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過了兩日,積雪漸漸融化,只有屋頂和背陰處還剩點點殘雪,午後,謝寶扇坐在案前做功課,下午章先生要來上課,這幾日她心事重重,靜不下心來作詩,眼見到上課的日子,再不寫就要交白卷,謝寶扇不敢耽擱,東拼西湊胡亂做了一首五言律詩應付差事。

她正在塗抹修改,側耳聽到外頭回稟宋嬤嬤來了,謝寶扇連忙請她進來,打發走不相干的人,宋嬤嬤雙手用力拍著大腿,跺腳說道:「姑娘猜得不錯,那姓甘的死了大老婆,四處託人說媒,他家還放出口風,非侯門將府的女兒不要哩。」

謝寶扇臉色一沉,原先她沒在意,這兩日她留心打聽,甘家太太時常過來看望甘姨娘,如今從這蛛絲馬跡來看,她的猜測竟八|九不離十了。

想到姑娘要跳進甘家那火坑,宋嬤嬤和珊瑚難免慌神兒,謝寶扇說道,「你們先沉住氣,不要自亂陣腳。」

相比謝寶扇的鎮靜,宋嬤嬤心急如焚,她道,「我的姑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叫她們拍板定下了,一切可都全完了。」

謝寶扇握著宋嬤嬤顫抖的手,說道:「嬤嬤,你放心罷,我絕不會叫她們任意擺布我。」

宋嬤嬤豈能不擔心,她憂心沖沖的望著謝寶扇,她家姑娘不受寵,又沒有親娘可依靠,能有甚麼辦法呢。

屋子裡的三個人各自安靜下來,一會兒就要上課,謝寶扇沒有久留宋嬤嬤,她叫珊瑚送她出了院門,便坐在西窗下沉思。

珊瑚送完宋嬤嬤,進到裡間,她對謝寶扇說道,「剛才碰到太太院兒里的張婆子,她來傳話,說是章先生告了一日假,姑娘下午不必上學。」

謝寶扇有些錯愕,大後天是章先生的生辰,她已告假,如此一來,要連著兩回不來上課了,謝寶扇準備的生辰賀禮還不曾送給她,這幾日她心中不自在,原想找章素青排解一二,竟也不能了。

謝寶扇坐了半日,拿著寫好的詩去找謝寶鏡,彼時謝寶鏡在書房整理詩稿,她見她來了,抬頭說道,「婆子跟二姐姐說了么,章先生請假了。」

謝寶扇點頭,她把素箋遞給謝寶鏡,謝寶鏡掃了兩眼,詫異的說道,「二姐姐,這斷然不是你平日的水準。」

她們姊妹幾人從小一處學習,謝寶鏡素來是知道她的,這個二姐姐作詩雖不算多有靈性,好歹平仄通順,一時興緻來了,時有佳句,這幾句詩當真就像老爺說的,乃是生搬硬套,毫無邏輯的。

謝寶扇哪有心思做詩,只是她的心事不便向謝寶鏡訴說,便道,「這兩日腦子裡一團漿糊,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得虧章先生請假,要不然讓她看到我胡謅的幾句詩,豈不要被她責罵。」

謝寶鏡自以為仗義,她把素箋壓到鎮紙下,說道,「這不值甚麼,我夜裡幫二姐姐改一改,你往日幫了我許多,可算讓我找到時機還情了。」

謝寶扇向她道了一聲謝,便和她一同整理書稿,閑話時,謝寶扇說到過幾日是章素青的生辰,她準備了生辰賀禮,本想今日送,卻送不成。

聽說章先生的生辰快到了,謝寶鏡驚訝的說道,「我竟忘了這事,只當章先生告假是有正事要忙,原來是她的生辰,二姐姐也不提醒我一聲,光叫你一個人去表白,到時我和四妹妹五妹妹沒送賀儀,豈不是讓我們丟臉?」

謝寶扇心知她是有話直說的人,因此並不介意,只道,「章先生不叫我說,我原想悄悄把賀禮送給她,誰知她告了假,這賀禮倒送不出去了。」

章素青這個女先生在信國公府教書幾年,姑娘們都很敬重她,謝寶鏡又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她道,「我們何不去找太太?就說章先生的生辰到了,求她允我們去給先生賀壽。」

謝寶扇猶豫片刻,說道,「太太這些日子正忙,不好給她添亂呢。」

「只叫外面備上一輛馬車,再多叫幾個婆子跟著,並不費事呢。」謝寶鏡仗著嚴氏疼愛,想起一出是一出,謝寶扇勸不住她,只得答應。

「那我回去叫人告訴四妹妹和五妹妹一聲。」謝寶扇說道。

謝寶鏡原本不欲帶上謝寶珠,不過都是章先生的學生,要是偏不帶她,難保她不會藉機挑事,便道,「把她們叫上也好,我們四個人一起去求太太,太太一定會讓我們出門的。」

二人商議起給章素青送甚麼賀儀,謝寶扇早就綉了一副三折冰雪梅花圖炕屏,章素青愛梅,謝寶扇花了很多心思來準備這份賀禮,謝寶鏡在屋裡翻找許久,都沒有合心合意的,謝寶扇見此,笑著說道,「不急,橫豎還有兩日,你慢慢想。」

和謝寶鏡閑話半日,謝寶扇帶著小丫頭回了自己院兒里,進到院門,她徑直往謝寶珠屋裡走去,剛上台階,守門的小丫頭沖著裡面喊道,「二姑娘來了。」

謝寶扇站在門口,並未進屋,不久,謝寶珠的大丫鬟錦雲挑帘子出來了,她看到謝寶扇,笑著說道,「二姑娘是來找我們姑娘么,不巧得很,我們姑娘去看姨娘了。」

謝寶扇笑道,「倒沒別的事,過兩日是章先生的生辰,我和三姑娘商量著要給先生賀壽,你問一問你們姑娘,她去不去。」

「等姑娘回來了,我就把二姑娘的話帶到。」錦雲說完,問道,「二姑娘不進來喝口茶?」

謝寶扇已走下台階,她頭也不回,只道,「不了,我屋裡有熱茶。」

她回了自己的屋,珊瑚迎上來,扶著她坐下,問道,「姑娘去那屋做甚麼。」

「無事,是為了給章先生賀壽的事。」謝寶扇說道。

自家姑娘心裡不痛快,珊瑚都看在眼裡,若是能出門散心倒也好。

傍晚,謝寶珠屋裡的小丫頭來回話,說是她也去,謝寶扇並未多問一句。

轉眼間,便到了章素青的生辰,這日,謝寶扇姊妹四人約好一起到上房給嚴氏請安,她們來得早,和小嚴氏前後腳到的,小嚴氏向來沉默寡言,看到姑娘們只是微微點頭。

進了裡間,幾人給嚴氏請安,嚴氏問了幾句閑話,謝寶鏡湊上來,挨著嚴氏說道,「女兒有一件事要跟太太稟告,就怕太太嫌我們多事。」

嚴氏見她說得鄭重,放下手裡的茶盅,笑道,「甚麼事,你只管說來。」

謝寶鏡笑著說道:「今日是章先生的生辰,我們姐妹幾個備了賀禮,想到章宅去給她賀壽。」

聽說她們想出府出看望章素青,嚴氏把四個姑娘挨個兒看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在謝寶鏡的身上,說道,「又是你帶頭出的鬼主意,是不是?」

謝寶鏡見嚴氏沒有立即答應,抱著她一陣撒嬌撒痴,說道,「章先生教了我們好幾年,看在師生一場的情份上,太太就准許我們去吧。」

嚴氏嘴角噙著笑,仍是不作聲,謝寶扇斟酌半晌,說道,「太太,都是我的不是,前日來找三妹妹頑兒,是我跟她說起章先生的生辰。」

謝寶鏡卻道,「不與二姐姐相干,她勸過我,說是怕給太太添亂,是我不聽勸,還把四妹妹和五妹妹也拉上。」

她們姊妹二人急著認錯,謝寶珠一語不發,橫豎她過來,是為了不被落下,去不去給章先生賀壽,她都無所謂。

嚴氏並不深究到底誰出的主意,只笑盈盈的說道,「你們這幾個孩子,往常也算沉穩周全,怎麼這回糊塗了,人家的好日子,你只管冒然上門,又不曾提前打招呼,豈不是失禮。」

她這意思竟是不讓謝寶扇等人出門了,謝寶鏡失望不已,謝寶扇低頭說道,「太太教訓得是。」

嚴氏話鋒一轉,說道,「不過畢竟是先生的好日子,你們把賀禮拿來,我支使婆子一起送去。」

嚴氏此話一出,幾位姑娘便知道去不成,嚴氏叫幾位姑娘坐下,說道,「你們來得正好,我另有一事要說,梅家的表姑娘開年後就要上京,我已經稟過老爺,宅子靠東邊有一處五間的抱廈,到時收拾出來,你們姐妹們一起搬過去同住。」

一聽這事,原本悶悶不樂的謝寶鏡來了精神,她道,「是靖表妹一人,還是姑母也來?靖表妹要在京里住多久,咱們人多,不知那抱廈住不住得開呢?」

她連著問了一串話,把嚴氏鬧得頭疼,她一一說了,又道,「開年事多,你們姐妹們年前就搬進去,回去告知婆子丫鬟,趁著有空兒,先把東西收一收,省得搬家時手忙腳亂。」

嚴氏口中所說的表姑娘,正是姑母謝婉華的嫡女梅靖,梅姑爺乃是兩湖總督梅品舟,他夫婦二人膝下只有梅靖這一個女兒,謝寶扇記得七八歲時,這位靖表妹在府里住過幾個月,似乎生得嬌嬌弱弱,十分怕生。

想到要搬家,謝寶扇和謝寶珠都有些意外,能不在甘姨娘手下討生活,那自然是好的,謝寶珠卻不願搬走,她在那院兒里搬走了,換到嚴氏眼皮底下,未免不便,只是這話她不敢對嚴氏說。

嚴氏交待幾句,對謝寶扇說道,「姐妹們當中,就數你最大,要好生帶著妹妹們學習上進,不可貪玩調皮。」

謝寶扇連忙站起身,說道,「謹遵太太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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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扇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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