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歸來之人

第412章 歸來之人

面對文慧與群臣的追問,司菀冷笑了一聲:「僅憑兩個刁民的片面之詞,文大人就想定哀家謀害先帝之罪不成?」

「雖還未找到那阮延,但先帝所服之毒與這二人的證言已足以重開此案,太後娘娘若是謀害先帝的真兇,那麼這宮中定然還留有一些蛛絲馬跡,還望陛下恩准,搜查雙懿殿。」文慧道。

裴君懷的臉色已極為不悅,眾目睽睽之下若是下了這道口諭,且不論能否查出什麼,司菀的顏面也就此盡失。

「不是還有兩樁罪名嗎?」他岔開了話。

文慧只得暫且作罷,橫豎他也料到了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便轉而提及另外兩樁罪名:「顧家通敵叛國的罪名,源於兩封信,臣方才已將信中奧秘呈給陛下過目。

至於那兩隻荷包,也可請宮中綉娘前來詳查一番,這莫須有的罪名,便能不攻自破。安排這一切的人的確用心險惡,數罪併罰,便是顧家有心辯駁,也沒有機會。

而將通敵的信件與其中一隻荷包放入寧國府之人,恐怕就在陛下眼前。陛下若不信臣所言,便問一問他吧。」

裴君懷看向鄭承,道:「鄭承,你通敵叛國死罪已定,若道出實情,朕或可免你三族連坐。」

聞言,渾渾噩噩的鄭承忽然苦笑一聲:「過河拆橋,能舍則舍,帝王家果真是無情……」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可顧及的?黃泉路上,能帶一個算一個,大不了玉石俱焚!

他毅然怒視著司菀,斬釘截鐵道:「就是她……她當年同我說,只要我幫她栽贓顧昀,便許我往後榮華富貴,平步青雲,一展鴻鵠,我的確與公羊晏有書信往來,也的確恨顧家當年擇了世家子弟,還冠冕堂皇地勸說與我,但在那之前,我從未想過通敵一事!

為了陷害顧昀,我截下了送往邊關的兩封書信,讓公羊晏偽造成通敵之證。我猜到終有今日,才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沒想到卻遲了一步……橫豎終是一死,魚死網破總好過我將這秘密帶進棺材!司菀,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

「鄭承!你胡說八道!」司菀終是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眼中殺意令人陡然一驚。

鄭承呵了一聲:「我胡說?你當初吩咐我將荷包與通敵之證放進寧國府,給我傳的字條和信我都留了一手,就放在我屋中暗格內!如今去找,便能翻出來!

陛下您不是懷疑我通敵叛國嗎,是啊,我通敵,我將布防圖送到怒圖人手裡求庇護,我不是個東西,您的母后又如何呢?她為您鋪出來的這條路上,又橫著多少人的屍骨!她當初要置寧國府上下九族於死地的時候,可是連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啊!」

他說著,放聲大笑起來。

若不是當初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他怎會與虎謀皮,一步步走到今日?在親眼看著她殺了自己的血親之後,他便覺得背後發涼,顧家九族被斬首那日,他便知道,這或許也會是自己的下場。

被一顆被舍掉的棋子反咬一口的感覺,應當很是不錯吧,司菀……

看著他幾乎崩潰的樣子,司菀心頭一涼。

文慧向於風下令,去搜查鄭府。

殿中局勢愈發混亂,寧青執卻久久未歸,司菀不由有種不祥的預感。

另一邊,裴嫿已然被眼前的狀況驚得說不出話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當年的寧國府案,她也有所耳聞,先帝薨逝后,她還為此傷心了許久,卻沒想到這其中還藏著這樣的秘辛。

本以為右丞大人通敵叛國已是令人匪夷所思之事,當那兩個證人指證司菀才是謀害先帝,陷害寧國公的真兇的那一刻,她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不知如何是好。

文慧等人如此義正辭嚴,一步步推翻之前的鐵證,有理有據,縝密得就連她皇兄都不知如何反駁。

這樣下去,她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

與此同時,寧青執率領羽林衛抵達城外,岳將影告訴她此處藏有怒圖細作,然她尋了許久仍未有任何發現,疑惑之際,宮中傳來密報,岳琅連同天欽府,左丞許楨以禁衛軍圍住了雙元殿,逼迫陛下和太后重查寧國府案,太後傳令,命她立刻回宮護駕。

她這才知道落入了陷阱,當即調轉馬頭:「撤!」

然,還未抵達城門,便在林中被衛岑率領的紅影教弟子攔住了去路。

日前,他們便奉教主之命,連夜行軍趕赴楚京城外埋伏。

公子下令,無論如何都要在這攔住羽林衛和寧青執,阻攔其回宮。

「宵小之輩,也敢放肆!」寧青執拔出長劍,直指衛岑。

衛岑亦握緊了手中重劍,嚴陣以待。

「我等與羽林衛之間的賬,可還未清算。」想起瓊山寨遭遇的種種,他便恨不得將眼前的人碎屍萬段。

一個女子竟這般狠辣,看來他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公子說了攔住他們,可沒說要不要留下活口,他本就是山匪出身,報仇之時可沒那麼多道義講究。

血債,便要血償。

……

且說司菀在雙元殿中等了許久,傳信之人早已離宮,羽林衛和寧青執卻遲遲未至,反倒是天欽府府衛先行回來,還帶著她當年給鄭承寫的字條和信件。

她曾再三叮囑,讓他看完之後定要將其焚毀以絕後患,卻沒想到他會為了防著這一日,而留下這些。

只需稍加比對,便能確信,信上就是她的筆跡。

信中內容幾乎坐實了她與鄭承暗中陷害顧昀的罪名,那兩封通敵信件,也就此成了栽贓的鐵證。

隨後,文慧請來宮中綉娘,當眾甄別兩隻荷包上的鴛鴦綉樣,確然有著細微的不同,然就是這一點不同,與先皇后做女紅的習慣便有了偏差。

文慧上前,道:「微臣斗膽,借太後娘娘隨身的帕子一用。」

司菀渾身發僵,死死捏住了手中的帕子,帕子邊角有著她親手繡的芙蓉花,若是細看便能察覺到,這朵芙蓉花的線腳與那隻荷包上的鴛鴦如出一轍。

她的女紅當年是與兩位嫡姐一同學的,請的,是楚京城最好的綉娘師父,她素來喜歡司蓁的綉工,有意無意間便會照著她的樣子來,久而久之,就連爹娘都難以分辨她二人的綉品。

但她模仿得再像,也不是長姐,細微的針腳還是會有所不同。

綉那隻荷包時,她小心又小心,謹慎又謹慎,才綉出八九成相像,能假以亂真。

這麼多年了,她以為這事終於能揭過去,卻被天欽府拿住了把柄。

僵持了許久,還是齊浣上前提醒她:「娘娘,帕子。」

她曉得自己此時交與不交都避不開這死局,在寧青執被調離皇宮的時候,這一局,她便在劣勢。

她盯著文慧和岳琅,恨自己沒有早日除掉這二人,才養虎為患。

她顫抖著將手中的帕子放在了桌上,由齊浣端下去。

綉娘上前,細細端看了一番,屈了屈身:「啟稟陛下,這帕子上芙蓉花的綉工,與這隻荷包上的鴛鴦,出自同一人之手。」

聞言,彷彿一石激起千浪,令人心頭猛然一震。

司菀面色蒼白地合上了眼,心頭綳了許多年都不敢鬆懈的那根弦,彷彿在這一瞬,突然斷了。

岳琅拱手道:「寧國公滿門忠烈,為我大周立下過赫赫戰功,卻在他冤死後五年,真相才得以昭然於世,陛下,這著實令我等膽寒啊!」

隨著寧國府通敵叛國與私通后妃之罪被平反,謀殺先帝的之罪的矛頭也逐漸指向了司菀和那位不知所蹤的阮家嫡子。

經傅雲月詳查,阮方霆這個名字,經還在內官監中有所記錄,此人當時還是司菀宮中的人,服侍司菀起居。

宮闈中事,突然與謀害先帝的江湖門派的門主連繫了起來,傅雲月此話一出,引得滿朝震驚。

司菀望著這些充滿了猜疑與蔑視的目光,不由笑了一聲。

「你們今日能站在這與哀家對質,以種種罪名責難哀家,為顧家鳴冤,哀家的確沒料到,且不說這些罪名能否坐實,哀家倒想先問問,一直躲在幕後的人,是想就這麼看到最後,還是見一見哀家,將話說清楚呢?」

疑惑的議論聲窣窣不絕,等了片刻,一宮女打扮的人從樂師身後走出,端步而來,穿過人群,一直走到台階下,仰望著司菀,眼中卻絲毫沒有畏葸之色。

她坦然一笑,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將真容展露於人前。

因官府追查瓊山寨一案,她的畫像也早已傳到了楚京城,殿中官員,有不少都見過追捕的檄文。

她堂而皇之地站在這偌大的雙元殿中,無懼無畏地一笑,司菀彷彿再度看見了當年率兵歸來的顧昀,眉眼之間,頗有幾分神似。

她的心,忽地疼了疼。

顧如許站在階下,不行跪拜之禮,只一拱手,高聲道:「寧國府嫡女顧昭,參見陛下,參見太後娘娘,別來無恙。」

看見她的一瞬,裴君懷眼中的震驚便再也掩藏不住了。

「顧,顧昭……」

她莞爾:「我還活著,讓陛下如此驚訝嗎?」

她轉而看向司菀:「看來太後娘娘已經料到我會出現在這。」

司菀苦笑一聲:「你從前最是喜歡湊熱鬧,能親眼看著顧家沉冤得雪,看著哀家被懲處,你怎會作壁上觀。怎麼,就你一人,裴君彥還想躲到何時?」

此話一出,令不少人瞠目。

「太後娘娘想見他嗎?你有何顏面見他呢?」顧如許反問,「一場滴血驗親,竟讓先帝骨血蒙受如此屈辱,你何德何能,坐在這個位子上作威作福?」

「太子殿下真的還活著……」許楨也是頭一回聽說這事,看向傅雲月,見他會意一笑,便瞭然了。

「當年太子與明鈺長公主在泰和殿中滴血驗親,眾目睽睽之下,兩滴血四散開來,你又憑何覺得是哀家的栽贓?」事到如今,她只想看看顧昭究竟會如何做,至於真相,在場的諸位恐怕都已心知肚明,定罪也不過遲早。

她想知道,她還能做出什麼來。

這五年的積怨,應該讓她恨不得殺了她吧。

她卻還能笑著出現在雙元殿上,將證據擺在她面前,這份心性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顧如許道:「既然滴血驗親便能認定誰是先帝血脈,不如再重演一遍。」

她回過身,望向雙元殿門外。

那石階上的白衣少年,如玉樹般立於門前,眉如墨畫,皎皎似月,世無其二,他緩緩抬起眼,便彷彿將這世間的繁華與絢爛盡收眸中,褪去了年少的青澀后,更是顧盼燁然。

他終能邁過那道門檻,朝著他的仇人,他的皇弟,他應當稱之為姨母的那人走來,眼中寒意料峭,卻坦坦蕩蕩。

一如五年前他對自己立誓的那般,堂堂正正地與顧昭一同回到了這裡。

他出現在雙元殿中的剎那,不僅令眾臣震驚,更令一度蒙在鼓裡的裴嫿愕然。

她曾以為他只是公主府中的一個小琴師,是她能傾訴煩擾的友人,本以為他今日真的只是來瞧瞧熱鬧,卻不曾想到,這一切都是在騙她的。

他利用了她,還欺騙她,就連那個名字也是假的,直到這個節骨眼上,她才曉得,原來他叫裴君彥。

他站在宛陶郡主身邊,二人只不過一個眼神,她便能感覺到他們又多麼信任彼此。

那一瞬間,她險些委屈得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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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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