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十六個蘿蔔,江九娘臨近午時才切完。今日張秀群沒去山上做活,便在家中做飯。家中幾個妯娌,張秀群的廚藝是最好的,幾乎什麼都會做,甚至還能創新。就那田埂子上春日裡長的折耳根,帶著腥味的,她也能拌得很好吃。
江九娘的廚藝就全是跟著張秀群學的,廚藝能輕鬆蓋過她幾個嬸嬸。
江九娘進灶房端菜,張秀群道:「你剛剛和陸家三郎去村長家了?」
江九娘點了點頭。
張秀群拉過她道:「我知道你和陸三郎從小交好,但現在你們漸漸大了,尤其陸三郎已年滿十六,可以說親訂婚的年紀,還是要稍稍與他保持一些距離的好。」
江九娘道:「娘您的顧慮我知道,我會有分寸的。」
張秀群嘆口氣,道:「誰不希望自己女兒能嫁個好人家,可是陸家咱們確實高攀不上,尤其陸三郎還是讀書人,咱們就更是攀不上了。」
江九娘垂下眼帘,不知怎的,心裡竟很失落,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樣。但陸淮,確實是她夠不著的人,他日後考了功名,能娶更美家世更好的女子。
江九娘道:「我知道的娘。」
張秀群道:「端菜出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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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陽光更為炙辣,在屋外待一會兒都能出汗。
江九娘拿著蘿蔔絲在院子里晾曬。
蘿蔔絲江九娘切得很均勻,像是比著尺子切的。
江西在一旁拿著刀削竹條,那竹條是先把竹子削開,削成一條一條的,后把竹條與竹皮分開,曬蘿蔔絲就用竹皮。
江九娘道:「哥,剛剛你去村長家你害怕嗎?」
江西道:「害怕。村長就瘦得只剩骨頭了,我放完做棺槨用的木材我就跑了。」
江九娘問道:「神婆走了嗎?」
江西道:「走了,現在就吳嬸一個人在家裡。可能到晚上,做棺槨的木匠應該到了。」
江九娘想吳嬸應該是不害怕的,畢竟是一起相處了近三十年的人。
夜色很快就黑了,但近黃昏的時候,卿雲來了江九娘家中,說要挨著她睡一晚,有些私里話與她說。
江九娘當然樂意,她正害怕夜裡該怎麼睡。
這會兒卿雲來了,她就放心了。
屋裡點著油燈,忽明忽暗。
兩個小姑娘在被窩裡說著悄悄話。
卿雲道:「我家大娘子的衣裳首飾可多了,就簪子就二十幾支,更不說耳鐺髮釵頭面了。」
江九娘道:「那豈不是要花很多銀子。」
「是啊,可大娘子生得美,老爺也願意給大娘子花錢。你瞧瞧小郎君,多好的相貌和身姿,這村裡縣裡待字閨中的姑娘哪個不想嫁。」
江九娘笑了笑,想起陸淮深邃的眉眼和挺拔的身姿來,由衷的點頭,陸家小郎君確實一番風華,俊美無雙。
卿雲道:「但也不知怎的,小郎君不近女色,大娘子有給小郎君安排通房丫頭,但小郎君從來沒碰過,只讓她端茶遞水,連磨墨都未讓她伺候。」
忽的,卿雲想起什麼來,忙道:「我忘了,你年紀還小,不應該給你講這些事。」
江九娘道:「…我…我能懂一點的。」
卿雲笑道:「你懂什麼?那我問你給男子親一下會懷身子么?」
江九娘不知該怎麼作答了,若回答不會,卿雲該問她怎麼知道的,若回答會又顯得自己太傻。
於是,她便做思考狀。
卿雲見她半天也答不上來,笑道:「你還說你懂呢,這個你都答不上來。」
江九娘笑了笑,沒再接話。
時辰過得很快,轉眼已到亥時,江九娘睡得一向準時,這會兒已經瞌睡連連。
她睡著之後,卿雲下床熄了燈,回到床上時,嘆了一句,「真是好福氣,我的好姐妹。」
她從未見過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如此小心翼翼又細心周到。
一夜風平浪靜,無事發生。江九娘一夜好眠,沒見著不幹凈的東西。天剛蒙蒙亮,卿雲便走了,江九娘也起了身,穿衣洗臉準備做早飯。
日子就這樣晃晃悠悠的過了三日。
直到三日下午,江九娘正在河邊洗衣服,見一白衣少年騎著騾子慢悠悠的進了村。
那少年與陸淮年紀相仿,相貌生得端正,看面相是個愛笑的。
他經過江九娘身邊,問道:「小娘子,你可知道陸淮陸修竹家怎麼走嗎?」
江九娘起身,往前方小路指了指,道:「就在前面,房子最大的那一家。」
傅白道:「謝了。」
他騎著騾子順著小路進去,到陸淮家時,笑呵呵的衝進去,大聲道:「陸淮,縣考成績出來了,你第一,我倒數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