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滅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滅門

時盞和毒姥在葬屍島周圍打了兩天。

她不敢鬧出大動靜,怕引出魔君,施法克制又收斂。而毒姥一身劇毒,來去無蹤,時盞狠費了一番功夫,才讓毒姥落了下風。

「時盞!就算你此時救了宋據,他也活不了多久!」

毒姥足尖點水,蛇杖一掃海面,揚起千層毒浪。

「他的生死由我把控,不勞你操心!」

時盞眼神凌厲,長鞭一甩,直直劈開浪花。她縱步上前,力貫手臂,出其不意地揮出一掌。

轟!

虛空中的氣流驟然爆鳴,浩浩湯湯無望無際的海面猛地一盪,海水翻騰,濁浪排空。

毒姥大驚失色。

她躲避的速度極快,但掌風還是刮到了她的胸口,餘波震開她的防護罩,胸骨喀嚓碎裂。

毒姥吐出一口烏血。

眼見時盞再次殺到,她眼珠轉了轉,頭頂的肉瘤裂開,噗呲噴出一大股腥臭黑霧,將周圍空氣都灼燒出焦味。

黑霧擴散速度極快,時盞不敢貿然上前。

「時盞!本姥姑且饒你一命,改日再戰!」毒姥一揮衣袖,消失在黑霧當中。

時盞皺起眉頭。

她這才想起數個時辰前跟毒姥酣戰時,有人使過她的傳訊符。

時盞在儲物袋裡翻找,確定是給出徐媛的那一張。

當時給出符籙,說了遇事才會使用。徐媛雖然不著調,但絕不會將其當做兒戲。

時盞思忖片刻。望了眼無念宮的方向,選擇先去青劍宗。

她如今修為高至分神,從隰海趕至巴蜀時剛剛日暮四合。

太久沒來青劍宗,時盞處處陌生。

記憶中,青劍宗天空澄碧,纖雲不染,氣候和煦溫暖。此時卻雨浥輕塵,陰冷徹骨。

踏上掩映在蔥蘢樹木的蜿蜒山道,階上早覆滿青苔。時盞認為自己在潮熱的隰海待久了,所以對這樣的氣候不太習慣。她攏了攏衣襟,迎著細雨,來到宗門外。

門外沒有弟子值守,連那兩扇古樸的大門都被人拆了。

原本書寫「青劍宗」三字的紅底金漆匾額,落在地上斷為兩半,被雨水沖刷的顏色新亮。

時盞瞳孔微微一縮。

她神識籠罩整座大山,探不到任何氣息波動。心下一緊,快步邁過匾額,揚聲道:「徐媛?徐媛?」

宗內推倒了許多無用建築,栽種著茂密的靈樹,樹梢掛著成熟飽滿的果兒,晶瑩剔透。

時盞輕車熟路來到紫霄殿前。

開闊的平地縫隙里長滿雜草,被雨水浸潤油綠。細看之下,草葉懸挂著的幾點血珠。

鼻尖隱約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

時盞目光落在大門緊閉的紫霄殿。

雨越下越密。

越下越急。

漸漸地,水汽瀰漫在空中,飛檐翹角的偌大建築,被雨霧渲染如夢似幻。

時盞拾階而上。

殿前的門檻被拆除了,想必是方便藺西澤輪椅進出。她抬手貼上陳舊的雕花殿門,猶豫了一下,才將其推開。

「吱呀——」

殿門開啟。

微弱灰暗的光線中,高懸金匾、青銅香爐、紅木几案……熟悉的陳設悉數映入眼帘,往昔的記憶亦如潮水漫上心間。

下一刻,她視線落在大殿左側,赫然蒼白了臉色。

屍體。

全是屍體。

橫七豎八被扔了一地,腿疊著手,手壓著頭。有徐媛、有十九,有每一個她面熟的同門師弟師妹……屍體一劍封喉,乾脆利落,只有丁點兒血跡沾染了潔白的青劍宗弟子服。

時盞如遭雷擊,怔立在原地。

她揉了揉眼。

視線掃過昔日同門的屍體,遍尋不著那人。她這才注意到徐媛仰躺的屍首旁,還置著一個圓肚大陶瓮,瓮口遮著一塊灰色布簾。

時盞動動神識,就能看清瓮里是什麼。

可她不敢。

她竟然不敢。

時盞緩步走過去,立在瓮前。半晌后,她才顫抖地伸手,「唰」的一聲扯下布簾。

藺西澤果然在裡面。

他臉上不復溫和的神情,而是被人摳去了那雙溫和的眼,臉上兀淌著兩行血淚。齊肩斬斷的臂膀和雙腿血肉模糊,只剩軀幹靜靜裝在污穢的瓮中。

許是陰雨的傍晚光線太昏闇。

時盞眼裡模糊不清,一片混沌。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倏忽間,腦海里閃過青澀時,海棠樹下的謙謙君子,白衣負劍。

她怨了藺西澤好多年。

怨他蠢,怨他笨,怨他軟弱又愚善。

她的人生早已重新來過,所以她斬斷前塵往事,不想再和青劍宗的一切有染。

但是,她惟獨沒想過有朝一日,青劍宗會被滅門,慘烈至此。

時盞扶著瓮身,半彎著腰,像被硬生生挖走了心,空蕩蕩的發痛,痛到她根本無法喘氣。

怎麼會這樣?

她明明下定決心不要和青劍宗有瓜葛,為什麼在看到他們慘死後,會痛不欲生呢?

時盞踉蹌地退後兩步,望著陶瓮,眼中一下就湧出了淚。

她活了兩輩子,愛恨皆起於青劍宗,止於青劍宗。

在這裡,她度過了肆意張揚的年少時光,有父母疼愛,有同門彈劍作歌,有藺西澤清瑩竹馬;她亦在這裡,遭遇過最痛徹心扉的悲苦寥落。

青劍宗不是沈梟一個人的,其中有她父母多年心血!

正因為看得太重,所以才會極度憎憤。

直至今日看到同門慘死,她才明白,自己始終無法割捨。

青劍宗是她心頭的一根刺。

更是她的一片逆鱗!

望著陶瓮,時盞心底哀慟至極,摻雜著說不清的悲傷,同時燃起熊熊怒火。

她擦了把臉上的淚,咬緊牙關,仰天長嘯,「是誰?」

「到底是誰!」

「誰敢?誰敢!」

強大的神識籠罩整座宗門,不放過每一寸角落。

須臾后,泥濘中一朵菱花被尋見,飄飄忽忽落於掌心。

菱花……

南宮!!

時盞披星戴月,用盡了所有傳送符,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昆南。

她悲痛萬分,盛怒難消。

熹微晨光中,她手持蒼雲鞭,孤身闖上富麗堂皇的南宮大宅。

南宮門童見狀,揚聲呵道:「來者何人……啊!」話沒說完,就被時盞擭住腦袋,直接搜了魂。

時盞雙目赤紅,她搜了一個又一個,總算弄清時事情來龍去脈。

南宮良!

全是南宮良!

這個陰毒小人,欺辱年幼的白黎之,百花盛會差點害了游月明,而今又殺藺西澤,滅了她的青劍宗!

他怎麼敢的啊!

時盞硬闖南宮家,觸動南宮家的護宅大陣。陣法金光拔地而起,固若金湯。

但時盞恰好陣法最精。

她面色冷厲,抬手間甩出十二道陣旗,不肖片刻便找到陣眼,一舉擊破。

陣破時聲勢浩大,南宮家護院高手紛紛被驚動,四處御空而來。

眾人抬眼望去,但見萬簇金箭似的霞光從朝雲中迸射而下,緋色連天。容姿絕美的紅衣女修,手持雷電環繞的長鞭,踩著書寫「南宮」二字的金匾,面若寒霜,氣勢攝人。

「膽大包天,竟敢擅闖南宮世家!」這些頂尖護院個個修為出竅,仗著人多勢眾,一同朝她攻來。

時盞滿心悲憤。

腦海里只有橫屍遍地的同門師弟妹,以及被削成人彘裝在瓮中的藺西澤。

她眼中有淚,根本不去看這些人的招式。怒吼一聲,運轉全身修為,袖袍鼓盪,揮出九十九道蒼雲鞭。鞭影陣陣,狂風呼嘯,遮天蔽日的道法交織著天邊如血朝霞,若烈火燃燒蔓延,釋放出灼熱滔天的火浪。

火浪所過之處,樓閣屋檐都化作灰燼,平地巨響。

轟隆——

剎那間,南宮家半片都成了廢墟。而那些出竅期的護院在分神期高手盛怒的十成功力下,只能被無情碾壓。

但凡被鞭風火浪掃中,皆倒飛出去,躺在地上大口吐血。

鮮血如紅雨潑灑。

時盞只露一招,足以震懾在場所有人。

剩下的護院個個臉色慘敗,如喪考妣,遠遠圍成一圈。

他們壓根兒不知道面前修為高深莫測的女修是誰,竟敢孤身挑釁南宮世家。

女修冷漠持著滴血的鞭子,每上前一步,他們驚怕地退後三步。終究有人鼓足勇氣,顫聲問道:「來、來者何人?」

女修抬眼,只聽她淡淡地開口,「青劍宗弟子,時盞。」

南宮軒從林菀手上逃出生天,身體卻大大受損,修為跌至練氣,只能靠著林城子施捨一件丹爐法寶調養生息。

他只要一想到那晚遭遇,忍不住瑟瑟發抖。

比起南宮軒愁雲慘淡,南宮良卻心情大好,笑逐顏開。

南宮良叩開南宮軒的房門,嗅著房間里瀰漫的丹藥味,紅唇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軒兒,你受了傷好好調理,家中大小瑣事,三叔會幫你打理好的。」

族中旁系都被南宮良收買,南宮軒知他狼子野心,卻束手無策。

他含沙射影道:「我遭此劫難,三叔倒是心情不錯。」

「軒兒何出此言?」南宮良輕輕捋順胸前的髮絲,柔媚微笑,「我心情好,是因為揪出了與魔道勾結的青劍宗。」

「青劍宗?」

南宮軒一愣,旋即驚道:「青劍宗從前是時盞的師門,你怎麼敢去招惹她?」

他雖說只跟時盞見過幾次面,但看得出對方絕非善類。

事到如今,南宮良也不用藏著掖著,他嫌棄南宮軒畏手畏腳,冷哼道:「有什麼不敢?姓時的小賤人害我在天下人面前丟了臉,此仇不報,我如何咽的下這口氣?殺她滿門,算是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

「可是時盞修為極高,她來尋仇怎辦?」

南宮家日薄西山,風雨飄搖,再也經不起打擊了。

南宮良不以為意,輕蔑道:「軒兒,你也太抬舉那妖女了。我南宮家有碧落雙英十二護院,都是浮光界頂尖高手,妖女與我修為相當,難道還敢翻起什麼風浪?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滅人滿門的事南宮良不是沒做過,這麼多年,誰能報復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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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之此君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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