家屬區內,兩女一男正圍坐在餐桌前共進午餐。

「吳姐,今天這湯有點兒咸了。」一個30多歲的女子,對著坐在旁邊的50多歲的老婦埋怨地說道。

「那我再去兌點兒水重新燒一遍。」被叫作吳姐的女子神色慌張地端起湯盆就要往廚房裡走。

「吳姐,放下,下次注意就行了,不用再重燒了。」坐在一旁吃著米飯的男子開口道。

「不重燒這湯怎麼喝?」女子有些不依不饒地對著男子吼道。

「一頓不喝也不會死人。」男子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拉長了臉,氣憤地對女子說道。

「你怎麼說話的?」女子起身,雙手掐腰對著男子吼道。

男子抬頭看了一眼蠻不講理的女子,把碗筷一扔,起身朝門口走去。

「你幹嗎去?」女子沖著男子的背影大聲喊道。

「不吃了,去實驗室。」

嘭!男子說完,一用力,把房門帶上,揚長而去,留下氣急敗壞的女子在屋內撒潑。

下午五點,正當我計劃著晚上要好好跟父親在一起談談心時,值班室的「死亡電話」響了起來。之所以叫它「死亡電話」,是因為這部電話是我們科室的報警電話,平時根本沒有人會撥打,只有發生命案時,電話才會響起。

「完了!」我聽到電話鈴聲,意識到事情不妙。

胖磊一個箭步衝到電話前,迅速拿起聽筒,接著他表情凝重地對著電話那邊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馬上到。」

「有案件?」我看著胖磊嚴肅的表情,趕忙問道。

「醫科大家屬樓內發現一具女屍,趕緊喊上明哥他們。」胖磊說完,快步跑進自己的辦公室準備照相器材。

我聞言不敢怠慢,一個轉身跑上二樓,簡短的傳話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準備自己的器材。

嘭,辦公室的房門被我一把推開,葉茜看到慌張的我,從沙發椅上起身,沖著我忙碌的背影問道:「有案件?」

「對,發命案了,趕緊過來幫忙!」我頭也沒回地說道。

「憋了一個月,終於有案件了!」葉茜興奮地說道。

我聽到她的話,怪異地看著她激動的表情,惡狠狠說道:「你這個打醬油的,也不怕閃了舌頭。」說完,我提起勘查箱,快步朝門外跑去。

「等等我!」葉茜啪啪地踩著那雙警用高跟鞋追了上來。

20分鐘后,我們五人趕到了案發現場,現場周圍已經被轄區派出所的民警保護了起來,刑警隊大隊長徐石也站在人群之中。

我們一下車,他便一路小跑過來。

「徐大隊長,現場是什麼情況?」明哥走上前去問道。

「根據初步的調查,死者名叫許婉儀,女,34歲,是咱們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她丈夫是這所醫科大學的教授,叫劉建良,54歲。死者是劉建良的第二個妻子,兩個人在一起也沒有孩子,平時這套房子就只有他們兩口子和一個保姆三個人居住。報案人正是這個保姆,叫吳翠苗,她下午從菜市場買菜回來,發現許婉儀被人殺死在房內。」徐大隊長翻開筆記本,一邊看著,一邊說道。

「這個吳翠苗是什麼時候離開家的?」明哥又問道。

「她是下午一點鐘左右離開家的,五點鐘回來的。」徐大隊長回答道。

「也就是說,死者是下午一點到五點這段時間遇害的。行,我大致了解了,我們先去看看現場。」明哥說完,便帶著我們走進了家屬樓。

中心現場大樓坐南朝北,六層磚混式結構樓房,案發現場位於該樓的五層東戶。我們幾個包括葉茜在內,在樓下穿戴整齊,快步走到了命案現場所在樓層。

現場的房門朝西,房門為暗紅色鐵皮防盜門。我第一個站在門口仔細觀察,明哥他們主動給我讓出了一個空間。兩分鐘后,我從工具箱內拿出了銀粉、金粉、熒光粉三種粉末,以及一個紫外線燈。

「看來小龍這一個月長進不少,那麼快就能分辨出客體了。」明哥站在一旁,眯著眼睛,看著我的一舉一動讚賞地說道。

「冷主任,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葉茜拽掉口罩問道。

明哥指著房門對葉茜解釋道:「我們雙手的皮膚有很多肉眼看不見的汗孔,這些小孔會不停地往外分泌汗液,所以人只要一接觸到某一樣東西,理論上就會在上面留下指紋,而這種黏附指紋的物體,學術上就叫作客體。」

「不同的客體上,採集指紋的方法也不一樣。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黑色紙張上留下的指紋,你用黑色的粉末去處理肯定看不見,但是你要用白色的粉末去處理,那就能清晰可見,所謂黑白分明就是這個道理。下面咱們來看看這個案發現場的房門。」

明哥說著,用左手抱著自己的右肘關節,眼睛直視前方:「房門的表面是光滑的油漆面,所以用粉末去處理是上上之選。雖然處理指紋的東西很多,有粉末,有溶液,有化學藥品等,但是針對這種非滲透性的客體,用粉末是最好的辦法,這一點小龍選得很準確。」

「但是粉末也分很多種材質和顏色,用什麼樣的粉末也是極有講究的。你看看這個房門,門面是暗紅色,這種材質表面用銀白色的銀粉處理,指紋最為清晰。」

「再來看看房門的把手,是亮銀色的金屬材質,這種材質使用金粉可以起到很好的反差效果。」

「最後咱們再來看看門框。門框在長期的開門關門的擠壓下,會出現油漆面脫落的現象,從而造成門框表面顏色不一的情況,你看看這個門框,到處都是脫落的油漆片,所以不能用單一顏色的粉末去處理,而使用熒光粉就能巧妙地避開這種不足,因為熒光粉在紫外線燈的照射下,會發出微弱的熒光,這樣指紋就會被清晰地顯現出來。」

「這裡面的學問可真多!」葉茜此時看我的眼神明顯改變了很多。

「磊哥,拍照固定。」明哥剛一說完,整個房門就已經被我處理完畢。

胖磊早已在房門前支好三腳架,等著我發號施令。

咔嚓咔嚓,伴著相機的快門聲,我從另外一個工具箱里拿出了足跡勘查燈,準備下一步提取地面鞋印的工作。

五分鐘后,胖磊對著我做了一個OK的手勢,我提起足跡勘查燈便走進了案發現場。

整套房子為三室兩廳結構。一進門便是客廳,在客廳內擺放著一套沙發和一張茶几,茶几的正東側是放置液晶電視的電視櫃。電視櫃兩邊的花瓶被打碎在地,茶几上的物品也翻亂一地,一具上身穿著白色襯衫、下身著黑色褲子的女屍仰面躺在沙發上。

客廳的北側便是餐廳,在餐桌上放置有未食用完的剩飯。餐廳北側便是廚房。

餐廳和客廳處理完畢,再往東便是一條通往卧室的東西走廊,走廊的北邊是並排兩間卧室,卧室內的所有櫃門都呈開啟狀,顯然已經被人翻動過。走廊的南側是一間衛生間和一個雜物間。雜物間也有被翻動的痕迹。

半個小時后,我拽掉口罩,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沖著門口喊道:「明哥,你們能進來了!」

明哥提起自己的工具箱走入客廳,朝屍體走去。屍體腳朝北,頭朝南,雙手緊握沙發墊,想必她死前十分痛苦。

他簡單地看了一下屍體表面特徵,然後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屍體的脖頸處。

「死者是被活活掐死的!」明哥低頭說道。

四尿漬

「怎麼看出來的?」葉茜皺著眉頭瞅了一眼面目猙獰的屍體問道。

「整個屍體沒有明顯的外傷以及流血傷口,這是其一;其二,死者的面部呈紫青色,嘴和鼻這種用來呼吸的部位最為明顯。」說著,明哥又扒開了死者的眼皮,接著說道,「死者眼球外突,眼瞼出現血絲,這都是窒息死亡的表現。再加上死者脖頸不規則的瘀痕,基本可以判定她是被掐死的。」

一聽到死者是被掐死的,老賢迅速從工具箱里拿出了指甲鉗,在一旁緊張地做著消毒工作。

葉茜好奇地打量著老賢,又開口問道:「陳國賢老師,你在幹嗎?」

「他在準備提取死者的指甲。」開口的不是老賢,而是站在一旁的我。

「提指甲幹嗎?」葉茜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現在雖然是9月,但氣溫還是相對較高,人穿得都比較少。死者是被活活掐死的,那生前肯定反抗過,只要反抗,就一定有抓、握等本能的反應,這樣在死者的指甲縫隙內就有可能留下嫌疑人的人體組織細胞,有細胞就能通過檢驗找出嫌疑人的DNA,這樣就基本可以鎖定嫌疑人。」我對比我還菜的葉茜認真地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葉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小龍,咱們把死者的衣服脫掉,看一看屍表!」明哥拉了拉橡皮手套扭頭對我說道。

「好!」我重新戴上口罩,走到了屍體前。

死者的上衣從外到內分別是一件白色的襯衫和一件黑色的文胸。死者下身從外到內分別是一條黑色的修身長褲,一條粉紅色的三角內衣。

「好難聞!她的內褲怎麼濕了?」當我把死者的長褲拽掉時,葉茜皺著眉頭說道。

明哥好像對葉茜極為有耐心,對她解釋道:

「人死後肌肉會先鬆弛,尤其是肌肉不發達的人,鬆弛得最快。女性普遍身上的肌肉都欠缺,女子死後控制大小便的括約肌會很快鬆開,尿液和糞便就會失去控制,從人體的排泄口排泄出來。而女性的尿道短,死後小便很容易流出來,所以女性死後幾乎都會伴有小便失禁的情況。這是正常現象。」

「哦!」葉茜聽到「小便失禁」幾個字,臉頰微紅,點了點頭。

明哥剛解釋完,扭頭又看了一眼屍體,突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幾步走上前,一把撕開被老賢標記好並封口的物證袋,從裡面拿出了死者下身穿的那條黑色褲子,然後快步走到陽台邊,對著光亮處仔細檢查。

一分鐘后,他又幾步走到屍體旁邊,俯下身子,用力聞了聞死者的頭髮,然後轉身發瘋似的在室內找尋。

「明哥,你在幹什麼?」我看著他怪異的舉動,跟在他身後問道。

他沒有搭理我。突然他走到卧室內,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一件紫色半透明睡衣,放在鼻前聞了聞,接著又跑到了衛生間內,擰開一個圓柱形玻璃瓶聞了聞。最後他把睡衣和玻璃瓶拿到了客廳的茶几上,對我們說道:「熟人作案,而且這個熟人跟死者的關係非常不一般。死者很有可能是在熟睡的過程中被殺死的。」

「什麼?熟睡的時候被殺死的?冷主任,你是怎麼分析出來的?」葉茜一腳上前,激動地拽住了明哥的右胳膊,趕忙問道。

明哥很不習慣地把右手輕輕一收,放在口袋之中,對我們解釋道:「剛才給葉茜解釋問題時,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死者在死後出現了小便失禁的情況,但是我發現,只有死者的內褲上有大片明顯的尿漬,而外褲上卻不明顯。現在六點多了,室內氣溫都能達到25度,死者的黑色褲子又是貼身穿著的,只要死者小便失禁,那在褲子上肯定也會有大片的尿漬,而我卻沒有看到這個現象。」

「明哥,你是說,嫌疑人把死者殺死後,又給她重新穿了一條褲子?」我瞬間明白了明哥的意思。

「對,你說得沒錯。」明哥點頭說道。

「那這跟熟人又怎麼扯上關係的?」葉茜站在一旁認真地問道。

「我剛才注意到死者的頭髮很有光澤,而且散發著一股清香,因此我可以判明,她一定是使用了某種護髮用品。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死者的頭髮根部現在還處於沒有完全乾燥的狀態,這表明她在死前剛剛洗過頭,而且用過護髮用品,也就是我從衛生間找出的這瓶護髮素。這種味道有種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容易辨別。我在卧室中找到了這件半透明的紫色睡衣,這件睡衣上半部分有茉莉花的味道,下半部分有臊臭味道。從這一點我能判斷出,這件半透明的睡衣才是死者生前所穿的衣物。」明哥舉起他右手中的睡衣對我們說道。

「死者生前穿著半透明的睡衣?」我捏著下巴仔細地考慮著明哥給出的線索。

「根據報案人所說,死者是在下午一點到五點之間遇害的,從時間上看,死者有午休的可能。而且這件睡衣是在卧室被發現的,這表明,嫌疑人是在卧室里給死者換的衣服。在卧室里穿著睡衣還能幹什麼?」

「只能睡覺。」我聽後點了點頭。

「還有,房門上沒有被撬痕迹,這說明嫌疑人要麼有鑰匙,要麼就是直接敲門進來的。死者能給嫌疑人開門之後還躺在床上睡覺,說明這個來訪者跟死者不是一般的熟,死者對他很放心,要不然不會有這種舉動。接著咱們再看看死者脖頸上的不規則的瘀痕。」

明哥緊接著走到屍體旁邊,指著一道青紫色的痕迹說道:「從這道瘀傷上可以看出,死者是在平躺狀態下被掐死的,這一點結合屍體背部的屍斑也能分析出來。你們再看看死者的雙手,緊握沙發墊,這一點根本不符合常理,就像小龍說的,一個人要是被人掐住脖子,第一個反應應該是抓、握等本能掙扎反應,怎麼可能用手去抓沙發墊?這一點也是嫌疑人故意偽裝出來的,為的就是讓我們相信,死者是在沙發上被殺死的,從而掩蓋他跟死者之間的這層關係!」

「死者家中除了她自己,就住兩個人,一個是保姆,一個便是死者的丈夫,難道嫌疑人是他們其中的一個?」我瞪大眼睛說出了我的猜想。

「不排除這個可能,咱們等現場處理完畢,所有的物證結合在一起,再做一個系統的分析!」明哥對我們說道。

五蛻變

兩個小時后,物證被帶回了技術室,屍體被送往殯儀館解剖室。我們一到單位便分頭工作起來。明哥和胖磊負責解剖,老賢提著檢材推開了理化實驗室的房門,我則在痕迹實驗室內,準備對現場提取的足跡和手印等進行細緻的分析。葉茜和刑警隊的同事負責看管這個案件中最重要的兩個關係人——保姆吳翠苗和死者的丈夫劉建良。

對於物證的處理工作,可以用緊張刺激去形容,因為任何一個細節都能導致偵查方向發生巨大的變化。就拿明哥來說,他能通過一條褲子推斷出是熟人作案,如果他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很有可能導致偵查方向的偏失,耽誤破案時間不說,甚至還有可能造成案件不能偵破的窘境。這是我學習回來第一次單獨在實驗室內處理痕迹,所以我顯得格外小心、謹慎。

四個小時之後,我們幾人坐在了會議室內討論痕迹物證處理的情況,當然這裡面肯定少不了葉茜,而刑警隊的偵查人員則規規矩矩地在外面等候。這是明哥自己定的規矩。因為我們技術室主要的工作就是處理案發現場的物證,只有所有物證串成一條證據鎖鏈,才能去指導破案,所以技術人員之間的會議是極具專業性的,如果參與的人多了,難免會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因此為了儘可能地節省辦案時間,明哥規定,這種會議,不允許刑警隊其他偵查人員參加,我們討論出來結果,他們按照線索去偵查便可。

此時明哥坐在會議室的正座之上,我跟胖磊坐在明哥的左手邊,葉茜和老賢坐在明哥的右手邊。

明哥環視一周后,翻開筆記本,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這個案件,由小龍先來說說。」

聽到他喊我的名字,我有些驚訝,因為按照以往的程序,都是明哥最先開口,沒想到這次第一個說話的卻是我。我受寵若驚地看了明哥一眼,翻開了我的黑色筆記本,盯著黑壓壓的一片鋼筆字跡,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在現場提取到了兩類痕迹,第一類:指紋;第二類:足跡。」

「我先從指紋說起。我在現場的房門上、室內被翻亂的傢具表面以及嫌疑人可能接觸到的客體上,一共提取到了三種指紋,經過比對,一個為死者本人的,一個為保姆吳翠苗的,還有一個就是死者丈夫劉建良的。現場除了這三種指紋外,沒有第四種指紋。由此我能判斷,嫌疑人要麼戴了手套,那麼就是保姆和死者丈夫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

說完,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接著道:「指紋說完了,我再接著說足跡。整個現場很奇怪,只有一種鞋印,為死者家中的拖鞋印。我在現場觀察發現,死者家中使用的拖鞋屬於那種均碼涼拖鞋,所以鞋子的大小、款式都一樣。通過這一點,我們不難看出,嫌疑人進入室內作案時換了拖鞋。」

「我們在現場假設了兩種嫌疑人進入室內的情況。因為案發現場的房門上沒有被撬痕迹,報案人吳翠苗也很確定她在離開家時把房門從外面鎖死了,所以嫌疑人要麼是自己有鑰匙開的門,要麼就是死者給他開的門。」

「先說第一種開門方式——用鑰匙開門,咱們先不管嫌疑人從哪裡弄來的鑰匙,他開門之後會下意識地脫掉自己的鞋去換拖鞋,這一點能說明他對這個案發現場相當熟悉,肯定不是第一次來。他換拖鞋這種下意識的舉動,已經形成了一種思維定式,一接觸到這個環境,就想著要換鞋。舉個例子來說,如果我回到自己的家中,肯定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自己的拖鞋,但是如果我去一個陌生的環境,就不一定會有這種下意識的動作。第一種情況說明嫌疑人對死者居住的地方很熟悉。」

「另外一種情況就是——死者自己給嫌疑人開的門。我們也看到了,死者穿的睡衣如此單薄,從外面都能隱約看到裡面穿的內衣,如果死者跟嫌疑人不熟悉,開門時一定不會穿得這麼隨意。」

明哥一邊聽一邊沖著我點頭。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分發下去,點燃後接著說道:「此外,我還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你們有沒有發現,死者躺在沙發上並沒有穿鞋子?」被我這麼一問,所有人都皺著眉頭仔細回憶起來。

「對,是沒有穿鞋子。」胖磊拿出相機,翻出了現場屍體的照片。

「磊哥,你再找找發現睡衣那間卧室的照片。」我歪頭看了一眼相機說道。

胖磊點了點頭,然後飛快地按動照相機上的按鈕。我在一旁斜著眼睛觀察:「停,就是這一張。」

「把床邊地面的部位放大。」我在一旁說道。

「拖鞋?在床邊有拖鞋!」胖磊說著把照相機遞給了明哥,明哥看完后又傳給了老賢和葉茜。

我看著照相機再次回到了胖磊手裡,接著說道:「嫌疑人只顧得把屍體抱出卧室,卻把死者的鞋子忘在了地面上。這一點,足以證明死者是在卧室里被殺害的。死者在卧室里穿著睡衣,應該是在床上睡覺。所以我的結論跟明哥的基本相似:嫌疑人跟死者的關係不是普通的朋友關係,而是十分熟識,案發現場被翻亂的柜子也好,打碎的花瓶也好,只不過是嫌疑人偽造現場的一種手段而已。我要說的就這麼多。」

明哥聽完沒有說話,而是直愣愣地看了我有一分鐘的時間,我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詫異,很顯然,我的分析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當他手中的煙捲快燒到手指時,他才回過神來。

明哥將手中的煙屁股掐在煙灰缸內,眼睛直勾勾看著我,揚起嘴角沖我啪啪啪使勁地拍了三下手掌。

「厲害!你小子什麼時候腦子那麼靈了!」胖磊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笑著說道。

老賢推了推眼鏡,沖我豎起了大拇指。葉茜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她心裡一定是在疑惑,一個月前還是菜鳥的我,如今怎麼變厲害了?

來科室上班一年三個月零十五天,我第一次享受到了被人認可的喜悅,說實話,這種感覺真好!

明哥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包沒開封的軟中華,快速打開,把第一支煙捲扔給了我,然後他嘴角掛著一絲笑容,愜意地點燃,猛吸了一口說道:「小龍說完了,我來說說。」

我端正了坐姿,拿起鋼筆準備記錄。

他看到大家已經準備好,便開口道:「經過屍體解剖發現,死者為機械性窒息死亡,加上現場分析,基本上可以判定是被掐死的。經過國賢對死者胃內容物的化驗分析,發現死者的胃內沒有毒物。」

「她死前剛剛進食過午飯,結合胃內食物的剩餘量和屍體上的屍斑去分析,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應該是在下午1點30分左右。我這邊大致就這麼多情況,國賢你說說你的檢驗情況。」

老賢拿出一份DNA報告放在了會議桌上,推了推眼鏡開口道:「死者的指甲縫內並沒有發現任何人體生物組織。你們來分析分析,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帶著老賢的疑問,我們幾個又陷入了思考中,也就在幾十秒鐘之後,明哥開口道:「死者就算是在睡夢中被掐死的,也不可能不反抗,因為這是本能的反應。在死者的指甲縫內沒有找到人體組織,這一點說明,死者並沒有接觸到嫌疑人的皮膚。」

「現在正值高溫天氣,如果嫌疑人穿的是T恤,死者不可能接觸不到嫌疑人的皮膚,所以從這一點我能分析出,嫌疑很有可能穿的是長袖衫,估計還戴著手套。」

「這麼熱的天,穿長袖衫的人肯定不多,咱們只需看看案發現場周圍有沒有監控設備,把在案發時間段穿長袖衫的人全都找出來,嫌疑人一定在裡面。」葉茜興奮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說道。

六保姆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胖磊把手中的相機放在了一邊,哭喪著臉說道。

命案現場的監控調取,一向都是胖磊的活兒,他這麼一說,大家基本都明白了,現場周圍一定沒有監控設備。不過這也難怪,醫科大家屬區最少也有十幾年的歷史了,這種老小區沒有安裝監控設備也屬正常情況。

明哥合上筆記本,抽了一口煙說道:

「好,現在物證基本分析完畢,咱們大體上有了一個調查的目標,那就是圍繞死者的社會關係入手,所有和死者熟識並且對死者家庭環境比較了解的人都是我們調查的重點。現在案件調查的重中之重就是咱們樓下的那兩個人,可以說他們倆的嫌疑最大。」

「兩個人要先問哪一個呢?」我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種事情,旁觀者清,先把保姆喊上來。」明哥掐滅煙屁股說道。

「我去喊人。」葉茜自告奮勇地站了起來。我能體會到她現在的心情,一個會議下來,她根本沒插上一句嘴,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她能勝任的活兒,她當然要第一個站出來。

「小龍,你陪著葉茜一起。」明哥沖我伸了伸脖子說道。

「哦。」我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我倆剛一出門,葉茜便好奇地開口問道:「你上個月是跟哪個老師學習的?怎麼回來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這是本色出演。」我拍了拍胸脯和她開起了玩笑。

葉茜撇了撇嘴巴,翻著白眼看著我,沒有搭腔。

「吳翠苗,你跟我們上來一下。」葉茜站在樓梯口對一個系著圍裙的老婦喊道。

「哦。」吳翠苗緊張地搓了搓手,扭頭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西裝革履的男子。

「吳姐,去吧,沒事的。」男子開口勸說道。

「欸。」吳翠苗木訥地點了點頭,起身朝我們這邊走來。

一分鐘后,吳翠苗有些拘謹地坐在了辦公室內,雙手緊張地拽著自己的圍裙角。

明哥拿出了紙和筆,看了一眼吳翠苗,開口說道:「說說今天中午的情況。」

「警官,說啥情況?」吳翠苗試探性地小聲問道。

「就從你們吃中午飯開始說。」明哥拿起了筆,抬頭看了一眼,準備記錄。

「哦。」吳翠苗鬆開了手中的圍裙,眉頭微微一皺,開始回憶起來,「我是中午12點半左右燒好的飯菜,小許,哦,就是死掉的那個女的,還有劉教授,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吃的午飯。吃飯期間小許說我的湯燒咸了,我就準備再回鍋重新燒一遍,可劉教授說不需要。他們兩個因為這件事吵了起來,劉教授一氣之下就摔門離開了。」

「他們兩口子是不是感情不和,經常吵架?」明哥停下了筆,問道。

「基本上是,因為劉教授是二婚,小許跟他的時候還是黃花大閨女。而且你們也看見了,他們之間的年齡相差很大,這一歲年齡一歲人,想法肯定不一樣,想的不一樣,做事也就不一樣,所以他們經常吵!」吳翠苗解釋道。

「你在他們家做保姆多長時間了?」

「五年了。」吳翠苗舉起張開的右手掌回答。

「幹了這麼長時間,你應該對他們夫妻兩個的生活多少有些了解,那你跟我說說他們夫妻兩個之間的事情。」明哥起身走到飲水機旁邊,接了一杯純凈水,遞到她手裡。

「我是農村人,在城裡給人當保姆也不短時間了,什麼樣的僱主我都見過,可像他們兩個這樣的我還是頭一回遇到。劉教授其實早年有一個老婆,感情也十分好,他還有一個男孩叫劉浩然。死的這個小許以前是劉教授的學生,經常晚上去找劉教授問問題,後來她就喜歡上了劉教授,硬是使詐把劉教授好好的一家給拆散了。」吳翠苗本來還有一些緊張,可現在越說越有勁。

「你才幹五年,怎麼知道他們以前的事情?」明哥有些疑惑。

「他們家的事,小區里哪個不知道?我喜歡到小區里打打麻將,都是聽他們說的。」吳翠苗拍著大腿回答。

「嗯,那你接著說。」明哥聽後點了點頭。

吳翠苗神秘地往門外瞅了瞅,然後弓著身子,用右手半捂著嘴巴小聲地對我們說道:

「聽說這個小許,故意把劉教授灌醉,然後把自己的衣服脫光,跟他在一起拍了裸照。她把照片拿給了劉教授的前妻看,他前妻看了,一氣之下跟劉教授離了婚。」

「卑鄙!」葉茜惡狠狠地甩了這麼一句。

吳翠苗聞言,彷彿受到了驚嚇,趕忙把放在嘴邊的手收到了自己身後,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語。

明哥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葉茜,她好像也意識到了自己不應該插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閃到了我的身後。

明哥看了一眼有些緊張的吳翠苗,放緩了語氣:

「沒事,你接著說吧。」

吳翠苗緩慢地抬起頭,端起水杯咕咚喝了一口,壓了壓驚,接著說道:「劉教授雖然離婚了,但他是打心底里不願意跟這個小許結婚,哪兒知道這個小許整天要死要活地纏在劉教授身後,為了劉教授,她幾次服毒自殺,後來劉教授被逼無奈,就跟她辦了結婚手續。」

「劉教授的前妻跟他現在還有沒有來往?」明哥皺著眉頭問道。

「沒有,好像他前妻嫁了一個老外,他兒子也跟著他前妻去國外生活了。」

「劉教授這人怎麼樣?」

吳翠苗一聽到這個問題,剛才還緊鎖的眉頭立即舒展開來,她嘴角帶著笑回答:

「我不是在這裡給劉教授說好話啊,他這個人真的沒話說。我以前在別人家幹活兒,都是從早忙到晚,可到了他們家,只需要燒一日三餐,簡單地打掃一下衛生就行,我平時有空還能搓搓麻將。」

「那這個死了的小許呢?」明哥又問道。

一提到死者,吳翠苗的臉立馬拉了下來,她撇撇嘴說道:「這個小許,平時幹什麼都挑剔得很,只要她在家,我這把老骨頭肯定被她使喚得閑不下來。而且她的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大吵大鬧,你就拿中午吃飯來說,多大點兒事?非要跟劉教授吹鬍子瞪眼,他氣得中午連飯都沒吃就走了。」

「那照你這麼說,這個劉教授跟死者的關係很不好嘍?」明哥歪著頭問道。

「基本上是從早吵到晚。」吳翠苗皺著眉頭說道。

「那你跟我說說,你今天發現死者時候的情況。」明哥話鋒一轉問道。

吳翠苗一口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開口說道:「中午吃完飯,我收拾了一下餐具。大概一點鐘,小許換上了睡衣躺在卧室里睡覺。」

「是不是這件睡衣?」明哥遞給吳翠苗一張照片說道。

吳翠苗雙手接過,看了一眼,很肯定地說道:「對,就是這件。」

「接著說。」明哥把照片重新拿到自己面前。

「我跟別人約的時間去打麻將,所以,一點鐘我準時出的門。幾圈牌打下來,到四點多,我又去小區旁邊的菜市場買了一點兒菜,準備回家燒晚飯。當我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就看見小許躺在沙發上,家裡被翻得亂七八糟。我上前一看,發現小許已經斷氣了,就趕忙打了劉教授的電話,接著我又報了警。」從吳翠苗驚恐的表情不難看出當時的情況肯定把她嚇得不輕。

「嗯,大致情況我了解了,你先下去吧。」明哥把筆錄紙一疊,對她說道。

吳翠苗聞言,戰戰兢兢地起身瞥了一眼葉茜,離開了辦公室。

「葉茜。」明哥表情嚴肅地喊道。

「在,冷主任。」葉茜低著頭,像個犯錯的孩子,慢慢地走到了明哥面前。

「以後我問話的時候,關係到案件實質性進展的話,你可以問,但是和案件無關的你最好不要開口,那樣會影響我的思路,你明白嗎?」明哥平靜地說道。

「哦,對不起,冷主任。」葉茜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回答道。

「好,那你就將功補過,把那個劉教授給我帶過來。」明哥揚起嘴角對她說道。

葉茜看明哥並沒有真的生氣,便面帶微笑地沖著明哥敬了一個禮,「Yes,sir!」說完她便轉身出門。當她走到我跟前時,歪頭沖著我說道:「走,一起!」

「什麼?又讓我跟著?」我沒好氣地說道。

「怎麼?有問題?」葉茜綳著臉看著我。

「沒,沒問題!」我本著「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則回答道。

她看著我的表情,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對我說道:「這還像點兒樣子,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弱女子。」

「我暈,你跆拳道黑帶四段,警校女子組自由搏擊冠軍,你是弱女子?」我如同看怪物一樣盯著她大聲說道。

「司元龍,你查我的底?」葉茜收起笑容,眉頭一皺,右腳後撤,雙拳緊握置於胸前,在極短的時間內拉開了格鬥式。

我看到她的舉動,趕忙往後退了幾步,確定自己站在了安全距離外,才慌張地解釋道:「別、別、別、別激動,忘了告訴你,我們倆是一個學校的,我前段時間上學校的網站,看到學校網站的首頁掛著你的照片,就多看了幾眼,絕對沒有故意去查你的底。」

「喲,原來還是警校的師兄啊。幸會,幸會。」葉茜收起格鬥式,雙手抱拳對我說道。

「哪裡,哪裡。」我看她拳腳已經收了起來,也學著她雙手抱拳客氣道。

「是師兄還不知道照顧師妹?還讓我一個人去!」葉茜站在原地雙手掐腰,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沖我扯著嗓子喊道。

「去!去!去!」我沿著牆邊從她身邊一溜煙地往樓下跑去。「真是一對活寶!」胖磊樂呵呵地看著我們兩個的背影說道。

七綠帽子

幾分鐘后,一個身材挺拔、大氣沉穩的男子走到了明哥面前,男子拍了拍上衣,很自覺地坐到椅子上。男子從長相上看最多四十齣頭,烏黑髮亮的頭髮,端正的五官,尤其是他臉上的那個鷹鉤鼻,很能吸引人的目光。他全身上下散發出成熟男性的魅力。

明哥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拿出一份嶄新的筆錄紙,開口問道:「介紹一下你自己。」

男子挺直了腰板,雙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略帶磁性的嗓音開口說道:「我叫劉建良,男,53歲,在雲汐市醫科大學擔任教授。」

「你今天下午一點鐘到五點鐘這段時間在幹什麼?」明哥表情嚴肅地問道。

「我在我的實驗室裡帶著我的幾個學生做實驗。」劉建良冷靜地對答。

「哪幾個學生?分別叫什麼名字?聯繫方式是什麼?」明哥一連串甩出了幾個問題。

「兩男一女。兩個男的,一個叫王沖,一個叫張飛;女的叫高娟。他們都是醫科大的學生,聯繫方式你們到學校里一問即知。」劉建良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你們在做什麼實驗?」明哥點燃了一支煙捲問道。

「我們正在研究一個課題,尋找抗生素的替代品,至於實驗的內容,我在這兒不方便透露。」劉建良快速地回答道。

「你跟死者許婉儀結婚多久了?」明哥岔開了話題。

「六年零三個月。」劉建良一臉平靜地說道。

「你記得這麼清楚?」明哥眉毛一挑問道。

劉建良被明哥這麼一問,沒有出聲。

「關於你妻子的死,你有什麼看法?」明哥吸了一口煙問道。

「沒有什麼看法。」劉建良眉頭微微一皺回答道。

「看來,你們夫妻的關係不怎麼樣啊!」明哥雙手交叉放於胸前,身體往椅子靠背上一倚,說道。

「關於夫妻之間的事情,涉及我的個人隱私,我不方便透露。」劉建良很不友善地回答。

「搞學術研究的,這言談舉止就是謹慎。」明哥冷笑一聲。

劉建良何嘗聽不出來明哥話里的意思,張口反駁道:「警官,請注意你的措辭。我拒絕回答跟案件無關的問題,涉及我個人私密的事情,我也不方便透露。」

明哥聽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憤怒地說道:「這裡是公安局,不是你賣弄清高的地方!現在死的是一個人,不是阿貓阿狗,配合公安機關調查取證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你連最基本的公民權利和義務都沒有搞明白,在這裡跟我談什麼條件!從現在開始,我問你什麼你給我回答什麼,否則我不介意給你加一條妨害公務罪。」

明哥的威壓讓劉建良有些驚恐,我能明顯地看到他嘴角的肌肉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一眼便能看出這是明哥使用的審訊技巧。審訊其實就是一個跟對方鬥智斗勇的過程,對方狠,我方就一定比他更狠,這樣才能在氣勢上壓倒他。另外就是攻擊他的弱點,像劉建良這樣的教授,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名譽掃地,否則他也不可能在許婉儀的逼迫下跟她結婚,說白了還是怕影響到自己的聲譽。明哥最後一句「妨害公務罪」才是壓倒性勝利的關鍵所在。

「警官,您別生氣,剛才是我態度不好,咱們都心平氣和地談,好不好?」劉建良立馬變了態度。

明哥沒有理會,而是獨自坐在椅子上抽悶煙。

「警官,你問吧,你問什麼我都說。」劉建良起身有些歉意地說道。

明哥看到他這個態度,冷哼一聲,往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嚴肅地說道:「許婉儀的社會關係圈,你給我說說看。」

厲害!我聽到明哥問出這麼一句,在心裡驚嘆道。

這時我才徹底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明哥設下的圈套。他的計策讓我想到了在警校教授我們審訊學的審訊專家。明哥肯定是一開始就已經判明了劉建良會是這個態度,所以故意問一些和案件沒有什麼關係或者大家都知道結果的問題,把劉建良高傲的態度給凸顯出來,然後再製造一個矛盾點,把劉建良的這個態度給打壓下去,讓自己處於主動狀態,最終再拋出關鍵問題。這樣就能得到最滿意的答案。

從目前這個案件不難看出,保姆吳翠苗暫時可以排除嫌疑,因為她沒有殺人動機,那剩下可疑性最大的就是這個劉建良,但是通過他自己的敘述,他很有可能有不在場的證明,也就是說,這個劉建良也不一定是兇手。拋開這兩點,那兇手就一定是死者社會關係圈子裡面的熟人。

如果明哥一開始就問這個問題,劉建良肯定不會回答,所以他才設了一個局,把關鍵問題在此時問出。

果然,劉建良在聽到明哥的問題后,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警官,我實話告訴你吧,我跟這個許婉儀結婚也是被逼無奈,雖然我們兩個領了一張結婚證,但是我們根本沒有實質性的婚姻生活。你們到我家勘查現場的時候也應該發現了,其實我們兩個在家裡都是一個人一個卧室。可以說我跟許婉儀之間根本就沒有感情。自從她把我的前妻給逼走,我就再也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看,我們兩個基本上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那你們為什麼還要勉強在一起生活?」明哥不解地問道。

「許婉儀這個人你們不了解,她的脾氣壞得很。我搞了那麼多年的學術研究,可以說在業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也要點兒臉是不是?我要是不跟她在一起,她指不定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劉建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許婉儀平時都跟哪些人接觸,你該知道吧?」明哥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劉建良聽后先是一愣,然後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屋子裡的人,有些難以啟齒的感覺。

「說吧,這裡都是我們科室的人,關係到人命,你不能有所隱瞞。」明哥讀出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劉建良一咬牙,開口說道:「好,我說!許婉儀在外面有一個男人,她給我戴了一年多的綠帽子!」

聽到這個結果,明哥有些詫異,但很快恢復了平靜,接著開口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能不能給我一支煙?」劉建良沒有回答明哥的問題,而是把目光移到了辦公桌上放著的煙盒上。

我很識趣地上前拿出一支,遞到他手裡,幫他點燃。

「咳咳咳……」劉建良猛吸了一口,乾咳著說道,「我每天上班的時間很固定,基本上都是從下午兩點到晚上八點。我跟許婉儀結婚雖然有那麼長的時間,但是我們兩個從來沒有過性生活,估計是她自己憋不住了,在外面勾搭了一個男的,這個男的是她的高中同學。我有好幾次在做實驗的途中返回家裡,在門外聽到屋裡有女人呻吟的聲音,我也是過來人,一聽就知道屋裡面在幹什麼勾當。」

「這個男人的基本情況你知不知道?」明哥趕忙提筆問道。

「知道,他叫蘇玉山,36歲,自己開了一家公司。他離異有三年了,沒有孩子,光棍一條。」劉建良一邊吧嗒著嘴抽煙,一邊說道。

「許婉儀知不知道你了解的情況?」明哥開口問道。

「她不知道,我當時沒有點破。我自己在心裡盤算著,如果許婉儀真跟這個男的好上了,我也省心了。所以我非但沒有說出來,而且還故意給他們創造機會。」劉建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你如果真的想跟死者離婚,為什麼不當場點破?有必要搞得那麼複雜?」明哥有些疑惑地問道。

劉建良長嘆了一口氣回答:「警官,你們根本不了解許婉儀的脾氣,除非是她主動離開我,否則就算是我捉姦在床也無濟於事。如果我當著她的面把事情拆穿,萬一她離開了那個男人,不肯跟我離婚怎麼辦?就算起訴到法院,她依舊是對我不依不饒,又怎麼辦?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只能出此下策。」

明哥聽後點了點頭,接著他打開電腦,飛快地把蘇玉山的個人信息敲了進去。嘀嘀嘀隨著一陣印表機的聲響,蘇玉山的戶籍照片被列印出來。明哥從印表機上抽出照片,遞給了劉建良,問道:「是不是這個人?」

劉建良雙手接過照片只掃了一眼便點頭回答道:

「對對對,就是他!」

「他有沒有你們家的鑰匙?」明哥又問道。

「那肯定有,我親眼見他開過我們家的門,用的就是他自己的鑰匙串。」劉建良很確信地回答道。

「好,今天咱們的問話就到這裡,有問題我還會打電話給你,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配合我們公安機關的工作,我相信劉教授應該有這個覺悟!」明哥客氣地把手伸了過去。

「一定,一定。」劉建良趕忙握住明哥的右手,言之鑿鑿地回答道。

待劉建良離開辦公室,明哥急切地說道:

「葉茜,有兩件事急需刑警隊的兄弟們去辦。」

「冷主任,你說!」葉茜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準備記錄。

「第一件事,調查劉建良說的那幾個學生,確定他是否真的有不在場證明。」

「第二件事,看看劉建良跟前妻生的兒子在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回國,他也可能有動機去干這個事!」

葉茜唰唰唰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

「小龍。」明哥又快速地對我說道。

「明哥,你說!」我也隨著明哥急促的聲音,變得緊張起來。

「你去把吳翠苗再給我帶來,我有話要問她。」

「好!」我領命快步走了出去。葉茜也在這個時候跟著刑警隊的一行人離開了技術室的院子。

八較量

吳翠苗再次被我領進了辦公室。

「警官,咋還問呢?這馬上都凌晨了,我飯還沒吃呢。」吳翠苗有些不情願地說道。

明哥沒有理會吳翠苗的抱怨,表情嚴肅地張口問道:「你是不是知道許婉儀什麼事情沒有跟我們說?」

「沒有啊!小許有什麼事情?」吳翠苗瞪大了眼睛無辜地看著明哥。

「劉建良都親口承認了,許婉儀在外面有一個男人,你不知道?」明哥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吳翠苗聽后,頓時慌了神,從椅子上一屁股滑到了地面上,接著她快速地舉起右手,瞪著眼睛對我們信誓旦旦地說道:「我發誓,我要是知道我不得好死。」

我見狀,趕忙上前一把將她拉了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塵土說道:「你這是幹什麼?」

「小伙兒警官,我真的不知道啊!騙你們就等於騙政府,要坐牢的啊,我哪兒敢騙你們啊!」吳翠苗十分慌張地解釋道。

我重新把吳翠苗扶到了椅子上,拿出明哥列印的照片,遞到她面前,問道:「那這個人你見過嗎?」

吳翠苗雙手接過照片,眯著眼睛,皺著眉頭,瞅了起來。我蹲在地上幫她拍打著褲子上的灰塵。

「見過,今天下午我出門的時候見過!」一句話從我的頭頂傳來。

我本來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聽她這麼一說,我「騰」地起身:「什麼?你見過?」

吳翠苗用手指著照片上男子的嘴角說道:

「我雖然年紀大點兒,但是眼睛不花,我絕對見過,就在今天下午的時候。你看他嘴角的黑痣,就憑這一點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見過他。」

「那你把見到他的經過跟我說說!」我沖明哥使了個眼色,他立馬會意,從桌子上拿出了筆和紙,準備記錄。

「我是一點出門打的麻將,打到兩點鐘左右的時候,想回家解個手,當時麻將館里的廁所堵住了,沒辦法上。因為麻將館離家裡也不遠,所以我就急匆匆地往家趕,剛走到單元樓門口時,我就看到這個男的站在那裡來迴轉悠。」

「我在這兒幹了這麼多年,這小區裡面的人我基本都認識,我一眼就看出他是個生人。我看他鬼鬼祟祟的以為是小偷,就走近了一點兒,想仔細瞅瞅,哪兒知道,剛好跟這個男的打了個照面,男的看見我,轉身就走了。我看他也沒什麼大動作,就沒有太在意。我這人腎有些不好,憋不住尿,我也不想再往五樓上跑,就借一樓鄰居家裡的廁所用了一下,然後接著去打牌了。這個男的,就是照片上的人,絕對沒錯。」吳翠苗打包票說道。

我扭頭一看明哥已經停下了筆,就對吳翠苗說道:「麻煩你了,我們就問這麼多,一會兒我讓人開車送你回去。」

「欸,你這小伙兒警察可真懂事。」吳翠苗對我樸實一笑。

送走了吳翠苗,我興奮地在屋子裡跳了起來:「看來現在終於水落石出了!這個叫蘇玉山的有死者家中的鑰匙,而且還在案發時間段里出現過,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明哥此時拿出蘇玉山的照片,在上面狠狠地畫了一個鉤,說道:「通知葉茜,讓刑警隊抓人!」

由於蘇玉山很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我們技術室里沒有專門的審訊區,所以我們幾人立刻動身前往刑警隊等待抓捕結果。其間葉茜也傳來調查的消息,基本上把劉建良和他兒子的嫌疑給排除掉了。現在所有的矛頭全部指向蘇玉山一個人。

凌晨四點鐘,刑警隊的抓捕組在蘇玉山的家中將其抓獲。明哥得知消息后,迅速擬訂審訊計劃,因為目前的窘境是,在現場沒有提取到任何可以定罪的痕迹物證,一切都需要從口供上去找尋。

一個小時后,蘇玉山被帶到刑警隊的審訊室內。

「你們幹什麼?你們憑什麼抓我?我犯什麼法了?」蘇玉山沖我們所有人咆哮道。

此時,我們都望向明哥,想看看他如何去滅蘇玉山這囂張的氣焰。本以為明哥會像對劉建良那樣拍桌子翻臉,可遺憾的是,明哥並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

這時我才有工夫去打量眼前這個蘇玉山,他瘦高的身子,長相還算不錯,上身穿一件長袖襯衫,下身穿一條西裝褲,腳穿一雙鋥光瓦亮的皮鞋,從穿著不難看出,他是一個講究人。

蘇玉山一邊咆哮,一邊使勁地想掙脫「老虎凳」的束縛。明哥就這樣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一句話不說。當明哥把第七個煙屁股按在煙灰缸里時,蘇玉山汗流浹背地喘著粗氣,對我們大聲說道:「警官,我要喝水。」

明哥依舊沒有說話,又點上一根。

「我要喝水!」蘇玉山雙手使勁地晃動著鐵環,吼叫道。

明哥乾脆掏出手機,看起了新聞。蘇玉山又折騰了十幾分鐘,然後毫無力氣地說道:「警官,我算服了,你問吧,問什麼我說什麼。」

明哥抬頭看了一眼蘇玉山,沒有理會,接著玩他的手機。

我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蘇玉山,又看了一眼明哥,搞不懂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此時坐在電腦旁邊準備記錄的葉茜,抬頭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我。我讀懂了她的意思,沖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哎呀,我難受啊!警官,你快問吧。」蘇玉山突然齜牙咧嘴地說道。沒過一會兒,他的額頭上開始冒冷汗,還時不時地抽搐一下。

明哥看到這兒,慢悠悠地收起手機,對旁邊的葉茜說道:「準備記錄。」

就在這個時候,我又扭頭看了一眼蘇玉山,突然,他右手腕的一片針眼引起了我的注意。咯噔!我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切疑問全部解開。我終於知道明哥這樣做的目的了。

從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針眼來看,蘇玉山一定吸食毒品,難怪他的脾氣會如此暴躁。估計明哥也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才讓他在「老虎凳」上撒潑,這樣會加劇他的新陳代謝,使毒癮快速發作,等到毒癮將要發作而還沒有發作的臨界點,那蘇玉山就是砧板上的魚肉,想怎麼剁就怎麼剁。

「我也看你耍寶一個多小時了,來說說,你跟許婉儀是什麼關係?」明哥吸了一口煙問道。

「哎呀,警官,我難受!」蘇玉山痛苦地說道。

「你吸食的是什麼毒品?」明哥張口問道。

「海洛因!」蘇玉山假裝無力地張口回答。

「少在這兒給我裝,你最少還能挺兩個小時,咱們抓緊點兒時間,問完我就給你喝美沙酮(可以剋制毒癮的一種藥物)。」明哥用力地敲著桌面說道。

「警官,我真的受不了了,真的。」蘇玉山渾身抽搐地說道。

「那好,那我不問了。」明哥說著就要起身離開。

「警官,警官,別走,別走,我說,我說!」蘇玉山流著口水趕忙說道。

「不難受了?」明哥走到他跟前問道。

咕咚,蘇玉山咽了一口口水,使勁地搖著頭:「不難受,不難受。」

「好,回答我,還是那個問題,你跟許婉儀是什麼關係?」明哥轉身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情人關係。」蘇玉山哆嗦著身體回答道。

「多久了?」明哥點燃一支煙,遞給站在旁邊的我,示意讓我送過去。

我把煙捲塞在了蘇玉山掛滿口水的嘴巴中,他使勁吸了一口,用牙咬住煙屁股,歪著嘴巴吐出一股煙霧,稍微平靜了一下,說道:「一年多了。」

「說說你們兩個之間的情況。」明哥用右手頂著自己的下巴問道。

蘇玉山停頓了一下,張口回答:

「我跟許婉儀是高中同學,是在前年的同學聚會上聯繫上的。許婉儀以前追過我,我又是單身,所以就來電了,聚會結束之後我們就開了房,一直在一起混了一年多。不過我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聯繫了。」

「因為什麼不聯繫?」明哥皺著眉頭問道。

「就因為她發現了我吸毒,所以拒絕跟我交往。」蘇玉山吧嗒了一口煙捲說道。

「我問你,你既然說你們兩個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來往,可昨天下午兩點鐘左右,你曾去過許婉儀的家裡,你去幹什麼?」明哥用右手使勁敲打著桌面,大聲問道。

「警官,你以為我想去?許婉儀這女的,脾氣那叫一個狠,知道我吸毒,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我就是再不爭氣,我也是個男人吧?我也有尊嚴吧?她既然跟我分手,我是不可能去纏著她的。」蘇玉山吐掉嘴裡的煙屁股,挺著胸脯說道。

「別扯那沒用的,說重點。」明哥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道。

九索命電話

蘇玉山不假思索地說道:

「誰撒謊誰出門被車撞死。我是當天中午的時候接到了個電話,說許婉儀出事了,讓我去看看。我想了想,怎麼也在一起一年多了,她再不是玩意兒,我好歹也要去看看。於是我拿起衣服開著車就去了。20多分鐘后,我到了她家的樓下,正準備上去時,看見她家的保姆朝我走了過來。我一想她家的保姆都在家,那指定沒事,估計是有人跟我開玩笑,然後我就轉身走了。」

「知不知道是誰給你打的電話?」明哥眯著眼睛問道。

蘇玉山搖了搖頭:「打電話那人故意用低聲跟我說話,我連男女都聽不出來,怎麼可能知道是誰給我打的電話?」

「你是怎麼認識許婉儀家的保姆的?根據我們的調查,她好像不認識你。」明哥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接著問道。

「她肯定不認識我,但是我卻能認出她來。我好幾次跟許婉儀在她家裡偷情,她都半路趕回來壞了我的好事,我躲在許婉儀家裡看到這保姆好幾次,你說我怎麼不認識?」蘇玉山說得合情合理。

「你手機上那個號碼是多少?」明哥趕忙問道。

「我記不住,是一個固定電話,我手機通信錄裡面有,你們翻翻就能找到!」蘇玉山抬頭用下巴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一個男士皮包。

明哥從口袋中掏出手套,迅速戴上,從包里拿出了一個蘋果手機,對著自己的手錶校對了一下北京時間,然後點開了手機的通話記錄。我這時也走到明哥跟前,伸頭望去。

「13點48分,呼入15秒,電話號碼為05××-234××46。」

明哥拿出筆記本,飛快地在本子上記錄了這一串信息,然後起身對坐在旁邊的葉茜說:「把蘇玉山的材料結掉,他吸毒的事交給派出所處理,他應該不是嫌疑人。國賢,你留下來陪葉茜。小龍、焦磊,你們兩個跟我走。」

「好的。」我們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明哥離開審訊室,直接走到徐大隊長所在的辦公室,他一推開門便說道:「徐大隊長,嫌疑人可能不是蘇玉山,撥打這個電話的應該才是真正的嫌疑人,你讓咱們市局行動技術支隊的同事查一下這個號碼的所在位置。」明哥說著,把筆記本遞到了徐大隊長面前,他不敢怠慢,趕忙撥通了行動技術支隊的值班電話。

在每個地市的公安局內,都會設立一個行動技術支隊,他們掌握著公安局內各種先進的高科技手段,什麼手機定位、電腦定位,都是由他們來出面完成,全市的固定電話,在他們那裡都有記錄。

「喂,我是刑警大隊徐石,請問今天誰值班?哦,是這樣的,麻煩你們給我查一個固定電話登記的地址,現在就要,命案上的電話。號碼為05××-234××46。好,你發到我手機上。」徐大隊長說完便掛了電話。

最多半支煙的工夫,徐大隊長的手機響起,一串漢字顯示在了他的手機屏幕上:

「醫科大學西門王兵便利店。」

「電話是在案發現場附近打的。」我瞟了一眼手機,驚訝地說道。

「看來嫌疑人是在殺完人以後,故意讓蘇玉山上鉤,好讓他牽扯到案件當中,這說明這個嫌疑人跟死者許婉儀和蘇玉山都有矛盾。」說完,明哥看了看手錶。

「現在是早上七點。徐大隊長,你調幾個偵查員給我,我們到現場看看能不能找到監控,如果監控能拍攝到嫌疑人的清晰影像,這個事就好辦了!」明哥趕忙催促道。

「我現在就安排,我跟你們一起。」徐大隊長說完,起身走出門外。

半個小時后,我、明哥、胖磊,帶著幾個偵查員,開始在王兵便利店周圍找尋監控設備。由於便利店是沿街門面,周圍分佈了不少攝像頭。經過一個小時的緊張調取,三十多段監控錄像,被導入了胖磊的電腦之中。

一包煙,一壺水,胖磊開始一絲不苟地觀看視頻。我緊張地坐在他身後,希望能在監控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沒過多久,一個身著白大褂,嘴巴上戴著藍色口罩,留著一頭披肩長發,腳上穿一雙帆布鞋的女子進入了我們的視線。根據女子身邊的參照物,胖磊計算出她的身高約有一米七二。由於這裡是醫科大學的所在地,有很多人都是她這樣的打扮,所以她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本來我們還想找到這個女子的面部影像,可無奈視頻中都是她的背影。

我們把最清晰的視頻截圖拿給蘇玉山辨認,他並不認識監控上的女子。一時間,案件又陷入了僵局。我垂頭喪氣地跟在明哥後面,雖然身心疲憊,但是卻無心睡眠。

「明哥,下一步該怎麼辦?」我近乎絕望地問他。

「從嫌疑人的穿著根本無法辨別她的身份,雖然她也穿著一身白大褂,但完全有可能是一種偽裝,畢竟在醫科大每天有那麼多人穿著白大褂,嫌疑人穿著這個作案,根本不會引起懷疑。這進一步說明這個嫌疑人很有可能事前做過精心的準備。而且從目前情況來分析,這個嫌疑人有可能跟死者和蘇玉山都有矛盾,應該不是劉建良的關係圈裡的人。現在許婉儀死了,蘇玉山辨認不出來,現場又沒有提取到有價值的物證,根本無從下手。」明哥一股腦兒說出了目前案件的窘境。

「冷主任,你說連死者有一個情人劉建良都知道,他說不定能認出這個女的呢?」葉茜在一旁瞪著「熊貓眼」倔強地說道。

明哥聽后,搖了搖頭說道:「現在沒有嫌疑人的清晰影像,只有幾張背影照片,要想辨認出來,除非劉建良跟這個女的十分熟識,並且熟悉她的舉止姿態,否則根本認不出來。這跟小龍剛從花山回來那會兒,你換了個裝扮,小龍站在你面前也沒有認出你來是一個道理。除非咱們能找到嫌疑人的正面照片,否則把劉建良找來只看『背影』意義不大。」

葉茜聽后,立馬耷拉下腦袋,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你們兩個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我現在去起草一個現場復勘的計劃,等搞好了叫你們。」明哥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地沖著我們擺擺手。

我們兩個相視一眼,沒有說話,勾著頭往門外走去。

「小龍,你是怎麼想的?」葉茜走出門外,扭頭看了我一眼問道。

「喊師兄!」我沒好氣地回了她一眼,假裝生氣地說道。

「師兄小龍,你對這個案件是怎麼看的?」葉茜的腦子現在已經跟不上了。

我聽她這麼一喊,也沒有力氣跟她去計較,於是開口說道:「我覺得辦案件,就要把線索窮盡,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也要試一試——我的意思是把劉建良拉來,讓他看看視頻。」

葉茜伸出白皙的右手,沖著我豎起了拇指,小聲說道:「雖然我平時很看不慣你懶散的作風,但是在這件事上,我跟你的觀點一樣。我總覺得這個劉建良知道點兒什麼,這是女人的第六感,很準的!」

「那能不能麻煩您,稍微用一下您的第六感,告訴我今天晚上雙色球開什麼?」我半開玩笑說道。

「剛誇你兩句,你又來?」葉茜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現在困不困?」我倚著走廊的牆面點了一支煙捲。

「困,但是睡不著。」葉茜靠在我對面牆上回答道。

「我跟你一樣,既然咱們都無心睡眠,那就不要白白浪費時間,我現在打電話,讓劉建良過來看視頻。」我打定主意,對葉茜說道。

「OK!」葉茜笑著打了一個響指。

既然牽涉到視頻,我果斷把睡夢中的胖磊叫醒,沒有誰能比他對視頻掌握得更透徹。我讓胖磊趁著劉建良在路上的這段時間,把視頻中所有的清晰影像重新拼成了一段新的視頻。這邊視頻剛做好,那邊劉建良就一路小跑來到了技術室。

估計他是上次被明哥給嚇怕了,這次態度明顯轉變了很多。

「劉建良,我們給你看一段視頻,你一定要仔細看,認識就說認識,不認識就說不認識,咱們要實事求是,你明白嗎?」我嚴肅地對他說道。

「明白。」劉建良趕忙點頭說道。

「磊哥,把視頻打開給他看。」我拍了一把胖磊的肩膀對他說道。

胖磊把新剪好的視頻拖入了播放器中,點擊全屏瀏覽,一截截監控影像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十孽緣

劉建良緊緊地盯著屏幕上的畫面,我則在一旁死死地盯著他的表情。

前五分鐘,是一段監控設備拍攝的遠距離的畫面,劉建良並沒有看出什麼端倪,當視頻播放至第5分11秒時,畫面猛地切換成了近距離視角,劉建良本來還表情正常的臉,立刻陰沉了下來。

我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知道肯定有情況,於是緊張地張口問道:「怎麼?有問題?」

「這兩段視頻上的人是不是同一個?」劉建良指著電腦屏幕問。

「是一個人,只不過是幾個監控設備拍的錄像被我們合成了一段而已。」我在一旁耐心解釋道。

「那警官,能不能麻煩你們把後面這段視頻的畫面給我放大,我只要看頭髮的照片就行。」劉建良有些忐忑地說道。

「磊哥,交給你了!」我急切地用胳膊肘頂了頂坐在座位上的胖磊。

「放心吧,這是你哥的強項。」說著胖磊按了一下「F5」,截取了一張視頻上的清晰圖像,接著又打開一個寫滿英文的軟體,軟體上密密麻麻的功能按鈕出現在我眼前。

只見胖磊將照片快速拖入,用虛線方框選定了女子頭髮的位置,來回點了有十幾個按鈕,十幾分鐘后,一張清晰的女子頭髮照片出現在我們面前。

劉建良看到這張照片,臉色一變。啪!被他夾在腋下的男士手包應聲掉落在地上。他已經沒有心思去關心地面上沾滿灰塵的高檔皮包,而是顫顫巍巍地伸出右手,慢慢靠近電腦屏幕,嘴中喃喃地說道:「怎麼會是她?怎麼會是她?這一切都是她乾的?」

我聽到劉建良這麼說,瞬間打起了精神,一把抓住他的右手,瞪著眼睛,漲紅著臉問道:「她是誰?快說!」

「我的學生,許婉儀的同班同學,叫臧運佳。」劉建良盯著照片,慢慢地搖著頭,不願相信地回答道。

「你是怎麼認出來是她的?」我緊接著又問道。

「她有一縷頭髮是先天性黑色素缺失,就在昨天,她還找過我。」劉建良沮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回答道。

「她找你幹嗎?快說啊!」葉茜氣急敗壞地問道。

「求婚!」劉建良坐在地上,右手掐著額頭,艱難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咯噔!我們三個人聽到這兩個字,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應。聽到動靜的明哥和老賢,也快步走下樓梯詢問情況。

我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前後經過說了出來。明哥聽完,趕忙跑到電腦前,觀察了有一分多鐘,然後打開公安內網,快速搜索出全市叫「臧運佳」的女子,一張張戶籍照片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

「起來看看哪個是你的學生臧運佳。」明哥扭頭對坐在地上的劉建良大聲說道。

劉建良對明哥有潛在的敬畏心理,聽到明哥一喊,雙手麻利地撐著地面一躍而起,他絲毫沒有像平時那樣注意形象,帶著一屁股灰便走到了明哥身邊,接著他眯著眼睛盯著電腦屏幕瞅了好一會兒,然後指著第二排第四張照片說道:「是她。」

明哥趕忙把游標移動到劉建良手指的位置,單擊滑鼠左鍵,調出女子的基本信息,接著他掏出電話,對電話那邊說道:「徐大隊長,嫌疑人身份確認了,名叫臧運佳,女,32歲,住三水新城小區3號樓4單元5室。讓你的手下抓人,我們現在也趕往現場。」

明哥掛掉電話,沖我跟葉茜豎起了大拇指。得到他的誇讚,我們倆相視一笑。

「準備工具,到現場提取物證!」明哥接著一聲令下。

「明白!」我們幾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也許臧運佳並沒有想到我們能這麼快找到她,我們幾名身著制服的警察破門進入她家中時,她還在床上愜意地睡著懶覺,臉上寫滿了幸福。當她從睡夢中被驚醒時,整個人的精神完全崩潰,瞬間癱軟在了床上。

「你們看,這是不是她作案時穿的那件白大褂?」我站在陽台上指著一個紅色塑料盆里的衣服興奮地喊道。

聽到我的聲音,老賢第一個衝到我面前,用手調整一下鼻樑上的眼鏡,仔細觀察了許久,然後開口道:「沒錯!就是這件。」

「還沒來得及洗,國賢,盆和衣服一起提取回去化驗。」明哥轉頭說道。

經過老賢的檢驗,在臧運佳所穿的那件白大褂上,找到了大量的毛髮,經過DNA比對,衣服上的大部分毛髮為死者許婉儀所留。

另外在行動技術支隊的配合下,我們查出了臧運佳在案發時間段所在的位置就是死者住的那棟單元樓。

有劉建良的辨認結果,又有DNA物證以及行動技術支隊提供的側面證據,這其中的任何一條都足以把嫌疑人臧運佳送進冰冷的大牢。

一個小時后,明哥坐在審訊桌后,看著頭髮凌亂的臧運佳。

臧運佳從坐到「老虎凳」上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低著頭,不停流眼淚。

「葉茜,你去找一個頭繩,把她的頭髮紮起來!」明哥轉頭說道。

葉茜聞言沒有出門,而是十分迅速地把自己頭上的頭繩拽下,一頭烏黑的長發,順著她的肩膀飄散下來,輕輕遮擋住了她那張清秀的臉龐。

「臧運佳,你昨天向劉建良求婚了?」

明哥的一句話將我的注意力又拉回了案件當中,我搖了搖頭,看向臧運佳。

明哥這一句話顯然問出了臧運佳最為敏感的問題,於是她抬起頭有些嬌羞地回答道:「嗯!」

「他答應你沒有?」

「答應了。」臧運佳用黯淡無光的眼睛盯著明哥回答道。

一聽到這兒,我終於明白了劉建良為什麼會出現那種驚慌失措的表情。他剛送走一個,好不容易又來一個,結果還沒能如願就發現是兇手,難怪他會表現出那番模樣。

「你跟劉建良是什麼關係?」明哥點了一支煙捲。

「他是我的老師,我愛他!」臧運佳不忘表達出自己的立場。

「你跟許婉儀是什麼關係?」明哥不給她思索的時間,又問道。

「我們是大學同學,還是同寢室的好友,也是無話不說的閨密。」臧運佳輕輕地回答道。

「好,既然你願意說,那就說說你們之間的故事吧!」明哥把談話的氛圍盡量放輕鬆。

臧運佳哽咽了一下,點了點頭:「我跟許婉儀可以說是親密無間的好朋友。在上大學時,我們兩個同時愛上了我們的老師劉建良,他雖然年紀比我們大很多,但是他風趣、幽默,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所以我一直在心裡默默地喜歡著他。我把對他的愛放在心裡,因為老師已經結婚,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不奢求老師能為我做什麼,我只要能每天靜靜地看他一眼就夠了。但是許婉儀的想法卻跟我截然相反,她為了達到霸佔老師的目的,想出了十分陰險的招數,拍了她跟老師的裸照,最終讓老師和他的妻子離了婚。還幾次服毒,逼迫老師娶了她。」

「雖然我很不贊同她的做法,但是我覺得她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人,她能為老師連命都不要,這一點捫心自問,我做不到。既然她已經得到了老師,我也不再奢求什麼,我能隔段時間看上老師一眼就行了。所以我跟許婉儀這些年都走得十分近,可以說我們是無話不說。」

說到這兒,臧運佳本來還溫順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她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怨恨。大概過了一分鐘的時間,臧運佳咬著牙齒接著說道:「就在一年前,許婉儀告訴我,她愛上了一個男的,他們兩個的關係很好。我起先聽到這個,對她充滿了怨恨,因為她背叛了我的老師,可後來仔細一想,如果她跟這個男的走在了一起,那我就能名正言順地追求我最愛的男人了,因為這些年,為了我的老師,我一直沒有找過另一半。正當我幻想著我的小幸福就要來臨的那一刻,許婉儀告訴我,她跟那個男的分手了,因為那個男的吸毒。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就像是晴天霹靂,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打擊。許婉儀不該給我希望,她不該給我希望!」淚水此時順著臧運佳的眼角流出。

「你既然已經知道許婉儀背叛了你的老師,你為什麼不選擇告訴他?」明哥有些困惑。

臧運佳紅著眼睛搖了搖頭:「因為我了解許婉儀,就算老師知道這件事,如果許婉儀不願意撒手,誰也拿她沒辦法。」

明哥走上前去,遞給她一張面巾紙,她簡單地擦拭了一下眼淚,接著說道:「就在我要抓住幸福的時刻,許婉儀戲耍了我。我已經等了這麼久,我不能再苦苦地等下去,我應該學她,不惜一切代價去找尋我自己的幸福。只有把許婉儀殺掉,我才有希望得到老師的愛。我去過他們家裡很多次,十分熟悉那裡的情況,於是在三天前的中午,我站在老師家樓外,看見老師和他家的保姆都離開了家中,我便獨自一人敲開了許婉儀的房門,她一看是我,也沒有什麼戒備之心。我謊稱是路過,來她家坐坐,她讓我自己在家裡隨便坐會兒,說她剛洗完頭,頭有點兒痛,想睡會兒。我一聽到這兒,就知道機會來了。」

臧運佳說到這兒,瞪著雙眼死死盯著地面,語速越來越快,神情也越來越恐怖,葉茜感受到了她的變化,加快了打字速度。

伴著吧嗒吧嗒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響,臧運佳又說道:「我隨後從口袋裡拿出手套,悄悄走進了她的卧室,趁著她熟睡的工夫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看著她在床上拚命反抗,也不知怎麼的,一股力量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也許這就是天意,老天都在幫我。大概過了幾分鐘,許婉儀雙手停止了掙扎,一動不動躺在床上。我看她已經死透,也稍微恢復了一些神志。我知道,我如果現在就走,你們公安局肯定會找到我的頭上,於是我把他們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部翻了出來,接著又把客廳的花瓶踢倒,偽造了一個搶劫的現場。當我做完這一切正要離開時,我突然意識到許婉儀的屍體還躺在卧室的床上,如果就這樣走,多少還是有些不妥。所以我當時想,乾脆把她的屍體抱到客廳的沙發上,這樣就可以讓你們認為她是在客廳里跟歹徒搏鬥。」

「於是我又走回她的卧室,抱起了她的屍體。可我剛抬起她的屁股,就發現她的內褲被尿濕了,我是學醫的,知道她已經小便失禁。她再怎麼著也是我的閨密,看著她這樣邋邋遢遢死去我也不忍心,於是我從衣櫃里給她找了一條幹凈的褲子換上,還把她尿濕的床單也換了下來。做好這一切后,我離開了她的家。」

「你後來為什麼要聯繫蘇玉山?」明哥右手夾著煙捲靜靜地問道。

「我本來不想殺許婉儀,造成現在這種局面,可以說蘇玉山也有責任,如果他不吸毒,我就不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好姐妹,所以這件事他必須要承擔責任。於是我離開許婉儀的家后,就用旁邊的公用電話打了一個電話給他,想把他騙到現場,這樣他就能在案發現場留下指紋和鞋印。他本來就跟許婉儀有苟且之事,而且他還吸毒,需要大量的金錢去支持,這樣你們警察調查起來,他也有犯罪的動機,你們完全可以想成,蘇玉山毒癮發作,找許婉儀要錢,遭到拒絕,然後失手將她殺害。」

「你設計得如此精妙,為什麼還會把作案時所穿的白大褂留在家中?」明哥也道出了我心中的疑問。

「因為白大褂的口袋上用小字印著我的工作單位,我害怕丟掉之後,你們會因此找到線索。衣服上又沒有沾上血,我也不認為能查出什麼,所以就沒太在意,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我一把火燒掉好了。」臧運佳隨口回答道。

看著她冰冷的表情,我站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冷氣。

美好的愛情自古至今都被人們傳頌,但有時候愛情也會讓深陷其中的人失去理智,會讓你的思維停止在那一刻,不再考慮事情的對與錯,天使也會因為愛情變成吞噬靈魂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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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案調查科·第一季(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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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亡命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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