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瞞天過海

世界上，有太多是我想不明白的事情了。我至今想不明白，為何芍藥族這樣與世無爭、只求自己安然的族也會被不斷入侵而後滅亡。

我至今想不明白，皇族和平民，會相差這麼多。統治帶來的，不是和平，是難以跨越的階級啊！

我至今想不明白，為何阿爸阿媽那麼好的人也會英年早逝，他們對我好，對族人好，甚至對每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好。

我至今想不明白，為何他忽然之間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為何他躲起來不肯見我。

……

現在，我也想不明白，為何我身邊的人，總會受傷。為何，望竹會受傷。我都想好了，不管我這一場豪賭有沒有成功，我都會給望竹一個自在。她若是要在我這裡安家，我就給她一個家，一輩子姐妹相稱用不棄她，她若是想要浪跡天下，我就給足她銀兩，而且，這裡有天都會有個家等著她。如意郎君也好，金銀珠寶也好，自在瀟洒也好，我想把能給她的，統統都給她。

那段歲月太難熬，陪我一起的人，也很難熬。好不容易熬過來了，想要讓她好。

可是，可是啊……為什麼，要這樣？我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

在我淺淺而眠之中，我隱約感覺太妃腳步極輕但是匆匆地出去了，又過了一會兒，我又隱約感覺，房門被推開，來自清晨的光透了進來。

而好幾道身影隨著這道光進來了。

因為這道光，我清醒了一些，但我仍舊沒有睜開眼告訴他們，我醒來了。

我感覺到我外側的那隻手被拉出來，而後又一隻溫熱而後陌生的手為我診脈。雖然我閉著眼睛看不到那隻手也看不到那個人，但是此時此刻，我很確定，這個人不是望竹亦不是千陽大師。大概，是跟著老伯來的太醫吧。

可是，這山谷之中都已經有了據說醫術天下無雙的葯老，又為什麼是太醫呢？老伯是為什麼，葯老又是為什麼？

我想，大概是因為老伯知道山谷之中有了突髮狀況老伯還沒走，他的儀仗也還在，所以不想被吵鬧所以沒有回來在哪裡躲著呢吧。

可，也就在這時候，我聽見了千陽大師的聲音，相處了這快一年的時間，從語氣上判斷便覺得他心情不大好：「那個姑娘，是個穩妥的，怎的……會惹到仇家？」

老伯嘆氣，伸手撫了撫我的額頭，「跟皇族相關的人，怎麼沒可能被牽連呢？縱然現在……他已經……可先前就是因為皇族利益仇家才會那麼多，否則也不會用顏列花到那種地步……總之，那姑娘，應當也是被牽連了吧。」

千陽大師亦是嘆氣，「那孩子，是一個苦孩子，這二十年，不知道他是怎麼撐過來的。好不容易撐過來了……罷了罷了，那也是他自願。但是不知為何……我覺得望竹的事情，應當更複雜一些也更簡單一些。什麼深仇大恨，時隔一年，還能把手伸來這裡。又是誰？有本事將悄無聲息的潛入葯老山谷里又悄無聲息的把人給帶走？」

等等，這信息量有點兒大，大到……我一時之間竟然每一個字都聽得懂卻渾然不知所云。

皇族利益紛爭之大我知道，蘇犰安仇家多我也知道，他一直用顏列花而且勸了也不聽我還是知道。可是，什麼叫做「用顏列花讓身體到了那種地步」？

還有，我知道他這些年難熬，也知道好不容易撐過來了。可我還不明白，什麼叫做「好不容易撐過來了……罷了罷了，那也是他自願」？什麼叫做他自願？他自願了什麼？還不容易撐過來了以後，自願了什麼？

還有關乎望竹的，我覺得千陽大師說的很有道理。仇家，她一定是有的，可是究竟是什麼樣的仇家，可以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呢？想要進葯老山谷，連杜顏楓這樣的人都是偶然的機會，天下……知道這裡的人，一定少之又少，所以……是誰呢？是誰這麼大仇，又是誰這麼大本事？

正在我繁複頭腦風暴的時候，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我近處響起：「太上皇，父親，她現在除了高燒，沒有大礙。只是高燒的緣由，一是又多思多慮了，二事傷心過度。若是長時間再如此，怕是不好。」

這聲音！！！是李歸的！！！

我可以確認，這就是李歸的聲音。但是，著聲音，又喝往日，我聽到的李歸的聲音並不是很像。此時此刻，著聲音里多了幾分穩重，少了太多太多的頑皮和……傻氣。以前，我想，但凡是年紀稍大一些的人，只要聽一聽他的聲音便能發覺，他是一個心智不全的人。而現在，哪怕再高深的人同他對話，聽著他的聲音和他說著話怕是也發現不了他有什麼不正常的吧。

他現在的聲音，就像是一個正常人。不，他一整個人，都很正常。

正常的和老伯還有千陽大師對話。

老伯：知道了。若是那姑娘一直找不到，無法蔥外界來解她心病，從藥物上，可有辦法可以幫她？

李歸：回太上皇的話。如此的話，怕是很難可以做到。因為參照先前那位讓公主殿下朝朝暮暮的男子來看，父親雖然醫術不佳，可在用了那麼多名貴並且沒有錯的葯也並未讓公主有任何的改善……若是讓草民來做，怕是也難。最多，就是讓公主的身子緩些消沉。

老伯：這……可如何是好啊？

千陽大師：哼。我算是知道了，在著死丫頭的面前，當什麼君子？直接瞞天過海不就好了么？這次……這個小人，我先來當。模仿字跡，偽造證據，老夫沒有一樣不精通！

老伯：這樣……真的好么？若是以葯兒的性子，一旦被發現了恐怕又得胡鬧。

李歸：恕草民，按照現在的情況還有公主殿下這樣的性子，父親的辦法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若是能讓她以為望竹姑娘只是自己走了，並沒有什麼事的話他自然不會再多思多慮，自然也不會傷心了。而公主殿下現在的身子正在恢復之中的關鍵階段，現在的情況很好，若是沒有變故，按照現在這樣再最多半年的時間她的身子便能恢復到飲下金絲毒之前的樣子了。屆時，縱然她再多思多慮，再傷心，在鬧騰著想要去天涯海角找人，也不會對身子有太大地損傷。

千陽大師：是，小歸說的很有道理。按照她現在的情況，直接告訴她望竹已經死在刀槍劍影之下也比讓她一直等消息而後多思多慮要來的好多了。傷心不過是哭一場，鬧一場罷了。哭過鬧過之後，也就好了。而多思多慮，是對她身子最大的損傷。

老伯：哎，若是再沒有一點消息的話，那也只好先騙著她，我再派人手慢慢找吧。

李歸：既然關乎病患的已經商討出了結果，那麼草民這個大夫就先去為她熬制湯藥。還望太上皇和千陽大師待會兒在這裡說話的時候要小聲些，公主殿下現在，應當是淺眠。將她吵醒了，又聽見這些，不好。

老伯：知道了，有勞你了。

而後，我無比清楚的聽到李歸出去了。即使，他走路和開門關門的動作都是極小聲的。可……因為我聽到的方才的對話，我現在，無比清醒。對，無比清醒。

我不知道，我裝睡聽到他們的這一番對話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又有了更多的不明白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李歸說千陽大師「醫術不佳」，千陽大師，他分明是天下人公認的世界第一的大夫。為什麼李歸要說，千陽大師，醫術不佳呢？而且，為什麼老伯都不反駁？

是我，從來都沒有聽到正確的消息，還是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千陽大師呢？

李歸是誰？千陽大師，又是誰？

還有……我不知道，若是望竹她真的沒有找到，他們日後真的像商量好的一樣騙我說望竹只是自己走了，還給我模仿瞭望竹口吻、字跡寫的信和一系列所謂的證據的時候，我又應當如何？

我慶幸我聽到了，這樣……日後我會是一個一個明白人，不會任誰欺瞞。沒有任何一個謊言是沒有破綻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一定會不斷的發現個各種各樣各樣的不對勁而後卻終究找不到一個答案。找不到答案的痛苦加上無休止的想念和擔憂，這一點兒都不會比多思多慮要來的差。

可是啊，因為我現在，就知道了，沒有任何人可以期滿我了。我現在，就會開始多思多慮了。李歸說，我再好好修養半年便可以恢復如初，那麼我，就應該去好好修養，道理我都懂。可是因為是望竹，所以我，沒辦法做到。也可因為我什麼都知道了，他們沒有辦法騙我了，所以我的多思多慮現在開始，除非有一個答案，否則永遠不會停止。

所以，聽到了一切，也知道了一切，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望竹她，真的，沒有辦法可以回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