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傅白用完午飯便離開了陸家,陸淮爹娘得知陸淮府考又是第一很是高興,說他若是院考又拿第一考上秀才就辦席面,請村裡人都來吃席。
陸淮只聽到都來吃席這四個字,那代表江九娘也會來。
當即道:「娘你放心,兒子會考得很好。」
她從來沒進過他陸家的門,他想讓她好好來看看陸家,她早晚是要嫁進陸家做他陸淮娘子的。
夜晚來得快,夜空繁星閃爍,璀璨綺麗。
陸淮剛剛沐浴完從耳房出來,衣裳都沒怎麼穿好,便見王茹走來。
他趕緊系好腰帶,蹙眉問道:「娘,這麼晚您不睡覺,來我這裡做什麼?」
王茹冷哼一聲,道:「避諱你娘幹啥,你屁大點的時候娘天天給你洗澡,這會兒大了見了娘就穿好衣服了。」
陸淮握著拳頭放到嘴邊尷尬的乾咳了一聲,岔開話題,道:「您找我可是有事?」
王茹道:「你不娶妻,現下又無通房,娘尋思著給你買個通房丫鬟?你放心,娘保管給你找個好看的。」
陸淮道:「娘,這事你不用操心,我不想要通房。」
王茹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打量陸淮,蹙眉擔心道:「兒子,你莫不是讀書讀得…那方面不行了?」
他爹十七歲的時候,他們就已成婚,晚上厲害得很,折騰得她死去活來的。
怎麼到了陸淮這兒,一點…需求都沒有呢。
陸淮見王茹盯著自己那地方看,耳根微紅的側過了身,道:「娘,你幹嘛,我十七了。」
王茹這才收回了眼神,道:「你真不要通房?錯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我還懶得操心你這事呢,少操心少長皺紋。」
陸淮肯定道:「我不要。」
他快步進了屋,上床拉過薄被睡覺。
王茹看向站在門外的福祿,問道:「三郎真沒有一點那個?」
福祿為難的撓著後腦勺,他是該答有…還是沒有呢?
小郎君肯定是有的啊,只是他要說了,大娘子肯定要買通房了。
但他若說沒有,大娘子肯定要請大夫。
福祿為難道:「回大娘子,小的也不太清楚,夜裡小的沒守著小郎君。」
王茹雙手環胸,道:「那就算了,不要就不要。日後他娶了娘子,這通房也不好安置。」
日後要是發賣,總歸有過肌膚之親的,未免也太過狠心,要是抬做妾,他那新婚娘子再大度,心裡也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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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天氣陰涼,吹得涼風陣陣,格外舒爽。
江九娘在陸淮身前背詩,聲音不大不小,背得很是順暢,聽得陸淮很是滿意。
她背完《樛木》坐回陸淮身邊,問道:「我背得好嗎?」
陸淮點頭,「背得很好。」
江九娘得到誇獎,開心的笑著,眼睛笑得彎彎的,像月牙似的。
陸淮道:「你這麼努力為著什麼?你以為你背不上來我真捨得打你?」
打她還不如打自己。
江九娘道:「為了變得更好。」
她知道自己不夠好,想變得很好。
趁著自己還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
陸淮道:「那我繼續教你。做我的學生,可不能太差,日後丟臉可丟的是我的臉。」
就這樣很快過了二十日,陸淮教了江九娘十幾首詩經,小姑娘聰明學得快,又勤奮,夜夜複習之前學的,所以這二十幾日學的,一首都沒忘。
陸淮假期已過,得去縣裡繼續讀書。
近十一月要院考,課業還是重的。
陸淮臨走前見了江九娘一面,告訴她他有空就會回來教她念書,還贈了她一本字帖、兩支狼毫筆、一個硯台、一個墨條、一疊宣紙。
他道:「好好練字,若我回來之時,你沒有一點進步的話,我會罰你的。」
江九娘拿著文房四寶,道:「你贈我這些東西,是不是要花許多銀子。」
陸淮點頭道:「都是好東西。」
江九娘搖頭道:「那…那我不能要。」
陸淮道:「既我贈了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如果你堅持要還的話,可以,我記在賬上,你日後慢慢還。」
他轉身便走了,應該是抽空出來與她說的話。
江九娘看著陸淮寬肩窄臀的背影,不知怎的,竟落下眼淚來。在他身邊,她總是心安的,他一走她心就不安了,甚至有些捨不得。
她的陸哥哥,待她從來極好,雖有凶她的時候,但也是她惹他生氣的時候。
她突然想起前世來,那年她剛剛及笄,他去汴京參加會試,而她在媒人的說親爹娘的同意之下,與夏堯成了親,他回來之時,她已嫁作人婦。
忽然的,她覺得很對不起他,像是自己紅杏出牆,背叛了他的感覺。
江九娘拿著筆墨紙硯回了江家,把東西好好的放起來。
不久,她便聽到門外車軲轆的聲音,陸淮走了。
江九娘坐在窗邊的桌前一張一張看著近來陸淮教給她的詩經,這些東西她放得很好,紙張未褶皺半分。
這些紙張除了陸淮默的詩經之外,乾乾淨淨,未有一絲灰塵,未有一滴油垢。
江九娘愛不釋手的看著,這就是日後縣令大人寫的字。
她不知陸淮縣令之後的仕途如何,因為她死得早,十七就死了,死得凄凄慘慘,連屍體都不完整。
夏堯把她掐死之後,用廚房的菜刀分解了她的屍體,然後裝進麻袋,丟進了河裡。
她死後魂魄就站在夏堯旁邊,看得清清楚楚。
後來,她的意識就不清晰了,醒來自己十三歲。
江九娘把寫有詩經的宣紙放進抽屜里,想著依照陸淮的智慧,日後絕不只小小的正九品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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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正值江九娘生辰,滿十四,張秀群給她煮了碗面,還放了個雞蛋。
江九娘吃完,心道:這一世她一定要長命百歲,兒孫滿堂,一輩子富貴滿身,與夫君琴瑟和鳴,和睦相守,恩愛不疑。
張秀群道:「日子過得真快,轉眼你都已經十四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坐在田埂子上被螞蟻咬,你哭得滿臉淚花,可憐極了。還是陸家三郎把你抱起來,哄著你,給你糖果吃,你才又樂呵呵的笑了。」
江九娘低下頭紅了耳根,潔白的貝齒咬著下唇,也沒說出什麼話來。
從小,陸淮就極寵她。
張秀群笑道:「若我們家有陸家那樣的門楣,我肯定主動上門去找陸淮娘說下這門親,可是…我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陸家恐也瞧不上咱們。」
江九娘道:「娘,您放心,我會讓咱們家慢慢富裕起來的。」
張秀群笑了笑,點了點頭。
面上是相信肯定她的,女兒是她親生的,當然要信任她鼓勵她。可是心裡依照實際情況來,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又沒讀過書,怎麼讓他們家慢慢富裕。
張秀群實際是不信的。
江九娘拿著吃過的面碗到廚房去洗,洗乾淨之後,背著背簍,拿著鐮刀、繩子、小鋤頭上了山。
山林中有許多草藥,這會兒正值炎熱夏季,正是長得蔥鬱之時。
林中石壁上偶長靈芝,但石壁很高,連膽子大的青年小伙都不敢攀爬上去採摘。
但江九娘敢。
《藥典》上說,靈芝喜濕潤陰暗的地方生長,若生長在石壁之上,石壁必定濕滑,生有茂密青翠的的苔蘚,上石壁容易滑下去,跌個粉身碎骨。
而且這石壁,一定是背靠陽光的,只要背靠陽光,應該鮮少人經過,興許跌下崖壁都無人知曉。
江九娘上了山,她曾記得她小几歲時,崖壁上生有一棵松樹,但死了好些年。
不出意外的話,那裡會生有靈芝。
江九娘到了懸崖邊,往下看著。下面霧氣氤氳,深不見底,隱約可見嶙峋巨大怪石。
她找著那棵死掉的松樹,就在半山腰,只剩半個樹身,周圍長有苔蘚雜草。
江九娘如之前那般拿出繩子,拴在樹上,然後拿著繩子末端拴在自己腰間,一點點順著石壁滑下去。
背靠太陽的石壁很滑很滑,江九娘都有些踩不穩,有些怕的脊背上出了一層又一層的細汗。
她大著膽子下去,滑到了松樹出,見兩株巴掌大的黑色靈芝正長在松樹根部處。
江九娘笑道:「幸好沒白來一趟。」
兩株靈芝長得極好,傘面厚實,根部粗大,傘面雖為黑色,但黑得發亮。
一看這兩株靈芝年頭就已不小。
至少十年以上。
十兩銀子不成問題的。
江九娘採好靈芝,小心翼翼地放在背簍里,然後順著繩子爬了上去。
夏季炎熱,儘管江九娘是在背陰處沒曬著太陽,但上來懸崖時,已渾身是汗,連她耳邊的碎發都已打濕。
江九娘收好繩子離開了懸崖邊,繼續往林中走去。靈芝不光生在懸崖峭壁上,還會生長在林子里。
林子深處霧氣剛剛散盡,地面雜草的葉片上還帶著露水,江九娘褲腳已經濕透。
前方,有三棵倒下死去的樹,江九娘認不出名字,但覺得有可能那裡會長有靈芝。
她快步過去,用鐮刀撥開葉子稍大的雜草,見一株靈芝生長在爛掉的樹榦下,靈芝有拳頭大小,傘面呈暗紅色,還帶著露水,看起來很是新鮮。
這靈芝應該是剛剛長起來不久的。
江九娘把靈芝挖起來放進了背簍里,繼續在林間找著。
之後,江九娘沒再找著靈芝,倒是看見了幾株三七。
葉片青綠,葉尾稍尖,葉子中部長有一簇紅籽,這幾株紅籽都已成熟,正是挖出根部的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