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穿越篇
黑色的藤蔓符文一點一點從紅纓的眼睛里爬出來,像是有意識的線蟲一半,漂浮在半空編織了一道細長的網狀帶子,覆在了紅纓的眼睛上。蘇遇白看見許多細小的黑色氣體從她身體里浮出來,涌動著,翻滾著,然後又鑽進了她的眼睛里。
這是一個很神奇又有些詭異的場景,比蘇遇白見過的所有特效還要令人頭皮發麻。網狀袋子里露出的那雙紅色的眼睛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彷彿兩個血紅的發光的珠子。
青衣女子見狀,面色詫異了一瞬,卻沒有放在心上。
她嘖了嘖嘴,像是看到什麼可笑的東西似的笑得更開懷了:「哎,這點嫉恨就受不住了?」
她走了兩步,轉身,「這才哪兒到哪兒?你還沒見過花悅城是怎麼對琴晚呢!」
「你說,我要不要跟你詳細地說一說?」
紅纓還一動不動地躺在水晶石上,胳膊用力到青筋暴突。
她眼睛在流淚,血紅色的淚水。但是因為在水中,看不見。身體一動不動,無法離開水晶石半分。
她的身體似乎被花悅城用特殊的手段定在水晶石上。
胸口開得那朵絢爛的花,此時正無聲無息地吸收水底的靈氣。蘇遇白看得清魔氣,同樣也看得見靈氣。他親眼看到,大量的靈氣被吸收轉送到紅纓的身上,通過那朵鈴蘭一點一點地注入紅纓的體內。
地底下有東西涌動起來,黑色的氣息打折捲兒地從潭底鑽出來。
別人蘇遇白不清楚,但他的視角之下,潭底透明乾淨的水已經被黑色的氣體染黑了,薄霧一般,連光都透不出去。
青衣女子看她掙扎,看她可憐兮兮的掙扎,如今倒是有些同情紅纓了。尤其看到她胸口破了一個大洞,困在地上與屍體無異,覺得她實慘。
那麼多戀慕花悅城的女修里,除了琴晚,所有人都是可悲可憐的。
笑不出來了,想想,她收起了手中的武器,緩步又靠近了一些。
貼著結界的邊緣俯視著地上的紅纓。
紅纓這才注意到她的面相,杏眼桃腮,柳葉眉,櫻桃小口。若當真比相貌,這個女子的相貌確實不差。青衣女子,也就是琴珊,琴晚仙子的同門師妹:「實話告訴你吧……」
「別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她眼中流露出怨恨又悲哀的神色,「琴晚那個賤人重傷就是活該。什麼帶領宮中的弟子去秘境試煉?不過她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罷了。大戲唱脫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自作自受!」
紅纓喉嚨里湧出鮮血,汩汩地往外冒出來。
她奮力拱起脖子,一字一頓地問她:「……你,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琴珊笑得難看,明明在笑,眼睛卻在流淚,「我在笑澈元君花悅城自詡足智多謀,飛花臨仙宮第一人,還不是被個裝腔作勢的女人耍了!!」
「可……可他告訴我……」
「……他真的跟我說了,」紅纓聲音虛弱得氣若遊絲,但還是固執地為花悅城辯解,「他說他會回來,治好了琴晚仙子,就會把心臟還給我……」
「他說他會回來陪我,永遠陪著我……」
「愚蠢!」琴珊一口否認,「天真!」
「不會的……」
「他不會的……他說過,他愛我了啊……」
紅纓喉嚨的血彷彿吐不盡,蘇遇白親眼看到她嘔出的鮮血都沾染了黑色氣體。時紅時黑地在水底散開。她扭動了一下脖子,頭重重地放下去:「我要等著他,我要等……」
「隨便你!」
琴珊忽然覺得這個三千多歲的地仙,不過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她將事實都告訴她,她將一切都告訴她,她居然還執迷不悟:「我跟你打個賭吧。」
紅纓眼睛上的黑□□狀物越來越黑,蘇遇白看到了猙獰的觸角,試探地想從她的眼睛里爬出來。鈴蘭花吸收的靈氣已經無法彌補她體內仙靈之力轉黑的趨勢,越來越無力,越來越變色。從她口中吐出的血水也開始鼓動著黑色的東西,紅纓用力地睜開了眼。
「……什麼賭?」她聲音飄忽得彷彿水流翕動,模糊不清。
「我跟你賭,花悅城會不會將心臟送回來。」琴晚的頭髮隨著水底水流的流動,狂舞得彷彿水草。她定定地看著紅纓,她冷靜地道,「我賭,他不會還你。」
紅纓一瞬間瞳孔劇烈一縮。
她緩緩眨動了眼睛,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麼,但是又沒有說。
「我不跟你賭!」
「賭啊!為何不賭?」琴珊刺穿她,「不賭是你自己也清楚,花悅城在騙你對吧?因為你自己也不信!!」
「你住口!」
紅纓很害怕,她急道:「他……他答應我,七天內還給我……」
琴珊呵地笑了一聲,什麼都沒有說。
但那聲輕笑,落在紅纓的耳中嘲諷至極。
琴珊也不說話了,四周安靜下來。只見她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個法器丟在潭底,法器落在水晶石上畫出了一個隔水的結界。琴珊走進去,盤腿坐下來。
「那我便在這裡陪你等上七日,」她這麼做不知道是在對自己狠,還是對紅纓狠,「我到要看看在花悅城的心裡,是你重要,還是琴晚更重要。」
紅纓死死咬著下唇,身體和精神不自覺地繃緊了。
蘇遇白看著四周漆黑的潭水,神識靈體飄飄蕩蕩,落在了水晶石上紅纓的身邊。
他的手可以穿透結界,沒有任何阻攔地觸碰到那朵花。原先那朵顯眼的鈴蘭花根系已經被奇怪的黑色氣體腐蝕,透明的根系正在一點一點變黑,彷彿抓在生肉上骯髒的史萊姆。他焦急地飄來盪去,想對紅纓說話,但聲音根本無法傳達出去。
與此同時,花悅城乘著飛舟回到了飛花臨仙宮。
說來,這飛花臨仙宮明明是修真界十大宗門勢力第三的門派。卻並非建在後來的蓬萊仙島。而是建在魔域邊緣,整個靈界最惡劣最兇險的北州。北州冰天雪地,飛花臨仙宮聽名字詩情畫意,其實是一大片常年被冰雪覆蓋的山巒。進入飛花臨仙宮的地界,一眼望不到邊的暴風雪。
宮殿建在最高的雪山之巔,一個用術法獨創出來的花海。透明的結界裡頭,溫暖如春。無數身著飄逸道袍的弟子在修鍊,宮中弟子以水木靈根為主,主修的冰水木系三系仙法。
花悅城回到飛花臨仙宮的瞬間,驚動了宮中弟子來迎。
時間緊急,他無心與弟子寒暄,只淡淡與弟子們頷首便疾步離開。琴晚的洞府在南邊,花海的正中央,書畫殿。琴晚自那日領弟子離宮回來之後便重傷不起,原本拇指粗水火雙靈根如今都被魔修的魔氣腐蝕得只剩下遊絲一般纖細。
為了延緩靈根被魔氣腐蝕的速度,飛花臨仙宮的宮主,也就是琴晚琴珊的母親,用了半身的修為凍結了琴晚的靈根。如今的琴晚感知不到靈根的存在,不能動用術法的琴晚便等同於人間界的凡夫俗子。駐顏丹勉強維持面相不露出老態,她的人也不能離開飛花臨仙宮。
花悅城才將將抵達書畫殿,飛花臨仙宮的宮主聞訊匆匆趕過來:「東西可是拿到了?」
聞言,花悅城一滯。
他眉頭蹙了蹙,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琴晚呢?」
「琴晚估計人在西花海呢……」飛花臨仙宮既然命名為飛花臨仙,自然有原因。
據說飛花臨仙宮創立之初,第一任宮主便是以飛花為本命法寶。所以,飛花臨仙宮中遍布花海。在這銀裝素裹充滿暴風雪的北州,飛花臨仙宮地域之內有十大花海終年不敗。西花海是琴晚獨有的一片花海,裡面種植的是琴晚最愛的鈴蘭,「這孩子,怕本宮瞧了難受,又躲起來偷偷垂淚……」
花悅城臉上神色黯然,並沒有接她這個話,只道:「我去尋她。」
飛花臨仙宮宮主拉住他,搖了搖頭:「你東西拿到了么?」
「嗯……」
花悅城應下這話,雖然很輕,但飛花臨仙宮宮主聽得一清二楚。她不問花悅城是如何拿到的地仙紅纓的心臟,也不在乎他此時的黯然,大喜道:「拿到就好!拿到就好!琴晚這孩子終於有救了!」
花悅城此時卻笑不出來:「將琴晚叫回來吧。」
「不急不急,她五年都等了,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飛花臨仙宮宮主大喜過望,這地仙紅纓的心臟,可不是一般人能取的走的。稽山的結界那般厲害,十個元嬰修士去都無功而返。澈元君道法高深,琴晚雖資質不行,但運道好,入了澈元君的眼吧……
碧游真人,也就是飛花臨仙宮的宮主看著花悅城,心裡艷羨女兒的運道。
地仙紅纓的心臟,那是整個上靈界求之不來的異寶。能洗筋伐髓不說,還能叫資質極差的修士一舉暢通無阻地跨過三個大境界。碧游真人的意思是舉辦一個盛大的慶賀典禮,再為女兒洗筋伐髓重塑靈根。但花悅城當場否決了這個提議,要儘快重塑靈根。
「叫回來,」花悅城說,「現在。」
碧游真人笑臉一僵,有些不快。
但地仙心臟還在花悅城的手中,自然是以他的意願為主。
於是使了道童,去帶琴晚過來。
等琴晚姍姍來遲,回到詩畫殿。花悅城才將心臟取出來,並未交給碧游真人,而是親自對琴晚道:「重塑靈根只需吸收少許仙靈之力,令你的靈根重生便可。」
琴晚在看到紅纓的心臟的瞬間瞳孔劇烈一縮,面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喜色。但極快地收斂住了。她微微抬起下巴一臉泫然欲泣地注視這花悅城。
看著眼前俊美的男子,那個叱吒北州的澈元君。她既覺得高興,又覺得委屈。委屈是委屈他這幾年不在飛花臨仙宮陪她,都在陪另外一個人,陪那個名叫紅纓的女人。自己嫉妒得發狂卻又不能去打攪,只能借著身體惡化偶爾將他叫回來,相思成災。但她又不能貿然去壞事,因為花悅城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拿到紅纓的心臟替她重塑靈根。
無數酸澀湧上心頭,忍不住撲進花悅城的懷中哭了起來。
「你終於回來了。我以為你要永遠不回來了呢……」
花悅城身體一僵,緩緩地將她推開:「你莫哭了,事情緊急,我們需得立即重塑靈根。」
琴晚沒覺察到花悅城短暫的僵硬,與自己的母親碧游真人一樣,都在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晶瑩剔透仿若玉石的心臟。琴晚深吸一口氣,激動的得手腳都在發顫。只要吸收了這個,只要將這顆心臟煉化,她就永遠擺脫水火雙靈根的限制,成為天一單水靈根了!
屆時修為大漲是肯定,靈根重生,資質逆改,興許她會成為北州絕無僅有的天才修士……
「好,」琴晚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野心,乖順地點點頭,「我都聽悅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