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夜半來客
劉珊解釋道:「我祖父在翰林院任職,有天晚上回來,發了很大的脾氣,說什麼怪不得人家罵他笑面虎,心實在太黑,我一時好奇,就在旁邊偷聽了幾句,才知道是說的文寧伯,以前沒太往心裡去,今天見小姐提起,才記起來。」
「你祖父和文寧伯有什麼關係?」喬弈緋好奇道,劉珊祖父不過是翰林院的芝麻官,沒什麼實權,怎攀得上文寧伯的關係?
劉珊欲言又止,猶豫一會,最終還是道:「好像是祖父想為父親謀一個更好的差事,給文寧伯送了一筆銀子,可最後事沒辦成,錢也沒退,祖父很生氣。」
「黑吃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活該。」瑤環沒好氣道:「你忘了他們以前是怎麼對你的嗎?」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劉珊眼底迸發出一道強烈的恨意,「嫡母逼我嫁給廣德侯,我也不會忘記,若不是小姐相救,我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
「你記著就好!」瑤環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今那廣德侯和我們在同一個隊伍里,也不知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劉珊低眉道:「他位高權重,肯定不記得我這等身份低微的人,倒是無須擔心。」
兩人在閑聊,喬弈緋的思緒卻飄得很遠,這個文寧伯,雖然在使團里身份不高,卻十分能搞事,不知道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不過,接下來的三天,文寧伯安分了很多,沒有再作妖,使團在一個彩霞滿天的傍晚,到達行雲鎮。
行雲鎮的官員得知鋮王大駕光臨,早就誠惶誠恐地做好了準備,一會的功夫,小小的驛館便擠滿了人,當然,主要是文寧伯的人。
當晚,行雲鎮官員在當地最豪華的酒樓設宴款待鋮王一行,但鋮王身份高貴,不會出席這種低級別的宴請,廣德侯自恃身份,也沒去。
徐天舒等人借口要夜讀書,推掉了宴請,他們雖然是國子監的學生,卻都出身名門,將來都是前途無量的棟樑之才,尤其是赫赫有名的徐天舒,和一個鎮的地方官員吃酒,有失身份。
只有文寧伯平易近人,來者不拒,接受了地方官員的盛情招待,歌舞昇平,喝得不亦樂乎。
和文寧伯那邊的花天酒地相比,驛館格外安靜,喬弈緋一邊欣賞著秦湛的美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茶,「這姚永燦可真會做人啊,三教九流的人都結交得來。」
「羨慕了?」秦湛頭也沒抬。
「羨慕什麼呀?人家以前還是我同行呢。」喬弈緋揶揄道:「貪財好色,利欲熏心,賣官鬻爵都占遍了,可架不住皇上喜歡他,一路官運亨通,青雲直上,你父皇的品味果然非同一般。」
秦湛抬頭看她一眼,喬弈緋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很識趣地反省道:「皇上做什麼都是對的,若有什麼不對,請參考第一句。」
秦湛失笑,幽沉的目光看向窗外一輪明月,接過喬弈緋沏好的茶,「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怎會不記得?」喬弈緋挑眉道:「行雲鎮上最大的客棧是我家的,那天晚上,若不是本小姐大發慈悲,尊貴的殿下就要露宿街頭了。」
「如果不那麼做,露宿街頭的人是你也說不定。」秦湛淡淡丟出一句。
喬弈緋忍俊不禁,剛要說話,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陣喧嘩聲,凝眸片刻,低笑出聲,「明知道殿下在此,還敢如此吵鬧?看來這位來客身份不俗啊!」
隨後,外面響起了季承的聲音,「殿下?」
「何事?」秦湛平靜出聲。
「兄弟們在外面住了一個形跡可疑的人,剛一審問,竟是靖樂公主,屬下等不敢處置,她吵著要見殿下。」
「讓她進來。」
喬弈緋站起身,「我迴避下。」
「不用!」秦湛吩咐道:「你留下。」
見他如此說,喬弈緋一想,也是啊,自己是使團重要人物之一,來見殿下名正言順,有什麼好偷偷摸摸的?便堂而皇之地留下來了。
靖樂公主顯然是從宮裡偷溜出來的,穿著普通宮女的衣服,因為連續趕路,衣服皺皺巴巴,上面還有明顯的灰塵和污漬,而且因為好幾天沒洗頭,一綹一綹的頭髮粘在一起,乾枯發硬,上面還有根發黃的野草。
平日光鮮亮麗的公主竟灰頭土臉,狼狽不堪,不細看根本認不出竟是大夏最尊貴的公主。
連喬弈緋都吃了一驚,靖樂最是注重身份,僅有幾次見到的她,都是珠光寶氣,花枝招展,可今天就跟個不修邊幅的農家女沒啥差別,果然是人靠衣裳馬靠鞍。
好不容易見到了二皇兄,靖樂覺得終於熬出頭了,張口就道:「二皇兄,我…」
話還沒說完,突然瞥到了一旁的喬弈緋,她臉色大變,嘶啞著嗓子呵斥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喬弈緋一臉驚訝,「這個時候,公主本應在宮中,為何出現在此,而且是這般模樣?」
靖樂和貼身宮女紫晶偷溜出宮,一路上風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才追上了二皇兄。
靖樂本以為苦盡甘來,正欲訴苦一番,可喬弈緋在旁,她怎麼都說不出口了,當即板起臉,「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質問本公主?」
「公主息怒。」喬弈緋不怒反笑,「不要說是我,任何人見你現在的樣子都會大吃一驚,江湖險惡,我是擔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歹人?遭遇了什麼不測?」
「你竟敢詛咒本公主?」靖樂大怒,「二皇兄,她以下犯上,你快幫我好好教訓她!」
秦湛沒動,反而冷冷地看著靖樂,在二皇兄幽涼的目光的注視下,靖樂忽然有些發慌,「二皇兄你怎麼了?」
「你是怎麼來的?來這裡幹什麼?」秦湛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一絲起伏。
靖樂一向膽子大,乾脆理直氣壯道:「你去北燕找烏蘭莫圖,我和他已經拜過堂成過親,他是我的駙馬,沒理由別的女人能去見他,我這個堂堂正正的北燕王妃不能吧?」
喬弈緋聽得差點笑了,這位公主還真是無法無天到以為海空憑魚躍,天下任我行,話裡有話道:「這一路上舟車勞頓,風吹日晒,公主平日嬌生慣養,怕是吃不了這份苦啊。」
「你別小看人。」靖樂橫著眉毛蠻橫道:「二皇兄,反正我就要跟著你去北燕。」
宮裡的公主很少,靖樂又是貴妃所出,皇上極為寵愛,所以平日皇兄們都讓著她,寵著她,雖然秦湛平日和她並不親近,但靖樂習慣性地認為所有皇兄都會把她捧在手心裡。
「來人,即刻護送公主回宮,不得有誤。」秦湛面無表情發號施令,讓靖樂的臉瞬時變了。
「是!」季承帶著人進來,「公主請!」
靖樂好不容易才偷溜出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哪裡肯即刻被遣返?不敢置信地盯著秦湛,「二皇兄你?」
喬弈緋似笑非笑,「公主就別為難殿下了,你是皇上的掌上明珠,這一路顛簸辛苦,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殿下可擔待不起,這麼做也是為你好。」
「你給我住口!」靖樂怒道:「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拖出去!」秦湛臉色一沉,呵斥道。
靖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個皇兄不是對她千依百順?秦湛竟敢如此怠慢她?
「你們敢對本公主無禮,本公主回去就讓父皇砍了你們的腦袋!」看著逼近的幾個高大侍衛,靖樂嘶聲吼道。
哪知,季承面無表情,「公主若是再不出去,就別怪屬下無禮了。」
靖樂驚恐地瞪大眼睛,「你敢?」
「殿下有令,屬下沒什麼不敢的,得罪了!」季承熟練地鉗住靖樂的手臂,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把靖樂往外拎。
靖樂瘋狂掙扎,嘴裡喊著,「放開我,你們以下犯上,本公主要稟明父皇,滅你們九族…」
從來沒有遭受過這種待遇的她差點氣昏了頭,對季承又踢又打,季承卻紋絲不動,順利將她拖出了門外。
驛館本來就不大,鬧出了的巨大動靜驚動了廣德侯等人,他們趕出來看熱鬧,見是靖樂公主,都大吃一驚,這公主也太能胡鬧了。
「季侍衛,這是怎麼回事?」廣德侯身上披著一件外衣,打著哈欠問道。
季承沉聲道:「殿下命屬下即刻護送公主回宮。」
廣德侯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文寧伯吃酒歸來,見到這一幕,酒都嚇醒了,「公主,你怎會在此?」
靖樂公主見到外舅公,彷彿看到了救星,「外舅公,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北燕。」
文寧伯頓覺頭疼,「小祖宗啊,你這是胡鬧什麼呀?」
每個人都在說自己胡鬧,靖樂公主又氣又急,猛然抽出一把匕首,對準自己的脖子,聲嘶力竭道:「你要是不讓我去,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文寧伯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他是知道這位小祖宗說到做到的脾氣的,好聲好氣道:「公主,你先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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