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舉成名

一舉成名

寧葉兩家你打我,我打你一下這個動靜兒鬧得比寧衡想的大,至少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說什麼的都有。

「爺,老爺子叫你去書房。」門口,寧全兒小聲的說著。

寧衡捏著被角的手一頓,扭頭小聲的回了句:「知道了。」說完,他又瞧了瞧,確定已經把人好好的包裹了,這才起身走出門,末了,還把那盞明晃晃的燭火弄小了些,整個屋裡頓時淡淡的暈著昏黃,竟讓他生出一股莫名的歡喜。

門「咯吱」一聲兒悄悄關上,屋裡的月橋酣然入睡,在這一刻眉頭卻微微蹙了起來,好一會兒那紋路平復,又沉沉睡了下去。

寧衡到時,書房裡頭不僅有老爺子,還有府上四位大老爺,寧衡見這難得人齊,目光跳動了一下,抬手給他們施禮:「見過祖父,爹,二叔、三叔、四叔。」

老爺子板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只嘆了一聲兒:「來了啊,坐。」

「是。」

他剛坐下,上頭老爺子就問了起來,書房朦朧的燈光有些暗,寧衡抬頭的一瞬間也沒能瞧見他的臉色:「你可知祖父為何叫你過來?」

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寧衡哪裡能想不到,便回道:「可是葉家的事兒?」

老爺子沒回他,倒是大老爺開了口,語氣里還帶著兩分責怪:「沒錯,今日趁著我們上朝,那葉家十二帶著人打上門來,怎的你媳婦又跑去葉家鬧事了,咱們好不容易占著理,在朝堂上也好說話,如今你讓我們怎麼說?」

難得的一次摻奏,竟然就被毀了,這讓他如何不生氣?

老爺子沒吭聲兒,顯然是打著同樣的想法,而二老爺、三老爺、四老爺倒是沒表態。寧衡苦笑一聲兒,搖頭說道:「祖父和爹以為就憑一個女眷打砸上門便能扳倒葉家么?」

「至少能讓御史摻他們一本,讓陛下好生罰罰他們。」

大老爺不認同的剛說完,寧衡就看著他問了起來:「然後呢,摻一本,說葉家治家不嚴,讓陛下罰他們幾個月的月銀便罷?還是讓陛下斥責葉十二膽大包天,禁在閨房不得出來?」

這兩個懲罰有什麼用?葉家家大業大,會在乎那幾個月的月銀?葉十二同唐小岳的婚事本就是兩家的事兒,唐家能為了這個上葉家退親?畢竟葉十二上門不過是狐假虎威,沒傷到寧家半點元氣,陛下也不能胡亂懲罰不是?

大老爺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寧四爺看了鎮定自若的寧衡一眼,也跟著說道:「衡哥說得沒錯,本就是閨中女子一時之氣,咱們拿她也確實沒法子。」

寧衡回看過去,同寧四爺淺淺額首,扭頭同老爺子和大老爺說道:「不錯,正如四叔所言,這個虧咱們只能認下,哪怕陛下罰了,可外頭的人不知,他們只會知道我寧家被葉家女子給欺了一頭,而我寧家還有何聲譽?」

可他媳婦打上門卻不同,不僅僅大庭廣眾之下把人給攆了出去保全了臉面,更是帶人把葉家門砸了個稀巴爛,這就是維護了寧家的聲譽,也讓人知道寧家是要報復的,不是好欺負的。

雖說打今兒從府衙出來后,外頭的人看他多有同情,更有工部的人跟他混熟后說話不忌,說他家媳婦是個母老虎云云,但就小橋今兒做的事,他只覺得痛快不已。別跟他扯什麼不能撕破臉,打從葉家應下了唐家的求親,更和著唐家人踩了他們一腳時兩家就撕破臉了,既然早晚都要撕破臉,早撕晚撕也沒差別不是?

他不知的是,晌午這事兒沸沸揚揚傳開后,以寧家為首的一派紈絝公子們正在酒樓吃酒,聞言十個噴了九個,還有一個被驚得獃獃的。

「我就說咱們小侯爺這媳婦與眾不同,真真是巾幗不讓鬚眉。」

「可不是,葉芳芳跟她都是砸場子的,可這一對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我要是葉十二隻怕早沒臉了,看她往後還有什麼臉皮對著咱們趾高氣揚的,不就仗著家中出了個相爺嗎。」

這話得到了大部分公子們的附和。金陵城就這點地方,轉來轉去的都是熟人,往前城裡的遊園詩會,葉芳芳沒少當著他們的面兒說他們是朽木,是扶不上牆的阿斗,是地上的爛泥。

若不是看她是個姑娘,又是左相的老來女,只怕早就揍得她爹娘都認不得了,如今月橋打上葉家門,就像間接替他們出了氣一般,一眾人只覺得神清氣爽,心情舒展,憋著的那口惡氣一下就散了。

馬明明就是那個呆住的人。

跟其他公子哥門純粹出了氣的想法不同,馬明明同月橋也是有過牽扯的,他見過人數回,也知道這女子是個有手腕,有心計的,上回得罪了人去牢里吃了虧,以後馬明明逢要做點甚便提前派了小廝去四周探探路,瞧一瞧她在不在,生怕再被逮住。

旁邊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你這是發什麼楞呢?」

馬明明回了神,笑著搖搖頭,一口飲下杯中酒。

他只是覺得慶幸,哪怕明知這小嫂子是個嫉惡如仇,還為他們出了氣,但,這樣兇狠潑辣的女子還真是消受不了,也多虧小侯爺是個能屈能伸的。

次日的朝堂上,果然因為寧葉兩家打砸上門的事情打起了嘴仗,眾說紛紜之下,直接在朝堂上吵了起來,有說葉家女不該仗勢欺人,也有說寧家婦不該揪著不放。

坤帝樂得看熱鬧,不言不語的看著平日里做派端莊的官員們跟個市井婦女一般,靠前的幾位閣老鼻觀鼻,心觀心的,溫閣老趁人不備輕輕點了點一邊兒的寧閣老,小聲說道:「這個孫媳婦娶得好啊。」

寧閣老半垂著眉眼,嘴唇撇了撇,也回他一句:「多謝你當日的大力使勁。」

月橋當初能嫁入寧家,與溫閣老一系的大力壓迫密不可分,外還有淮王推波助瀾,貴妃的暗地允諾,這才讓寧家妥了協,而打從她進門至今,寧閣老雖覺得府上時不時的就有一番驚心動魄的鬧動,但就目前來說,還是利大於弊。

昨晚孫子的話讓他茅塞頓開,他們只顧著想摸別人的小辮子,卻沒想這辮子太小了不足以讓人震懾住,也不夠掩蓋他們被人打上門的羞辱,反倒不如以牙還牙,更上一層樓,至少比起那些不痛不癢的懲罰來說,讓人暢快得多。

溫閣老意味不明的笑了聲兒,沒說話了。

朝堂上這一吵就吵了小半個時辰,坤帝也由最開始的冷眼旁觀到最後的不耐煩起來,眼看吵得沒完沒了,他不由得冷哼了出聲,在驀然靜下來時開了口:「吵啊,怎麼不吵了?」

他都發話了,誰還敢吵,一群命官剎那縮起了腦袋,任由坤帝罵了起來:「一群讀著聖賢書的朝廷命官,居然對兩個女子之間的恩怨像個潑婦一般公然在朝堂上辱罵了起來,是這天下沒有飢餓流民了?還是這四海海清河晏了?或是這金陵路不拾遺了?這天下的事兒大了去了,怎不見你們去關心關心?」

下頭的溫閣老聽他說起兩個女子的恩怨,飛快的抬眼看了盛怒的坤帝一眼,眉頭微微蹙一條線。

坤帝余怒未消,責罵起來:「下次再有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扯到朝堂上來,你們就給我滾回家吃自己去!」

「是是是,皇上贖罪。」

「陛下開恩,臣等不過一時糊塗。」

底下的大臣們忙不迭地的求饒起來,這時候誰還能管旁人的利息,保住自己的才是正事。

「起來吧。」坤帝冷眼看著,好一會兒才像是揭過一般略過這茬不提了提起了其他:「西賀馬場已建好了快兩旬了,如今正是萬物復甦的時節,下一批過去的人儘快出發,工部有沒有意見。」

工部尚書曲江大人頂著圓圓的肚子擦著腦門的汗走了出來,連聲保證:「沒問題沒問題,陛下放心,臣已安排妥當,隨時可以出發。」

「嗯。」坤帝淡淡應下,又點了幾名尚書問詢了朝堂上的大事,君臣商議了好一會兒才有內侍喊了退朝。一出了大殿,眾人都忍不住鬆了口氣。

早知道坤帝如此反感就不提這茬了,差點連頭上的烏紗帽都丟了。

「恭喜寧公了。」溫閣老特意落後了幾步,在寧老爺子身側說了起來。今兒這出看似是坤帝不屑談論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又何嘗不是在包庇寧家,懶得追究。

畢竟寧家如今相安無事,而人葉家卻是連大門都被砸了個稀巴爛,臉都丟光了,孰輕孰重,一目了然,雖說人都有親疏遠近,但坤帝待寧家,卻比之他溫家更甚。

寧閣老掀了掀眼皮,不輕不重的笑了聲兒:「不知道溫公說的是何道理,我寧家被人上門挑釁,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我家門沒被砸是護衛們有本事,旁的可怪不得別人,只怪自己挑釁不成還沒有得用的人吧。」

就跟扇巴掌一樣,你無故給了別人一巴掌,難不成還不讓別人回你一巴掌甚至兩巴掌不成?

「你……」

寧閣老已飄然遠去,但他的話卻反反覆復的進了溫閣老的耳畔,讓他越發看不清寧家如今喉嚨里賣的什麼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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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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