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日後，清晨。
周桂仙說要去縣裡一趟，買點東西。
江九娘沒出聲，徑自先出了院門。
周桂仙走到小路拐彎處，江九娘從一旁石堆里出來攔住她，道：「四嬸要去縣裡？」
周桂仙退後了兩步，道：「你出來攔我作甚？」
江九娘面上帶笑，看了眼她手裡提的籃子，問道：「四嬸籃子里提的什麼？」
周桂仙又後退了一步，側身避開江九娘看向籃子的視線，道：「裝的雞蛋。」
江九娘上前幾步，道：「雞蛋？咱們家的十隻雞最近都沒怎麼下蛋，四嬸去縣裡賣什麼雞蛋？爺爺應你了么？」
家裡最近的雞蛋都是拿來吃的，因活忙大家都累，沒什麼肉可吃，只能吃雞蛋。
周桂仙有些不耐煩，道：「這關你什麼事，你讓開我。」
江九娘手快的掀開了籃子上蓋著的藍色粗布，那籃子里裝的哪是什麼雞蛋，全是已經有些蔫掉的石斛。
周桂仙心虛的不敢直視江九娘。
江九娘道：「四嬸，這是雞蛋？」
周桂仙連忙給江九娘說好話，「月台，你別告訴老爺子，四嬸知道錯了，四嬸不該拿你東西。」
江九娘一把拽過籃子，拉著周桂仙就往屋裡拖。
江九娘進了堂屋，把籃子放在四方梨木桌上，去主屋叫來了江貴，把事情來龍去脈全部告訴了江貴。
江月芝、江東、江亭英、江福昌、張秀群及楊秀聞聲進了屋子。
江貴氣得拍桌而起，指著周桂仙道：「這事要傳出去我們家的臉都要被你丟盡，月台是你侄女，你偷小輩的東西去縣裡賣，你有臉沒臉？我江家怎麼娶了你這麼個東西！」
周桂仙跪在地上，哭訴道：「爹，我要是有銀子，我至於拿她江九娘的東西？亭英要出嫁，可手上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我這不是沒法子了才偷了她的藥材！」
江月芝一聽，在一旁氣得不行，一巴掌給周桂仙扇了過去，道：「我打死你，人窮志不窮，你竟想著偷，沒首飾又怎的，她張家要是敢薄待亭英，我自會抄著扁擔過去鬧，你倒好，就想著充門面給自家作勢，那旁人不知咱家幾斤幾兩，你這打腫臉充胖子，不僅讓旁人笑話，還損了自家人關係！」
江月芝越想越氣，又是一巴掌給周桂仙扇過去，「我打死你！」
周桂仙臉頰被扇得紅腫起來，哭道：「我…我也是鬼迷了心竅了，可我就亭英這一個閨女，我不想她嫁過去受苦….」
江月芝本想繼續再打，江亭英立馬上去護著周桂仙，道：「爹，你別打了，娘也是為了我，娘跟你這麼多年，任勞任怨，從不叫苦，她也就這一件事想岔了走了歪路，別打了！」
江月芝氣怒的收回了手，站在一旁沒再開腔。
江貴與周桂仙道：「這等事你要再干，江家自然不會再要你的，我江家不留偷雞摸狗之輩！」
周桂仙一聽自己可能要被休，立即道：「爹，我不敢了，是我老糊塗，是我心腸爛，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已人老珠黃，若是被休，哪還能再二嫁出去。她爹娘已逝，娘家兄弟絕不會願意養著她，那她的日子可真過得豬狗不如了。
江九娘道：「爺爺，據我所知，四嬸是不知石斛放在背簍里的，那天只江東哥、江西哥還有我爹娘知曉，而我爹娘是不可能把石斛給四嬸的，江西哥更不可能，餘下的只有江東哥。」
江貴看向江東，問道：「咋回事？這其中還有你摻和？」
江東知道事情瞞不過去了，跪下身子，道：「爺爺…石斛…石斛是我拿的。」
楊秀當即就怒了，拿起放在一旁的掃帚就向江東打去，「你這個大孽障，大殺才，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害蟲，你偷啊你，你怎麼能偷呢你！」
以往江東怎麼偷奸耍滑，她都算了，今天倒好，直接偷起東西來了。
不打不成器，不打不成才！
楊秀好一頓打，打得江東直求饒。
「別打了，別打了，娘，我知道錯了，我真知道錯了！」
楊秀罵道：「我平日是沒給你吃還是沒給你穿，你竟然偷東西，混賬東西！」
江東被打得疼得哇哇叫，道：「不要打了！娘！我疼啊！娘，不要打了！再打就要死了！」
江貴也是疼江東的，見楊秀打得有些狠了，道：「老六媳婦別打了，他知錯就行。」
楊秀心中的氣還是沒消的，把掃帚扔在一邊，捏著江東耳朵罵，「我告訴你，要不是你爺爺還心疼你，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張秀群上前拉住楊秀，道：「你消消氣，東兒年歲還小，慢慢教導。」
楊秀憤聲道：「他小個屁他小，隔壁的狗剩和他年紀一樣大，娃兒都滿月了！」
張秀群把她拉到一邊，繼續勸道：「算了，東兒也知道錯了，別打了。」
江貴看向周桂仙，道：「石斛怎麼到的你手裡？」
周桂仙一邊拿著袖子揩拭眼淚一邊道：「是我老糊塗，我見東兒拿石斛，知道那藥材貴重，又想著亭英出嫁家裡實在給不起什麼好嫁妝，便攛掇東兒一起拿了石斛藏了，想著賣了銀子給亭英買個像樣的鐲子，餘下的銀兩就給東兒，我倆都閉口不提此事。」
江貴氣得胸口深深起伏，指著周桂仙罵道：「你身為長輩，不制止東兒，還與他一起偷，一起藏，你這個孽障，孽障！」
周桂仙抽泣道：「我知道錯了，爹，媳婦知道錯了，你可別叫月芝休了我，我回娘家我沒有好日子過呀。」
張秀群在一旁道：「爹，算了吧，為父為母的都是為了兒女，桂仙這些年也勤懇，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
江貴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給我少犯這些糊塗，你要偷的是別家的藥材，鬧到衙門裡，你可不知要蹲幾個月的大牢。這回就算了，以後你要是再敢，我江家絕對不留你。」
他又看向江東，道：「還有你，我知道你什麼德性，我不求你能幹多少活計掙多少銀子，你至少別給我偷雞摸狗，丟我臉面！」
江東道：「我不敢了爺爺。」
周桂仙道：「爹，我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