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穿越篇(修)
澤平鎮因一個大乘期的修士自爆,消失在了下靈界這塊版圖。前來支援歷練的十大上界宗門在安置完生還者以後分道揚鑣,各自歸各自的宗門。蘇遇白仰躺在天衍宗仙舟的甲板上,身邊盤腿坐著一尊冰雪雕成的玉像,薛九卿。兩人目視前方,表情是一樣的空白。
「師尊……當真被法則驅逐出去了?」
蘇遇白很絕望:「嗯。」
「……」薛九卿深沉地吐出一口氣,陷入了沉思。
沉默在兩人身邊蔓延,意志一樣的消沉。這未免也太荒謬了。拜師沒幾日,師尊就被法則之力驅逐出界,他們的這運氣也太過分了點。
結界照在仙舟之外,阻擋了隨之而來的風。
四周安靜得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彷彿在寂靜的曠野。蘇毓心情十分之喪,有種天下最慘捨我其誰的絕望。誰能比他更慘?好好的穿越者一來就必死,好不容易修真,卻被迫在幻境里當了四年的花。滿心竊喜地狗了幾天,以為成功躲過原劇情,結果兜兜轉轉又繞回原地。這是劇情強行修正么?
許久之後,兩個人對視一眼,薛九卿彈了彈衣袖的灰塵,施施然起了身。
「去哪兒?」蘇遇白喊住他。
薛九卿:「回屋。」
「……你打算拜入天衍宗?」蘇遇白也坐起身。
薛九卿沒有應聲,只是離開了。
踏入修仙道原本不是薛九卿所願,但既然已經踏入,那他便要將這條路走下去。半途而廢不是他的原則,所以蘇遇白的他無法回答。華清被驅逐出界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他想修鍊,必須另尋門路。他們確實早已拜師,但拜師之事除了師徒三人以外無人知曉,所以……
蘇遇白胳膊搭在膝蓋上,支著長腿仰望著漆黑的星空,感覺真是糟透了。
……
仙舟飛行速度很快,不過一夜的功夫就已然抵達了天衍宗。仙舟周身的結界散開,緩緩降落在一個險峻的群山山谷之中。一道木質的梯子緩緩延伸下去,仙舟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走下去。
仙舟是辰光真人的,只見辰光真人手一揮,偌大的能裝下百人的仙舟就憑空消失了。眾修士們見怪不怪,倒是被帶來天衍宗的孩童們驚呼不止。下了仙舟,人群便分成了兩撥。一波是天衍宗這次被派去澤平鎮做任務的弟子,一波則是身具靈根,被分派到天衍宗收留的普通孩子。
蘇遇白跟薛九卿兩人站在一眾孩子之間,顯得尤其的突兀。
層層疊疊的山峰坐落在眼前,山頂雲霧繚繞。一眼望去,四周除了茂密的樹木,荒無人煙。蓬萊的靈氣比下靈界就濃郁太多,置身其中,有種說不出的暢快之感。
蘇遇白立在山腳下,耳邊是悠長的鳥鳴。樹木掩映之下,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隔絕感。渾身的毛孔都被打開,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將胸口的鬱氣全吐出來,暢快淋漓。四周的孩子的模樣與蘇遇白一樣,嘰嘰喳喳的十分新奇。
不知是不是蘇遇白的錯覺,他好像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抬起頭,雲層中似乎有一道巨大的影子。蘇遇白心口一緊,眯起了眼睛,用力地瞪過去。他的眼力確實比往日好上太多。
隔著雲層,他終於看清了雲層中有東西安靜地盤踞著。
——一個巨大的生物,被雲層遮掩著,看不清全貌。看了看身邊人,沒有人發現一場。蘇遇白疑惑地掃向了引路人,被盯視的感覺尤為強烈。顯然,引路人也沒發現頭頂正在俯視著地面的生靈的巨大生物。反倒一旁的安靜薛九卿蹙著眉頭。
他似乎發現了,也正悄無聲息地看向天空。
辰光的目光越過毫無所覺的眾人落到了抬頭看雲層的兩人身上,心中不由高興又遺憾。一個九靈道體,一個天生劍體。天賜給天衍宗的劍道傳人。結果白白被澤平鎮三千年的魔氣給毀了一個。
深深地嘆了口氣,辰光率領眾人穿過樹林。
走了大約一刻鐘,一群人來到一座山的山腳下。
山腳下立著一塊巨石,大約兩三丈高,一丈寬。四周雜草叢生,青苔遍布。彷彿歷經了風月,石塊周身被風雨腐蝕,留下堅硬如鐵的石頭質地。仟仟尛哾
蘇遇白瞥了一眼,閉上了眼睛。這飽經風霜的石頭有一種異樣的震懾力,叫諸多尚未踏入修鍊一道的孩童不敢直視。布滿了劍痕的石頭上長出了幾根枝丫,石頭縫隙里有那細嫩的小樹木見縫插針地活下來,正迎著山風賣力地生長。
石頭上全是歲月的痕迹,正中央不知用什麼鐵畫銀鉤書寫了三個大字『天衍宗』。
走在首位的辰光一道術法打到石頭上,石頭的表面水光一震。
石頭的四周彷彿有什麼東西動起來,蘇遇白與薛九卿兩人並排站著。見面無表情的薛九卿一直抬頭看著天空,便也抬頭看去。就在方才,石頭上白光一閃,他們同事看見了雲層中緩緩遊動的巨大生靈。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垂下眼帘。
與此同時,石頭右側的空氣扭曲了一下,一道悠長的石階就顯露在眾人眼前。
「這裡便是天衍宗,接下來,是拜入還是離開,便端看你們自己了。」
天空飛來諸多仙鶴,悠長又空靈的叫聲在天空之中回蕩。風聲忽來,穿透雲層,就看到一隻又一隻巨大的仙鶴落地,帶起強勁的颶風。人群之中,修士們衣袍獵獵,普通人跟著颶風搖搖欲墜。辰光與幾位帶隊長老飛身坐到仙鶴背上。
他袖子一揮,仙鶴仰頭長唳。仙鶴扇動翅膀,便消失在眼前。
天衍宗的弟子也紛紛取出了本命靈劍,御劍飛離。
眨眼的時間,隨著領頭長老一聲令下,呼啦啦一群天衍宗的修士就消失在了眼前。石階之前就剩下十個從澤平鎮帶過來的五歲到十四歲不等的孩童,面面相覷,茫然不知所措。蘇遇白和薛九卿混在其中,一個紅髮電眼,一個異瞳傾城,兩人都是異常的顯眼。
大碴子江楓也旋然立在飛劍之上,西烏月不知何時立在了蘇遇白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蘇遇白還在看天空,冷不丁手被人握住:「????」
偏頭一看,西烏月這死基佬就站在他身邊。那張昳麗的臉上如他所料地浮現了令人煩躁的笑容,只見他從頭上拔了一根頭髮,然後手心就憑空變成了一支紅色的鳥羽。
西烏月將握著蘇遇白的那隻手拿起來,把鳥羽塞到了蘇遇白的手心。
蘇遇白:「……」
「拿著,」耳邊沒聽到,聲音是在腦海里炸響的。不用說,這廝用的是傳音,「收好了。」
蘇遇白捏著紅色羽毛,十分莫名其妙。羽毛給他有什麼用?當羽毛筆蘸墨水寫字?心裡吐槽,一旁看清西烏月舉動的江楓卻撇了撇嘴。他用一種類似酸唧唧又想搶的表情盯了蘇遇白許久,轉頭就對西烏月噘嘴。西烏月不理他,他只能悻悻地垂下頭。
「好了,你們自行保重。」西烏月便飛身到人群最前面。
西烏月修為十分高深,都不必御劍,信步閑庭般憑空就懸在了半空之中。
他朗聲道:「爾等想要拜入天衍宗,需得經過考驗。天衍宗歷來收徒嚴苛,並非什麼人都能入宗。今日爾等要接受的第一個考驗便是,從這條雲梯爬上去。我等會在雲梯的上端等著各位。若是諸位有誰不能通過雲梯的考驗,中途放棄的,那隻能說爾等與天衍宗無緣。」
說罷,他抬手一揮,就看到那一座山頭的雲層漸漸地散開。
一眾孩童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目光從第一節石階一層一層往上爬,仰著脖子看著蜿蜒如上天塹的悠長石階,一個個臉瞬間都綠了。
西烏月冷眼看著已經臉色大變的孩子,沒有出言歸勸的意思。
修仙一道本就是逆天改命,有沒有這個機遇,既看資質也看心性。千軍萬馬闖獨木橋,並非人人都有堅韌不拔的意志。若註定為凡人,就是神仙欽點也修不成仙。
「你們只有六日,六日過後,山頂的通道便會關閉。」西烏月冷冰冰的聲音彷彿砸下來的冰雹,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若是六日之內不能抵達山頂,便會被視作淘汰者。屆時會有人去石階上帶你們下來,爾等會被送回下靈界。往後爾等往後的機遇,都與天衍宗無關了。」
一番話擲地有聲,人群中悉悉索索的聲音安靜了,所有人面色惶惶。
西烏月目光在人群中漫漫一掃,落到了薛九卿的身上。他那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睜大,露出了裡面火紅的瞳孔。西烏月是妖修,這一點他從未隱瞞。只是這樣冰冷的面容配上一雙血紅的眼睛,看著確實有幾分滲人。不曉得想到了什麼,他眼神略有幾分挑釁。
薛九卿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兩人目光交匯的瞬間,蘇遇白覺得他都看到了火花。
西烏月冷哼一聲,轉身便要離去:「那麼,爾等自便了。」
西烏月消失得很突然,江楓看著那道紅色的身影消失,喊了一句『師兄等等我』,便也御劍追了上去。兩人同時消失,惶惶不安的孩子們便躁動了起來。
這些孩子都是澤平鎮的遺孤,蘇遇白細數一下,十三個人。澤平鎮被毀,那麼多遺孤,有修鍊資質的孩子不過十三個而已。可想而知,花悅城折騰的轉生大法對澤平鎮的生靈損耗有多大。十三個孩子擠擠挨挨地聚在一起,男孩兒五個,女孩兒八個。領頭的是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兒。
她手裡還牽著兩個孩子,不到她腰高,怯生生地抱著她的腰。
女孩兒生得一雙漂亮的杏眼,瘦巴巴的,怯生生地看著蘇遇白和薛九卿。沒辦法,這兩個是現場唯二的兩個大人了。孩子六神無主,只能求助就算看起來不靠譜但也算是大人的兩個大人。
她左看看右看看,明明薛九卿的面相看起來更正派,但她最終卻選擇了蘇遇白來問:「大哥哥,仙人他們都走了,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蘇遇白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自己鼻子。
女孩兒盯著蘇遇白,堅持又問了一遍:「他們都走了,咱們是要爬山么?」
確定了是在問自己,蘇遇白抬頭看了看石階。他的眼睛在經歷了澤平鎮幻境以後,已經能看破許多奇怪的東西。這巍峨的山峰和一望無際的石階,其實在蘇遇白眼中,不過高一點的石階罷了。比起石階,他更在意這雲層之上盤著的東西是不是龍。
「嗯,」不過既然已經到了天衍宗,再喪也還是得入宗的,蘇遇白點頭,「走吧,只有六日,別浪費時間。」
那小女孩兒一把抓住了蘇遇白的袖子,點了點頭:「大哥哥,我跟你一起。」
薛九卿抱著劍已經踏上了石階。
蘇遇白嘖了一聲,也沒有將小女孩的手拂掉,任由她牽著自己,抬腿也走上了石階。而他一走,身後就跟了一長串。蘇遇白有些無語,他又不是雞媽媽,怎麼有種拖家帶口的錯覺。身邊的小女孩兒還掐著嗓子細細地說:「大哥哥我叫蘭舟,你叫什麼?」
「蘇遇白。」蘇遇白不是前方,絲毫打不起精神。
「蘇遇白?蘇、遇、白。」蘭舟小姑娘將蘇遇白的名字在嘴裡輕輕咂摸了一遍,嗓音里夾雜了些雀躍,她看著蘇遇白的眼神閃閃發光,「您叫蘇遇白啊,名字可真好聽。大哥哥千萬記得我啊,我叫蘭舟。蘭花的蘭,輕舟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