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的茶盞
太不給人面子了!
秦氏想說這句,卻被庄氏給打斷了:「喲,既然侄媳婦都開口了,那弟妹……」
庄氏的態度很明確,不管這破事兒!哪怕先前有老夫人微微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但庄氏向來小氣又記仇,且她雖妒恨大房得了大頭,但他們二房也是嫡出,比三房、四房能分的東西多,自幼也是貴女長大,自然是怎麼順心怎麼來。
何況如今掌家的是月氏,她都拿定主意了她何苦去為了個惹她丟了顏面的葉家女子奔走,老夫人也不過是礙於周家舅舅的顏面使使力罷了,心裡還不知如何想呢?
秦氏火急火燎的自然不肯,還把老夫人拉了出來擋著:「二嫂,可是娘那邊可心疼葉家姑娘了,若是……」若是沒把人帶過去,待會老夫人發火了怎麼辦?
「哎呀,侄媳婦都這般吩咐了,老太太定然是不會跟著對著來的不是?」庄氏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秦氏放了葉十二,由得府中護衛把她們一行給攆出去才是。
秦氏當沒看到一般跟她對峙起來。
這一番情形葉芳芳看得真切,想來因為自己寧家裡頭有幾撥意見不同罷了,可恨的是那位少夫人,若不是她吩咐人要攆她,她又豈會在亂棍之下被人給推搡在地,不禁狼狽不堪,更是被眼前那高傲的婦人給不屑的看在意眼底。
她咬了咬唇。如今,她也只有依仗著這位三夫人了。
秦氏被一雙小手緊緊的給拽住衣角,模樣看著既無辜又惹人憐愛,那大眼睛怯怯的看著她,身子縮在她身後,小聲兒的說道:「三夫人,多謝你肯幫我,待我回去定然同我父親說的。」
秦氏做這一切為了啥,還不是為了跟左相攀扯點關係,等以後有求於人的時候能說得上話,如今葉芳芳一開口就說到了她心裡,把秦氏給喜得心直打鼓,卻是更和善了幾分:「葉姑娘這說的什麼話,咱們兩家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何必鬧得跟仇人一般呢,你放心,我家老祖宗也正是知道這點才讓我們過來的,你安心啊。」
庄氏見她這模樣心裡冷哼了聲,抱著手在一邊兒冷眼看著。
「多謝你了三夫人。」葉芳芳臉上一喜,越發跟她親近。
為了葉芳芳口裡的左相的感激,秦氏也是拿出了當家夫人的威風,厲聲呵斥著不讓他們離開的護衛:「讓開,葉姑娘是老夫人要見的人,你們這是不拿老夫人當一回事嗎?」
護衛隊們早得了月橋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被秦氏呵斥也絲毫沒有動搖,氣得秦氏發了狠,準備拉著人就走,原以為護衛隊們在如何也得顧忌,卻不想撞出去就被彈了回來。
這一下,一旁看熱鬧的庄氏就「噗嗤」一聲兒笑出來了,臉上十分嘲弄。
看吧,她早就知道有這一出所以才沒參與,秦氏平日里心眼多,卻還是沒看清府上如今的形式,如今丟臉丟到下人跟前兒了吧?
有了這一出,不更讓人知道侄媳婦月氏如今地位有多穩,權利有多大嗎?
僵持不下之時,月橋被簇擁著姍姍來遲,身著淡色繡花的衣裙,掐著腰,盈盈顰顰的,每一步都有著江南女子的典雅溫婉,臉上披著淡藍色的披風,頭上插了兩支珠花,滿身的書卷之氣,一出現就讓人移不開眼,只能看著那含笑的精緻面龐緩緩近前。
「少夫人。」
護衛們抬頭施禮,一下讓人回了神兒。
月橋輕輕額首,聲音輕緩柔和:「諸位辛苦了。」她側了側臉,與葉芳芳那來不及收回的嫉妒目光對了個正著,而後葉芳芳快速的移了眼,微微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護衛們被誇讚了,更是挺直了腰板,越發挺拔,月橋微微勾起了唇角,在四處打量了一番,才問道:「鬧哄哄的這是做何,府上的規矩都忘了?」
秦氏正好站了出來,不滿的看著她:「侄兒媳婦,這葉家姑娘是老祖宗要的人,你卻吩咐這些護衛們攔著是何居心?」
月橋沒理她,把目光放在葉芳芳帶來的一群人身上,那些謾罵的女子早就不敢吭聲了,全都縮在葉芳芳背後不敢出頭,一眼過後,她就定定的問著那護衛的領頭人:「本夫人不是說過嗎,若有人鬧事兒就給亂棍打出去,怎的還讓人進了門,如今還鬧哄哄的沒有解決?」
「小人辦事不利,請少夫人懲戒。」張護衛沒有攀扯出秦氏,上前一步告著錯。
「侄兒媳婦……」
「既然如此,那便罰你兩月的月銀吧。」身邊嘰嘰咋咋的,月橋也沒理,自顧說道:「現在就把人攆出去吧。」
「是。」護衛們得了令,態度頓時強硬起來,領頭的先把葉芳芳從秦氏身邊扯開,速度快得秦氏都沒有反應過來,只得眼睜睜看著葉芳芳等人被亂棍打了出去,臉色十分難看。
棍子打在身上,葉家的主僕們個個驚叫了起來,外頭正要離去的老百姓們聽著這連綿不斷的尖叫,正疑惑時,一個個披頭散髮的女子就被整裝待發的護衛們給攆了出來。
正是先前氣勢洶洶的葉芳芳等人。
老百姓們頓時火熱了起來,正想著看大戲的時候,接著寧家的護衛們又簇擁著一頂轎子抬了出來,護衛們手裡也拿著棍子,等他們出了門,寧家大門咯噔一下就緊緊閉合了,再看那簇擁著的轎子,正快速的走著。
瞧著,真真是一副要找茬的模樣。
事實上也沒錯,轎子里的月橋正是帶著人去找回場子的,她都想好了,葉芳芳既然敢在葉家的默許下砸寧家的門,那她就敢當十五帶人去反砸回葉家的門。
葉芳芳帶著女護衛們前腳剛灰溜溜的回了府,後腳月橋等人也到了,她帶的都是府上一等一的好手,下了轎子后一句話沒說,趕在葉家守門的正要去通報的時候手一揮,得了指令的護衛們便沖了進去,把葉家大門一片地給砸的稀巴爛。
趕來的葉家護衛們落後了一步,等他們聽到動靜兒趕過來的時候,寧家的護衛們已經該砸的砸,該毀的毀,門口還圍了一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老百姓,月橋等人打砸了東西后就撤了,隨後葉家管事的一來瞧見這滿地的狼藉和外頭的指指點點,險些一口氣沒背過去。
月橋的動靜原就瞞不了人,她前腳剛帶著人出門,後頭秦氏等人就把她告到了老夫人那裡去,老夫人派去的丫頭不過剛到大門口,就見護衛們抬著轎子回來了,轎子裡頭隱隱約約的還能看見月橋的身影。
「少夫人,老夫人請你過去。」
月橋瞧見個小丫頭,淡淡的應了下來:「知道了。」
她剛走進明德堂,就見老夫人像是要吃了她一般惡狠狠的質問起她:「你說!你是不是跑去葉家鬧事兒了?」
「是啊。」她大大方方的應了下來,正要挑個地方坐下,就見老夫人竟然抬頭就便她扔了個茶盞過來。
「少夫人小心……」
在身後丫頭們的驚呼里,月橋心一緊,身子微微側了側,躲過那直襲面門的杯子,茶盞在她身邊過去,摔在了地上,發出「嘭」的一聲,月橋甚至還聽見了那茶盞帶來的凌厲的風聲。
幾點茶水沾在她鞋面兒上,一下就暈開成幾點水滯,月橋卻覺得心都停止了一般,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隨後洶洶怒火一下燃燒了起來,她不善的反問著老夫人:「敢問老夫人這是何意,葉家人打上門時你不坑不聲兒的想救仇人,如今我去葉家反砸回來你也怒火沖沖,孫媳倒是想問問,你同葉家到底是有何勾搭不成,如此袒護葉家,至自家顏面不管不顧,到底是何居心?」
「我還能有何居心,我這都是為了寧家好。」老夫人原本還緊著心,見她躲了過去也放鬆了下來,卻不想被她這般反問,一下就把方才的事給拋在了腦後。
月橋冷笑連連:「我看未必吧,你把自家的顏面放在地上讓人踩,此事我定然會秉明了祖父,由他來判斷老夫人是不是人老糊塗還是同葉家有些甚不清不楚的,畢竟那左相的年紀想來正是老夫人這輩兒的人……」
話未盡,但話中意思卻清晰明了,就是懷疑老夫人是跟葉左相不清不楚,所以這才偏袒葉家女兒。老夫人被她這番話給說的直接懵了,等月橋帶著人離開明德堂后才眼前一黑。
「老祖宗……」
「老祖宗你別嚇我們……」
回去的路上,月橋還有些心有餘悸的感覺。方才那茶盞筆直的朝她砸了過來,若不是她躲避及時只怕要砸在她身上了,砸到她倒沒事兒,可她不能容忍有一丁點會傷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的舉動,她都無法想象若是砸到了她,甚至若是一個不小心傷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該怎麼辦,這會兒整個人渾身都是冰涼的,一踏入鶯歌院,得了消息的阮嬸和龐嬸兒便迎了上來。
「姑娘,你沒事吧啊?」
「這臉色怎的這般難看,是出了何事?」
月橋搖搖頭,道:「我沒事兒,就是想泡個熱水澡。」
阮嬸兩個一聽,頓時點了頭:「那行,去浴池裡泡泡吧,讓綠芽伺候著你,我們去廚房給你頓點熱湯喝一下暖暖身子。」
月橋微微點頭,等她整個人都泡在了熱水裡時,渾身發涼的身子才慢慢回了溫,她靠在池邊,腦子裡想著今日的一舉一動,朝一旁伺候的綠芽招了招手,輕聲在她耳畔說了兩句,綠芽不時的點著頭,等她閉目假寐時,才輕輕走出了浴房。
寧衡下了衙就聽說了今兒的事兒,擔憂得緊,直到回了房在浴房裡見到她好生生的才舒展了氣兒,近前了一瞧,月橋正微微張著嘴睡得正香,他不由苦笑了兩聲,小心的把人給抱了出來,替她擦乾了身上的水,又穿上了中衣,這才輕手輕腳的放在床上,替她蓋上了被子。
說實話,他可是被那些消息給嚇了一跳,生怕她有個好歹,如今坐在床盼見她無恙,只低聲說道:「你啊,下次可不能這般莽撞了,出了事兒可如何是好,更別提如今還懷著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