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憤懣
外殿候著的小太監一聲通報,卻道是太皇太后挂念著顧研華腹中胎兒的安穩,親自將太醫院的院首——宋老太醫——請了過來。
諸人紛紛上前行禮。
涵兒恭恭敬敬的引著宋太醫進了顧研華的內室。
床榻旁,層層跌得的帷幔遮擋著,一根紅線束在顧研華纖細的手腕上,另一端則是捻在宋太醫手中行。
宋太醫皺著眉,微闔著雙眼,嘴中低聲念叨著什麼。
涵兒見此卻是心中愈發的不安了起來。
莫不是主子有什麼大礙不成……
許久,宋太醫才終於離開了原地,起身向著外間行去。
涵兒見狀連忙跟上前焦急的詢問著:「大人,娘娘情況如何?」
御醫輕輕咳咳卻未立刻應聲,他一手捋著鬍鬚,另一隻手示意隨身跟著的小太監準備筆墨。
涵兒面色緊張,正準備再一次問他,惜楚卻湊上前攔住了她。
涵兒初入宮中不久,自是不懂這些個太醫院太醫們的排場,愈是名氣大的太醫,愈是忌諱旁人在旁喋喋不休的質問。
不過看宋太醫淡然的樣子,娘娘想必是無大礙了。惜楚拉著涵兒到後面悄悄的咬著耳朵。
太醫老神在在的等著小太監磨完墨,大筆一揮,然後慢慢悠悠的開口道:「太後娘娘並無大礙,脈息平穩,只是憂傷過度,稍後你幾個根據老臣開的藥方子,去抓了葯,用中火煮,安心調養幾日便可痊癒。」
「這些日子萬望娘娘還要靜養,莫要再受到什麼刺激,切記要保持心態平和,否則恐對腹中皇儲無益。」
宋太醫似乎唯恐自己提醒的不夠周全一般,喋喋不休的說著囑咐的話。
「另外一張方子儘是些安胎滋補的藥物,藥性溫和,也一併抓了熬藥喂娘娘喝下,築基固元是重中之重……」
也不怪宋太醫這般啰嗦小心,實在是顧研華腹中的胎兒過於重要,那可是南國未來的皇儲,稍有閃失便會改寫了南國未來歷史走向的人物。
若是有半絲的不妥,太皇太后第一個便不會放過他。
宋太醫深思熟慮一般,心裡仍覺著有些不安,便再次扭頭囑咐涵兒道:「你且隨老夫到太醫院拿葯,切記,這葯就不要再經他人之手了。保證太後娘娘的安穩。」
「諾。」涵兒感嘆於宋老太醫心思的縝密,當下也不敢耽誤,連忙恭恭敬敬的隨著宋太醫前往太醫院去了。
紙里包不住火。任由太皇太后再如何地去封鎖消息,顧妍華身體有恙的消息還是傳到了南景珩的耳朵里。
天色剛剛陰沉下去,南景珩就通過宮裡的關係,悄悄地潛入到了長樂宮裡。
這層關係,自然是從顧燁那裡來的。
顧燁能夠把惜楚和秋函安插到長樂宮裡,自然也可以不聲不響地帶進他。
南景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對她動了心,或許是先帝祭典時那驚鴻一瞥,或許是在冷宮那種驚艷的表現,或許是後來遇襲時的相救……
又或許,在南景珩終於發覺自己動了心的時候,在那之前很久很久,顧研華便已經住進了他的心。
然後之後的糾纏,便是愈陷愈深罷了。
更何況,她腹中懷著的可是他的親生骨肉啊。
那一晚是個驚天陰謀,徹底改寫了他二人日後的人生軌跡。
可也正是那一晚,他二人才得以相遇相識,才得以互相種下了極深的羈絆。
顯赫的出身給了他極高的身份,可也正是因為這些個身份的禁錮,他二人從未能像尋常人家的兒女那般見面。
南景珩時常記起,顧研華被陳國細作劫走,他前去營救的那些日子。那些天,縱是擔驚受怕,可那卻是他二人心與心貼的最近的時候了。
互相傾聽的到對方心底的聲音。
便像平凡人家的兒女一般談著風花雪月、衣食住行……
南景珩想的有些出神,嘴角禁不住掛上几絲笑意。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在面前小太監的引領下來到了長樂宮中。
他身穿著一套素服,在走近長樂宮的一瞬間,心中已是被焦急和擔憂填滿。
他害怕顧妍華出什麼差錯,床上躺著的一個是他的女人,一個是還未出世的孩子。
從知道顧研華在宮中昏迷過去,身體有恙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亂了,他再也無法冷靜的思考。
他是一個父親啊,他是床榻上握著的母子二人的依靠啊……
他如何能不緊張。
而只是悄悄地過來看一眼,南景珩便已經欣慰了許多,他似乎不敢再有過多的奢求。
「誰?」
就在此時此刻,從南景珩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是女子的清脆的聲音。
南景珩急忙轉過身去,他看著面前的人喊了一聲:「涵兒?」
他只是試探地言語,未曾想到還真的是。
涵兒聽到了南景珩的聲音,頓時鬆了口氣,放下身上的戒備,對著身後說道:「你們先出去吧,莫吵到娘娘休息,裡面有我伺候著就夠了。」
涵兒遣退了後面跟著的幾個小宮女,便走上前去,開口問道:「王爺,你如何要這般偷偷摸摸的過來?」
對於南景珩捨命相救的事,她多多少少還是聽說過一點。
她感嘆於南景珩的深情和不顧一切,可卻同樣埋怨於南景珩的不夠勇敢。
竟是把她家主子連帶著腹中的孩子一起丟在這吃人的皇宮之中受苦受難,堂堂的攝政王卻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孩子都保護不了。
算什麼男人。
南景珩聽到涵兒這麼問,嘴中卻是泛起苦澀:「堂堂的王爺,好多事情卻是身不由己,只能偷偷摸摸去做,倒真是莫大的諷刺……」
涵兒看著南景珩說出了心裡的肺腑之言,實在是看不過去了接著說道:「王爺你既是孩子地父親,為何不將我家主子救出去,娶了我家主子呢?」
南景珩聽了涵兒的話,著實是吃了一驚。
顧研華腹中的胎兒之事,這可是南國核心的秘密,除了太皇太后以外,其餘當晚的親歷者怕是都已經被太皇太后盡數除掉了吧。
外界各種捕風捉影的傳聞倒是不少,可卻都沒有什麼實據,而這次涵兒開口卻是一副完全篤定的態度。她又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難道是顧研華講與她?
不會……顧研華不是這般馬虎不謹慎的人……
只一瞬間,南景珩的心思已是百轉千回,他看向涵兒的眼神也是帶了几絲危險的氣息。
這個涵兒,當真是知道的太多了些,若不是看在她是顧研華的人的份上,怕是早就被他除掉了。
涵兒何等敏感,她立刻看出了南景珩眼神之中的潛台詞,她連忙開口解釋道:「王爺,這世上之事,能瞞過我墨族人的,倒當真不多。至於如何知道的,這就是我墨族的機密了。即便王爺殺了我,也無法得到半絲有用的信息。」
就在涵兒說了這句話之時,南景珩背後的陰暗處突然傳出異響。
涵兒剛欲防備,但看到南景珩沒有絲毫反應的樣子時,便放鬆了戒備,大概是南景珩帶來的人吧。
涵兒接著笑說道:「不過若是王爺娶了我家主子,倒也算是墨族的一員,等到那時墨族的消息自是不會對王爺封鎖。或許我墨族與無名倒可以永結秦晉之好……」
南景珩聽了涵兒的話,卻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未曾說話。
在涵兒看不到的角落裡,隱藏著的顧燁眼角卻是抽了又抽。
「這個死丫頭,當真是什麼混賬話都敢亂說,真當南景珩好脾氣的不敢動她嗎……若不是顧研華的面子,這個無法無天的丫頭,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顧燁咬牙切齒的在心底說著,暗暗打定主意,日後一定要好好教教這個丫頭怎麼跟王爺說話。
過了半晌,就在涵兒以為南景珩不會回答她的問題了的時候,南景珩卻是突然開了口:「我是王爺的身份,怎會有娶她的資格,若是那樣不是亂了規矩……」
南景珩輕嘆一聲,沒有了再說下去的意思。
「王爺,你……」涵兒剛剛開口,嘴巴卻是被一隻大手捂住。顧燁究竟是何時偷偷潛入她身後,她竟是一無所知。難道在宮中呆久了,她的感知力下降了這麼多嗎。
涵兒話還沒有說完,她還有好多問題要替主子問個明白。
顧研華不該這麼不明不白的待在這深宮之中。
涵兒要替顧研華要一個說法。
涵兒有些抓狂的想要推開顧燁的禁錮,顧燁卻是緊緊貼在她的背後,在她耳邊低語道:「他們沒可能在一起的,別說了。」
顧燁語調低沉,他抱歉的看了南景珩一眼,便隨手拖著涵兒向殿外走去。
這一對苦情人本就沒有多少在一起相聚的時間,不該再被旁的無關的人耽誤。
涵兒不服,走出宮殿,她終於掙開了顧燁捂在她嘴巴上的大手,她壓低聲音對著顧辯駁道:「你胡說,他們郎有情妾有意的,為什麼不能在一起了?若是真有放下一切全都舍了的決心,什麼樣的困難能阻擋的了他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