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獵鹿
舌尖滾著「鹿池魚」三個字,九方淵在心底又重複了一遍,忽而想到什麼,他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夕陽西下,在長階上撒下一片橘紅色暖光,順便染紅了九方淵臉側,俊秀的小少年耳根愈紅,燒透了一般,透露出幾分正合年齡的青澀。
九方淵丟下鹿雲舒大步往前走,接連跨了十多級台階,直到遠遠把人甩在身後,才抹了把燒熱的臉。
嘖,這小糰子真煩。
被拋棄的鹿雲舒一頭霧水,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都說了什麼,小字池魚,鹿池魚……池魚思故淵。
鹿小糰子臉色爆紅:嚶。
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台階,一行人走到天黑才走了將近一半,天色漸深月光朦朧,段十令做主,在一旁稍作歇息。
泰和真人臨走前把打包的相思糕留給了九方淵,份量很多,足以解決九方淵、鹿雲舒和蘇長齡三個人的晚飯問題,段十令已修行辟穀,無需進食。
九方淵寧願餓著也不想吃相思糕,只示意性拿了塊在手上,隔半天咬一口。
倒是鹿雲舒對這糕點很感興趣,他本就喜歡吃零食,再加上這是主角最喜歡的吃食,書中描寫過好多次,他看書的時候就饞了,忙不迭塞了一塊進嘴裡,鼓著腮幫子吃得歡快。
臨近年關氣溫驟降,夜裡涼風透骨,坐了一會兒便渾身發冷。
肉/體凡胎經不住一夜的涼風,段十令將三人聚攏在一處,設下擋風的結界,這種結界耗費靈力不多,憑他如今的修為,支撐一夜沒有問題。
九方淵坐在長階旁,循著結界邊緣往外看,鹿雲舒想挨著他坐,被推了回去,最後只能乖乖和蘇長齡坐在一起。
兩個孩子之間的相處方式很另類,蘇長齡看在眼裡愁在心裡,為防鹿雲舒被欺負,他思索二三,還是決定套套話。
「看來少爺很喜歡九方小師叔,一直盯著人家看個不停。」
鹿雲舒胡亂點點頭,咬著糕點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他怕自己不盯著,渣渣段十令趁機拐走他的小主角。
蘇長齡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若有所思道:「少爺為什麼喜歡他,我看他也沒什麼特別之處,與府里的丫鬟書童差不多。」
鹿雲舒咽下口中的糕點,皺著眉頭,把視線轉移到蘇長齡臉上:「蘇先生,你是認真的嗎?」
蘇長齡失笑:「這有什麼不認真的?」
「沒什麼特別之處,與丫鬟書童差不多。」鹿雲舒說一條豎起一根手指,舉著剪刀手在蘇長齡眼前晃了兩下,「蘇先生,你說這是幾?」
蘇長齡:「二?」
鹿雲舒故作詫異:「蘇先生的眼睛沒問題呀,那怎麼會說出剛才那種話呢?」
蘇長齡:「……」總覺得少爺在諷刺他,是錯覺嗎?
鹿雲舒憤憤道:「哪裡沒有特別之處,你不覺得阿淵特別好看嗎,丫鬟書童可比他差遠了!」
蘇長齡一滯,重新打量起九方淵,剛八九歲的孩子還沒長開,頂多算眉眼精緻,是比丫鬟書童要漂亮。不過這並不重要,他只是想知道自家小少爺黏著九方淵的原因,至於這原因如何,不在他評價範圍之內。
但顯然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鹿雲舒另有主意。
九方淵剛把手上的相思糕吃完,身旁就多了個人,此時的段十令尚未加冠,臉上仍帶著青年的朝氣,他生得端方,給人一種極為可靠的印象。
等了這麼久,總算來了,九方淵拍掉手上的糕點殘渣,沖段十令問好:「師兄。」
段十令點頭應下:「我見你一個人坐在這邊,像是不太開心,要不要師兄陪你聊聊天解解悶?」
九方淵:「師兄想聊什麼?」
他坐得端正,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腿上,像是應對長輩提問一樣。
段十令拍拍他的肩,笑容溫和:「師兄弟之間隨便聊聊,不必拘謹。」
九方淵渾身一滯,捏著衣擺的手愈發用力,還好段十令很快就收回了手,不然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忍著不把肩膀上的手甩下去。
即使早就做了心理準備,在真的和段十令接觸時,他還是會感覺到無法磨滅的仇恨和刻在骨子上深深的厭惡。
九方淵半垂著頭,盯著段十令搭在膝頭的手,那是一雙握劍的手,骨肉勻稱沒有瑕疵,一看就是好生愛護的,九方淵想象著自己用鈍刀刮開段十令手上皮肉的畫面,血液中叫囂著的激動幾乎要壓制不住。
「師弟?你怎麼了?」段十令關懷道。
九方淵長出一口氣:「我沒事,只是腿麻了,師兄剛才說什麼?」
「應該是一路上過於勞累所致,你順著膝蓋往下敲敲腿,別太用力,好好放鬆一下。」段十令囑咐完,盯著他敲腿,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話,「我說師弟你年紀不大,孤身一人拜入滄雲穹廬,會不會思念家中親人?」
九方淵動作一頓,平靜道:「我是孤兒。」
面前的人神色落寞,段十令這才注意到,這個師弟身上穿的並不是多名貴的衣裳,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布衣,裡子加了層棉花,看起來單薄得很。段十令心中不忍,見狀直接從儲物袋中取了件厚袍子披在九方淵身上,寬慰道:「以後滄雲穹廬就是你的家了,師尊和師兄都是你的親人。」
九方淵抬眼看來:「那以後要麻煩師兄多多照顧了。」
「不麻煩,都是一家人。」段十令笑道。
兩人並肩坐在一起,段十令因為九方淵家世的緣故,對他憐愛了幾分,講了不少關於滄雲穹廬的事,言辭懇懇溫和有禮,儼然一個值得信賴的好師兄。
九方淵對此早有預料,他與段十令在同一個宗門下生活了幾十年,雖不清楚段十令是什麼時候對他生出了加害之心,但能確定初入宗門時段十令對他的照拂不是虛情假意。
那時的大師兄是真心護著小師弟的,但也僅僅是那時,事實證明,所謂的「一家人」只有他自己當了真。
段十令簡單講了點關於修行的事,話鋒一轉:「師弟可有想過日後要修什麼道?」
九方淵被問住了,所修之道關乎日後修鍊能達到的高度,上輩子他在幻境中入道,一劍斬霜寒,破境后忙著修鍊,沒空細想這回事,等到後來身中寒毒骨釘,有了時間,但沒有想的必要了。
思及此,九方淵心情沉重:「我不知道。」
段十令:「你還沒渡體開竅,想這事確實早了,是師兄思慮不周。」
餘光瞥見氣勢洶洶的鹿雲舒,九方淵不再磨蹭,對段十令笑了笑:「說出來不怕師兄笑話,淵自幼孤苦,於修行上並沒有太多想法,只想安穩過完一生,不受顛沛流離之苦。」
段十令喟嘆出聲:「這有什麼好笑話的,人各有志,修不修行怎麼修行都是你自己的事,無論如何,師兄都支持你。」
他話音剛落,鹿雲舒和蘇長齡兩人就過來了,蘇長齡對著九方淵歉疚一笑,依著鹿雲舒的意思,尋了個借口把段十令拉去旁邊。
兩人一走,九方淵立馬扯下身上的袍子,他今晚只是在段十令面前賣個慘,表明自己於修行上無意,讓段十令放鬆警惕。
若依著上輩子的軌跡,他修行大成后殺死段十令也不在話下,但那種死法太便宜他的好師兄了,段十令求權求勢,最好是在對方即將得到時將一切奪走,從至高處跌下深淵的落差感,他想讓段十令好好品味一番。
鹿雲舒正拿「九方淵特別好看」洗腦蘇長齡,一轉頭就發現段十令湊到了九方淵身邊,兩人相談甚歡,看樣子他家阿淵距離被拐走就差一咪咪了。
趁他不備,拐他阿淵,段十令心好臟!
九方淵饒有興緻地看著鹿小糰子表演變臉,他這招一石二鳥,打完了段十令,剩下的目標就是鹿雲舒了。
不過看情況已經不需要再問了,他基本能確定自己沒猜錯,鹿雲舒知道關於他的事,或者應該說,知道關於他前世的事。
可是,為什麼呢?
鹿雲舒急得額頭冒汗,不知該怎麼提醒九方淵,總不能直接說你師兄將來會聯合外人弄死你吧,就算他敢把一切和盤托出,估計九方淵都不會相信,還會以為他有病。
更何況他不敢,穿書文學說了,捂緊馬甲是第一要義,不然就會被當成奪舍的人咔嚓掉。
小糰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沒有丁點惡意,那份澄澈的純然令九方淵一怔,前世眾人不是欺他沒有修為,就是想從他身上謀得所求,這種不摻雜其他東西、單純溢滿關心的眼神,他已許久未見過了。
鹿雲舒瞪了不遠處的段十令一眼,語氣委屈:「阿淵,你別相信別人,只相信我好不好?」
「只相信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九方淵把他臉上沾的糕點渣抹掉,又順手掐了兩把,直到看見紅印才鬆開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你能乖乖聽我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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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池魚:乖和不乖有什麼區別?
淵總:乖點,醬醬釀釀,不乖,就醬醬釀釀醬醬釀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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