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小姑娘撞到門板,腦袋重重地磕在了門檻上。瘦骨嶙峋的身體和常年飢餓的體弱,她頭暈目眩。差點就此昏死過去。耳邊是嬰兒微弱的哭聲,她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抓起身邊一個銅製的燭台架子,衝上去就往老鴇的腦袋上砸。
老鴇腦袋上挨了一下,轉身一把按住偷襲的小姑娘,差點沒氣瘋:「賤皮子敢打我?你找死!」
小姑娘被老鴇一推倒在地上,腦袋被血水染紅。
瘦小的身體蜷縮在地,她眼前有些發黑,不能視物。手裡還抓著燭台,但又不知要抓什麼地方,幾次三番地爬不起來:「小白,小白姐姐來救你了,小白……」
小嬰兒一直在哭,微弱的哭聲彷彿一根細線再牽動著人心。
空氣中響起輕微的嘆氣聲,又或者是錯覺。老鴇和僕婦忙著施暴倒是沒聽到。小姑娘眼淚順著臉頰流進地縫中,她硬撐著支棱起來。腦袋的昏沉讓她行進困難,搖搖欲墜。
打了這麼半天,老鴇和僕婦們發現這傢伙根本殺不死。
被行兇的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嬰兒,小嬰兒毫無還手之力地倒在血泊之中,行兇之人反倒嚇得半死。滿地的鮮血,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以及砰砰砰砸得血肉模糊的聲音。薛九卿藏身在紗簾之後看著小嬰兒一次一次被砸的半死不活,又掙扎著活過來。終究是嘆了一口氣。
屋中忽然颳起一陣怪風,吹得門窗啪地一聲打開。緊接著一道驚雷從洞開的窗戶劈進來,直接劈到了手拿銅盆的老鴇腦袋上。
滋滋一陣電流過後,老鴇口吐白沫面孔焦黑地仰面倒下。
身體劇烈抽搐了兩下,死了。
銅盆哐當一聲砸到地上,其他人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鬼啊——」仟韆仦哾
然後顧不上在血泊中掙扎的孩子,爭先恐後地奪門而出。
『姐姐』哭得渾身抽搐地爬過來,小心翼翼地將滿臉血的嬰兒抱在懷裡。小孩兒瘦得骨頭嶙峋,小小的身體彷彿一把大頭的骨架子,可憐又心酸。
「小白,小白不哭啊,很疼是不是?姐姐知道,小白忍一忍好不好?」微弱的哭聲在耳邊縈繞不去,『姐姐』抱著小嬰兒躲到了牆角。兩人都是一臉一頭的血,小姑娘睜著眼睛麻木地流眼淚,哭也沒有一點聲音,「姐姐帶小白去吃糊糊,小白不哭啊……」
薛九卿實在看不下去,一道治癒術打在重傷的嬰兒身上。
溫和的白光彷彿一層輕紗批下來,瞬間安撫了受驚的兩個人。他的身影漸漸顯現,緩緩地走到沉睡的兩人跟前。低下頭,目光落到小姑娘懷裡的嬰兒臉上。
左額頭一個不小的傷口,哪怕他施的治癒術也沒有辦法恢復如初。小小嬰兒眼角還掛著淚水,瘦巴巴的小手嘬在嘴裡,當真是神仙看了也落淚。薛九卿靜靜凝視了許久,抬手捏出一支筆。那筆形態像筆,其實就是一道光柱。
薛九卿在他的左額頭花了一朵梅花。
紅梅一閃,那塊皮膚恢復如初。他在小姑娘的額頭也點了一點,瞬間驅散巴在小姑娘頭頂的陰祟。眼看著小姑娘緊緊皺著的眉頭鬆開,靈台也清凈了許多才嘆道:「好好活著吧。」
時光扭轉,轉眼就是三年過去。
小姑娘自從被驅散了陰祟,運道好了不少。雖然早已被迫了身子,但老鴇看她越長越美艷。那漂亮的臉就彷彿一朵越發開放的紅牡丹,美到那些嫖客見了她都要被攝走魂魄。終於還是捏著鼻子認下了小嬰兒的存在,只有一個要求,小白想活著,必須擋住這雙眼睛和這頭古怪的紅頭髮。另外,小姑娘將來必須要給春華樓賺一千兩銀子,不管用什麼方法。累到死,也必須賺。
託了得天獨厚美貌的福,小姑娘迅速成了春花樓的台柱子,搖錢樹。每日接客,只要客人價格出的高,她什麼玩法都能玩。
有了小姑娘的周旋,小白磕磕絆絆長到了四歲。
整日捂著古怪的帽子,那雙眼睛也被小姑娘弄了一快布綁起來。小時候不懂事還會扯,長年累月地戴習慣了,小孩兒子就彷彿適應了黑暗。即便眼前昏暗不清,他也能行動自如。兩人就像掙扎在春花樓的兩根小草終於在泥土裡扎了根,頑強又苟延殘喘地活下來。
但是好景不長,五歲的時候,春花樓被鎮長的兒子一把火點了。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小姑娘半夜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蹣跚地從廂房裡爬出來,躲去春花樓後院的馬鵬里與小白睡在一起,兩人才躲過一劫。
春花樓一夜之間化成灰燼,艷名遠播的牡丹姑娘和瞎眼的怪小子掙脫了牢籠,卻又無家可歸。
這些年小姑娘為春花樓賺了不知多少銀兩,但春花樓老鴇很刻薄。賺的再多也只是抵了讓樓里給小白一個容身之所和姐弟倆吃喝拉撒的錢罷了。幾年下來,兩人並未存下多少積蓄。春花樓一倒,姐弟二人失去了庇護之所,又流落街頭。
此時小姑娘已經十六歲,皮相被養得驚人。
春花樓倒塌的第二日,姐弟倆被人在馬棚找到,立即就被人圍了。春花樓頭牌牡丹的大名早已傳遍鎮子,人人都知春花樓牡丹姑娘美,牡丹下賤,給銀子就能玩。但鎮子上不是所有男人都掏的出錢。如今不同了,春花樓一夜之間化為灰燼。人死的死,傷的傷,沒人能護住這美人兒。
心存歹念的男人將小姑娘團團圍住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春花樓老鴇在小姑娘身上嘗到甜頭,怕她跑了。給她的吃食里持續不斷地添加虛弱的葯。若是四年前小姑娘還能抱著孩子翻山越嶺,如今她身體嬌弱得連多走幾步路都會氣喘吁吁。突然被這些好色之徒圍住,根本就逃脫不掉。小白也只是四歲多點而已。抓著一根小棍子來回地揮,被人一腳就踹翻在地。
眼睜睜看著小姑娘被人拉走,小白急的追上去就咬。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力氣,狠狠咬在一個手伸到小姑娘衣裳裡頭的猥瑣男的胳膊,恨不得要下一塊肉。
那猥瑣男一聲尖叫,不停地甩手。但是這個孩子的牙齒比街邊餓了三天三夜的野狗還要利,胳膊眨眼間就血肉模糊。那猥瑣男不停地慘叫,抓起地上一塊石頭就往小孩兒的腦袋上砸。
鮮血迸發出來,小姑娘尖聲驚叫。一群男人不僅沒被這樣的場面嚇住,反而被激起心中的惡念。彷彿對手無寸鐵之人施暴是一件多麼高興的事情,他們紛紛對兩個孩子下手欺凌。伴隨著布料破裂的聲音,還有這群男人的污言穢語,以及踢打小孩兒的動靜,不遠處的商鋪冷眼旁觀。
「反正你也就是個千人騎的婊.子,張腿很利索吧?歇了一天沒被男人疼,很難受吧?」污言穢語不堪入耳,一旁看熱鬧的行人捂著眼睛看的津津有味,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哥哥們好心,給你點滋味兒嘗嘗。」
「嘻嘻嘻嘻嘻……哎喲我的娘啊,這丫頭也不知道吃什麼長得可真好,這皮子摸起來比那魚還滑溜。」一個矮個子的黃牙男人手不停地摸著,嘴能咧到耳朵根,「也虧得春花樓倒了。這要是還在,這麼上等的姑娘哪裡輪得上我?」
有人附身到小姑娘的肩頸,深深嗅了一口:「我的娘啊,這賤丫頭可真香!比我家裡那一身狐臭的娘們可香多了!快叫爺爺香一個!」
「我的娘,我的娘,鎮長公子可算是幹了件好事……天吶,這是什麼細皮嫩肉的香肉啊!」
……
一群人骯髒的男人像一隻只發瘋發情的狗伏在小姑娘身上,污言穢語,盡情施暴。
一旁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從血泊中爬起來,腦袋砸到石頭上,昏迷了半天。好不容易掙扎著醒過來,看到小姑娘被人輪的模樣終於發了瘋。他從土堆里抹除一把菜刀,對著其中一個將小姑娘咬的血肉模糊的男人一通亂砍。
鮮血四濺,迅速染紅了一片。這群精.蟲上腦的男人終於從色.欲之中清醒過來。一群大人,被一個揮舞著菜刀的四歲孩子嚇得半死。腿軟腳軟地倒了一片。
小白儼然已經發了瘋,抓到一個人就砍死一個人。他人小,不高。但是拿著菜刀的手穩穩的。凶戾非常。亂糟糟地砍了一圈,把這群欺軟怕硬的骯髒男人給嚇得尿了褲子。
眼看著這裡出了人命,一旁看熱鬧的人才終於有了動靜。他們紛紛聚過來,氣勢洶洶地要殺掉這兩個低劣的孩子。但又礙於小孩子手裡亂舞的刀,不敢靠近。一時間污言穢語無數,眼睛不忘往小姑娘赤.裸的身上瞥。還是其中一個人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撞掉了小孩兒腦袋上的帽子。一頭鮮紅如血的頭髮曝露在眾人面前,眾人沉默了。與此同時,小白綁在眼睛上的布掉下來,一雙猩紅的眼睛。
大約僵持了幾息,周圍人發出一聲驚叫:「鬼啊——」
「紅眼鬼娃啊——」
「紅眼鬼娃殺人了——殺人了——」
剛才還氣勢洶洶要殺掉姐弟倆瞬間樹倒猢猻散,忙不迭地就跑了個乾淨。
小白脫下身上小小的褂子,蓋到遍體鱗傷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卻將因為殺了人而嚇得臉色慘白不停顫抖的小孩的抱進懷裡,一隻手不停地撫摸他的腦袋,美麗的臉上掛著無力的笑:「小白,姐姐沒事,你別哭……」
與此同時,薛九卿站在崑崙鏡鏡前注視著一切的發生。四年前他離開了凡間世,回到九霄。穿梭時光,很意外他與過去的自己並未相見。顯然他的真身是排除在時間之外的。
他淡淡地注視著鏡中的一切,聽到身邊有神官點評。
「四歲便持刀殺人,小小年紀如此兇悍。果然魔種就是魔種,骨子裡弒殺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