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以牙還牙
老太君喝了茶暈厥是真,茶里東西確是自己有放過東西也是真,那隻不過是喝了讓老太君想睡覺的茶水,對身體並無害處。她想著若是老太君力不從心,便會將掌家權歸還於她。只是她蘇如蘭怎麼會蠢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狠勁往腰間一掐,抬頭淚眼朦朧的樣子看向賢親王,往前跪行兩步,連連磕頭在地,「王爺,如蘭委屈,雖這兩日伺候老太君是來得勤,親手端茶奉水,卻也不至於忘了誰是要緊的人。哪裡敢害老太君,王爺明察」。
粉面桃腮的美人在面前梨花帶雨,氣也消了大半,扶住蘇如蘭的同時冷麵瞪向一旁跪地的丫鬟,陰沉著語氣,「你這般胡亂冤枉王妃,若沒有證據便亂棍打死,也不必麻煩人伢婆」。
泡茶丫頭一聽哪裡還受得住,迭忙爬上前,一手抱住賢親王的金履靴,「王爺明查,真的是王妃讓奴婢每天在茶里放一些東西進去,說是對老太君有好處,又說……說」。
賢親王踢腳又要踹,那丫頭慌了神遮住心口一躲,討饒著開口,「王爺……王妃還叮囑奴婢一次少些,這樣必不會讓人發現了去」。
蘇如蘭被賢親王扶起來之後心中就有了底,在聽了丫頭的話,捏了帕子擦擦眼角淚花,「妾當這丫頭說的什麼,左不過是如蘭看著老太君睡眠不好,愛起夜,才翻書學來的方子,每日在茶中放一點,可助好眠。」
賢親王聽完心裡鬆了勁,到底是兩個孩子的娘,牽住柔若無骨的小手對泡茶丫頭道,「既然是助眠,便去領二十板子小懲大誡」
慕晴早已在門邊留意外間的動靜,聽到賢親王態度稍有緩和,不急不慢的問著太醫:「若只是助安眠的藥物,如何老太君中毒了呢。」
慕晴從小膽小如鼠在這樣的場合之下是萬萬不敢說話的,賢親王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慕晴,卻發現她大氣沉穩,他這個女兒似乎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太醫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捏著鬍鬚。沉吟了片刻:「這……」未說完,雪姨娘身旁的小丫鬟機警的拿來了藥渣。太醫謹慎的又捏起茶葉渣細細檢查,點點頭:「大人,微臣敢打包票,就是這個藥物的緣故,加之用的時間過長,方才只因量少,又被老太君喝了許多才不容易檢查,剛才微臣細細研磨才發現。」
說話間賢親王已經撥開雪姨娘焦急的詢問,「如今可怎麼好?」太醫看著茶碗擰擰眉:「這茶本來不打緊,葯也卻有安神之效,卻不合適老太君的體質,加之老太君長期飲用,施針可以一試但只怕也難辦。」
太醫為難的看著蘇如蘭,語重心長一句,「王妃,是葯三分毒啊」。
蘇如蘭被驚的後退幾步,不敢置信的看著,「怎麼會,不過是安神的補藥」。
賢親王此刻心情煩躁,只讓人拿住蘇如蘭不讓她胡言亂語,命太醫速速醫治。
太醫取出針包,沿著百匯等穴位施針,昏迷的老太君立時吃力的眨眨眼皮,嗓子里含糊著音:「水……。」
雪姨娘緊著倒了一杯小心伺候老太君喝下,賢親王上前看著人醒了,長舒一口氣讓人去賬房支些銀兩給太醫。
送走了人,賢親王坐在老太君床邊喚一聲:「娘」,老太君好歹順下了這口氣,換了個姿勢歪在榻上,眉頭緊皺,沙啞著嗓子問道,「蘇如蘭呢?」
賢親王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太醫的話,勸解一句:「娘……您好生將養著,如蘭的事等您好了再說。」
老太君閉了閉眼,直接擺手示意賢親王止嘴,「太醫說的我聽了個七八成,不用……嘶」。
一出氣,老太君擰了眉頭,搗了口氣才續上話:「你顧著大哥和嫻兒,我知道,可是如今府里出了這樣的事兒,你讓我怎麼放心她,今天是我倒好,要是你呢?我的兒。」
老太君說得淚眼婆娑,一手輕拍著賢親王的手背,慢慢哽咽著,一手掀起袖口擦著眼淚。
賢親王一聽這話便也不摻和,讓人帶了蘇如蘭。
蘇如蘭忐忑著心思看了床上,她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補藥怎就成了毒藥。
「蘇氏,一直沒還給你管家權你是怨我的吧?」老太君垂著眉目,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落地,屋裡寂靜無聲,蘇如蘭求助的目光看向賢親王,卻只收到一聲冷哼。
老太君抬眸睨了一眼,一甩巾帕:「罷,今兒你也不用跟我兒這痴纏撒嬌,我還做得了主。」
說著目光柔和下來,看向一旁的雪姨娘垂著的眉眼,細緻體貼,德容言功都是不錯的,就是出身低了些。一把牽了旁邊雪姨娘的手,看著蘇如蘭,向著全屋子的人宣告:「以前王妃管理中饋的時候,雪姨娘也是在一旁耳濡目染,日後這當家做主的事就讓雪姨娘管,你回去好生反思己過吧。」
說吧揚了揚手,示意屋內人出去,兀自躺了下去。
蘇如蘭如遭雷擊一般怔在原地,憤恨地看著雪姨娘,軟軟的喚一聲老太君,只恨不能抓破她的臉,壓下火氣行了一禮只得退出去。
站在一側的慕晴眉眼淡淡地看著蘇如蘭離去的方向,眸光輕斂,壓抑住想要發笑的唇角。
屋外夜風習習,略一側耳,還能聽見風過樹葉沙沙的響聲。慕晴回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剪影,語調平然,「回吧。」
剪影沖她點點頭,雙手輕搭,扶上慕晴的袖口。慕晴略微恭身,朝不遠處床榻上那人淡淡地行了一禮,蓮步輕移緩緩行至門口。
雪姨娘站在床榻旁,袖中的一雙手緊揪著絲帕,面上卻波瀾不驚。目光循著蘇如蘭離開的方向,便一直停留在慕晴身上。
雪姨娘盯著她,面色凝重,未曾料前面只腳準備踏出屋子的慕晴忽地頓住了腳,慢慢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雪姨娘心下一愣,觸電般地收回神色,垂眸轉過身去。
慕晴勾唇微然一笑,雪姨娘心中所想她怎會不知,只是這齣戲對她慕晴來說,無關緊要,而對雪姨娘來說,卻是翻身立命的最佳時機。
好在雪姨娘沒有讓她失望,好戲一旦開始,便再難收場,如今怕是她想退也再難退得出去了。
拾腳悠然踏出房門,屋外星光點點,夜風清涼,燈籠中的燭火隨著罩底的流蘇掛飾,有些飄忽地左右不定,暗夜下,長長的走廊宛若延綿彎曲的烏龍,石柱攔腰,平鋪而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剪影連忙點著了火燭,幽若的燈光漸漸瀰漫了整間屋子,一片宏亮。
知道慕晴畏寒,剪影自顧地沏了熱湯,微笑著捧到慕晴手中,雙目泛著光,火燭下,一張小臉緋紅,盯著慕晴欲言又止。
「小姐,為何雪姨娘今天會幫咱們的忙?」終是憋不住話的小丫頭,見慕晴心情尚好,弱弱地還是問出了聲。
慕晴雙手捧著瓷碗,掌心不斷地有熱度從碗壁傳來,兀自笑笑,騰出一手輕捏了捏小丫頭紅彤彤的臉蛋兒。「哦?我怎麼不知道,雪姨娘幫我們什麼忙了?」
故作無知地鼓圓雙目,瞅著眼前的剪影,心中笑作一團。
剪影皺著眉,像是聽到了什麼驚人的事情一般,兩眼瞪得更大,忽地嘴角一撇,垂著眼瞼,低下頭去。她就知道,小姐不會告訴她。
看著剪影耷拉著腦袋的模樣,活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狗一般,慕晴嘴角一咧,「好了,告訴你就是了,這麼委屈,倒像是我欺負你了。」
慕晴捧著瓷碗,緩緩飲下碗中的熱湯,身上頓時暖流橫溢,一片溫暖。
「當初雪姨娘被封作姨娘時,腹中懷有一子,那時蘇如蘭還不是側妃,為了爭寵,下藥毒害雪姨娘,幸得我爹發現得及時,才救了雪姨娘一命,可是那孩子,終是沒有保住。」
淡淡的語調聽上去有些傷感,剪影抬眸望去,卻見慕晴一眸秋水般的眸子,縈滿倦意,莫名地有些令人心疼。
忽地,慕晴眸中一亮,唇角肆意挽出一個如花般的笑容,「雪姨娘忍氣吞聲地在王府蟄伏了十多年,雖然明面上不說,可是心中對蘇如蘭的怨恨,卻是比誰都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扳倒蘇如蘭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
剪影聽得心驚膽戰,方才故作委屈的一張小臉已然皺成一團,看著眼前的小姐,心中一半佩服一半敬畏,不知從何時起,小姐竟變得如此通曉她人心思,百轉千回,將她人動向了如指掌。
一旁扯過慕晴的衣袖,皺眉又問,「那蘇側妃真的下毒了嗎?」
慕晴兀自一嘆,低笑出聲,寒夜裡,清涼如水的聲音聽起來格外令人耳目發寒。
「蘇如蘭確實有讓丫鬟下藥,不過是安眠的葯。其實真正的毒藥是被雪姨娘塗抹在老太君每日理佛用的那串佛珠上,老太君每日理佛,毒藥通過手指皮膚滲透血管,每日如此,時間一久便會發作。今日太醫驗證的那碗茶,確實只有安眠的葯。但是這個太醫乃是太醫院裡的醫正,為人最是心高氣傲。老太君的佛珠早被雪姨娘收了起來,太醫檢查完全屋都沒有發現毒從何來,只好推脫到這安眠藥之上,正如這太醫所說,是葯三分毒啊。」
若不是蘇如蘭存著奪回中饋的心思,在老太君茶里下安神的葯。也不會被雪姨娘鑽了空子。不過她還有一點沒說,這太醫院各太醫的資料卻是楚洛軒給她的。
說到最後,剪影心中已經不是一個震驚可以形容,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層層疊疊。
慕晴垂著眼,心中說不出高興還是難過,今日一事鋪展開來,蘇如蘭怕是已經徹底失去了老太君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