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妖怪!
昆南主城。
自從南宮允被毒殺后,南宮家內部一團亂麻。
南宮軒疲於應付家族裡旁支長輩,甚至因賬簿對不上和南宮良大吵了一架。
「軒兒,你這話什麼意思?」
南宮良拍桌站起,塗脂抹粉的面孔扭曲,「你的意思怪我中飽私囊做假賬?呵,我好心幫你,反倒被當作驢肝肺,惹一身麻煩了!」
「三叔……」
南宮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南宮良的帳做得平,他仔細查了好久才確定,但手頭也沒有確鑿的證據。
無奈之下,南宮軒到底是選擇息事寧人。
「算了,當我沒說。」他轉身就走。心裡愀然無樂,準備去找解語花林菀傾訴。
南宮良叫都叫不住他,滿心怒火。
「你這像什麼話?還把我當長輩嗎?我看你們一個個的,就是瞧不起我!」
恰在此時,碧落雙英走了進來,向他稟報伐魔前哨一事。
南宮良沒好氣地端起案几上的茶盞,蘭花指捏著杯蓋撇浮葉,冷聲問道:「青劍宗那幾個死絕沒?」
落書不敢言。
還是碧燈拱手道:「沒死……還安然無恙回巴蜀了。」
「什麼?」
南宮良因為太震驚,臉上厚厚的脂粉都裂開了縫隙。
在他心裡,時盞拂了他面子那就是十惡不赦!本想殺她幾個同門解解氣,竟然事與願違。
南宮良將茶杯摔了個四分五裂,「好啊!南宮軒不將我放在眼裡也就罷了,雜魚小門也敢跟我作對?正好我閑來無事……走,去巴蜀!」
去巴蜀做什麼不言而喻。
他要去撒氣!
落書和碧燈一時怔愣,站著沒動。
時盞是邪魔歪道,其實從沒傷天害理。那日百花盛會上雙方交手,兩兄妹被剿去本命法寶,後來,時盞將法寶扔還房頂,並未霸佔。
南宮良因被下了臉面就遷怒於人,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還愣著做什麼?連主人的話你們也不聽了?」
南宮良發起牢騷。
碧燈嘆了口氣,扯了扯妹妹落書的衣袖,提醒道:「我們跟南宮家定了契的,走吧。」
*
林菀也住在昆南。
之前她一直寄居南宮家,南宮允死後,南宮家氣氛不對,她便搬到了一處靈氣充溢的華麗大宅里。
那時候,瞿如和沈梟都跟她住在一起。
南宮軒不忙了會過來與她歡好,而林城子則例行三個月傳她一次。
林菀和林城子相處時間最短。
林城子總說她是個小迷糊,她以為是調情誇讚……如今想來,他是真覺得她迷糊吧。
林菀說不出心底是何滋味了。
日暮西斜,天穹低垂暗淡。華麗的大宅里,到處都沒有掌燈,黑蓊翁一片,唯有院子最盡頭的一間房中,透出了點點昏黃燭光。
雕花門上映出一名女子裊娜的剪影。
她坐在桌邊,手裡穿針引線,咿咿呀呀地哼歌,「一縫呀妾身愁別離,二縫呀應恨郎君老,三縫呀此生夢迢迢……」
似在歡快地給心愛的人納鞋底、綉手絹、縫荷包。
一燈如豆。
林菀瑟縮在陰暗的牆角,雙臂抱緊膝蓋,披著斗篷,只露出一雙圓睜的杏眼。
她驚恐地看著桌邊穿針引線的女人。
女人與她長著一模一樣的臉,一襲蝴蝶粉衫,梳著雙丫髻,側坐在圓凳上,嬌俏可人。
但林菀知道,那不是她。
那是業障。
業障沒有腿。
她只能凝出上半身,下半身還是密密麻麻蠕動的碎肉,血糊糊地擠在一起,像一條條章魚觸腳,噁心怪異。
業障也沒有縫荷包。
她在縫人頭。
專註地給一具腐爛發臭的屍體縫合頭顱。
頭顱被江水泡爛,都看不出五官,皮肉要掉不掉,隱約可以看見腥紅的臉骨。
那具屍體是沈梟的。
林菀無比後悔。
無比後悔為什麼要進入冥菩寺,讓這個可怕的怪物寄生自己。她殺了好多人,吸了好多人的修為,邁入分神初期,但心底卻仍然害怕怯弱。
業障蠱惑地問她:「別怕,你還有什麼願望,姐姐都幫你實現。」
林菀不知道當時怎麼就鬼迷心竅了。
她淚流滿面,戰戰兢兢地說:「我希望,希望瞿如和師父……能死而復生。」
業障一口應下:「好!」
可是,林菀萬萬沒想到業障的想法天馬行空。
瞿如被吸成了一張干皮,但翅膀還在,業障就砍下瞿如的半妖翅膀,挖出沈梟已經掩埋的屍體和頭顱,打算把他們全部縫合拼接在一起。
林菀被她的做法嚇得又哭又叫,卻無力阻止。
因為業障越來越強。
她甚至能短暫地離開自己的身體,變出跟她同樣的臉。
據業障說,等她修為在渡劫,就能用碎肉變出更多更多的身體,永遠都不會死,永遠都不會消亡。
業障嫵媚地瞥了眼牆角瑟瑟發抖的林菀,針尖在頭皮上抹了抹,繼續縫合,「別急哦,你的師父和瞿如馬上就能回來嘍。」
林菀驚恐至極,不停流淚。
偏在此時,屋外傳來年輕男子的喊聲,「菀兒?菀兒?你在屋裡嗎?」
林菀猛然瞪大淚眼。
南宮軒?他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業障掩嘴嬌笑。
她放下沈梟腐爛的頭顱,模仿林菀俏皮的樣子,眼波流轉,揚聲應道:「哎!軒哥哥,我在這兒呢!」
房門被一陣晚風吹開。
燭火熄滅,屋子陷入濃稠的黑暗中,寂靜陰森。
「菀兒,你為何不掌燈?」
南宮軒屈指點出一道法力,企圖將燈點亮,但不知為何,燈芯毫無反應。
黑黢黢的房間中瀰漫著死老鼠的惡臭,兀帶著江水潮濕的腥味。
南宮軒正欲掏出夜明珠,一雙玉臂忽地環上他的腰。
身後的林菀嬌嗔:「軒哥哥,你這些日子都不來看我,我好想你呀。」
說著,便將手探進他衣襟。
修剪長長尖尖的指甲,在南宮軒心臟跳動的左胸膛輕點。
自從上次在百花盛會一別,南宮軒忙著跟南宮良盎盂相敲,的確很久都沒來找林菀。這會兒被她主動撩撥,立時起意,轉身反摟著她,輕車熟路將她抱上裡屋的雕花牙床。
南宮軒路過桌邊,借著月光,掃了眼桌上的綉綳,發現那股腐臭味從這裡傳來的。
他欲細看,一雙柔荑小手卻捂住他的眼,將他推倒在床遮蓋了視線。
今晚的林菀很不對勁。
南宮軒色令智昏,卻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更是不可控制的失去靈力,連帶著他一身修為也在被人吸走。
他猛然拂開遮掩自己眼睛的雙手。
白泠泠的月光下,林菀竟然滿臉是淚。
她啜泣,嘴唇囁嚅,用力從牙齒里擠出幾個音節,「軒哥哥……對不起……」話音未落,纖細的脖子「咔咔」僵硬地扭轉過來,後腦黑髮傾瀉而下,層疊髮絲間,赫然露出了一張陌生女人妖冶的臉。
女人眼球乾澀轉動,俯下身來,喉嚨里嗬嗬發出聲音,學著林菀的語氣,舔了舔嘴唇,「軒哥哥。」
南宮軒一陣冰冷寒意從足底直接躥上天靈蓋。
他頓時萎了,滿面驚恐,「有鬼啊——」
南宮軒想逃,但那要妖怪卻在源源不斷地吞噬他的修為。
短短几息,修為跌至練氣。
南宮家畢竟是浮光界頂尖世家,身懷保命手段。他咬破舌尖血,閉起眼睛大聲喊出敕令:「列祖列宗在上,五雷猛將,三佑吾身,開旗急召如律令!」
霎時間,南宮軒渾身金光籠罩,金光衝破屋頂,照亮雲霄。
林菀和業障被刺目金光照耀,捂著眼睛發出一聲慘叫,踢開南宮軒。
南宮軒倒飛出去,「砰」的一聲撞破房門,滾下台階。
他肋骨斷了兩三根,渾身劇痛,齜牙咧嘴地抬頭,正巧與草叢裡腐爛的頭顱面貼了面。
「啊啊啊!」南宮軒毛骨悚然,連滾帶爬後退。
頂著兩張臉的林菀跟著追了出來。
她上身衣衫不整,肌膚雪白,濃密的黑髮長長拖曳,四肢扭曲在地面爬行,嘴裡甜甜地喚他:「軒哥哥,軒哥哥,你去哪兒呀?你不愛了我嗎?」另一個林菀又在哭泣,「夠了!不要這樣……給他一個痛快吧!」
南宮軒修為已經跌練氣,身上好多法寶都沒有能力催動。
千鈞一髮之際,他隨手亂摸出一張傳送符,也不管是傳到哪兒,狠狠捏碎。
景色斗轉星移,他來到一間丹房。
這是……林城子的洞府!
南宮軒以前最不喜林城子,此時卻像見到再生父母,撒腿狂奔,邊哭邊喊:「林老祖!林老祖!救命啊!」
林城子正盤膝打坐。
他站起身,正奇怪南宮軒怎麼會有他的傳送符,就被南宮軒一下抱緊大腿。
南宮軒抖如篩糠,嘴唇慘白,「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林城子臉色鐵青。
他狠狠一腳踹開南宮軒,咬牙切齒道:「你發什麼瘋?先把褲子摟上!」
南宮軒指了指外面,雙手來回比劃,話都說不利索,「有鬼,有妖怪……爛掉的人頭……人頭是沈梟!」
林城子細瞧,南宮軒修為不再,且身體虧空,顯然出了意外。
事情非同小可,他雙手負在背後,沉聲道:「你把舌頭捋直了,好好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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