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有求於人
鍾景洲單手抵著胃:「本來還好,現在開始很舒服了,夏沫,你自己來就好,帶他們做什麼。」
白一峰耳朵尖,在裡邊一下子就聽到了,頓時不滿的嚷嚷:「鍾景洲,你這話可就是厚此薄彼了,什麼叫『帶他們來做什麼』?我們過來還用夏沫帶?明明是我們帶的他。」
夏沫見鍾景洲實在是不舒服,就想要單手扶著他,但他擺擺手,意思是不用。
「你胃怎麼不舒服了?跟我仔細講講癥狀,我是……」
那一句我是醫生,還沒出口,夏沫突然止住了話語。
她有點啞然失笑,這個房間之內,除了周小乾是護士,其他人全都是醫生,基本上自身的小問題,都有能力自己解決。她也是情急之下,竟然說出了這種傻話。
白一峰已經看到了被鍾景洲丟在那兒的半瓶啤酒,拿起來,摸了摸冰涼的瓶身,便很是篤定的說:「你不用問他了,肯定是下班回來,一身熱汗,進屋就貪涼,去冰箱里拿了啤酒,空腹喝下之後,胃部不受刺激而引起的痙攣反應。」
鍾景洲翻了個超大的白眼。
盧醫生忍不住的笑,他讓周小乾和白一峰布置一下餐桌,然後自己去廚房了。
「這種情況,最好的治療緩解,就是多喝熱水。大鐘,我去給你燒熱水了啊。」
周小乾看著空空如也的客廳,特別特別的犯愁:「餐桌?都沒有桌子,往哪兒擺?總不能鋪張報紙放地上吧?」
白一峰就跟著幸災樂禍的笑:「上次我來他家,可不就是鋪在報紙坐在地上吃,隨便啦,你別糾結太多,咱們入鄉隨俗,到了大鐘家裡就算是勝利,坐地上吃怎麼了,出去野餐不都是坐地上,咱就當這裡是野外……」
他看了一眼還在難受的鐘景洲,擠眉弄眼的調侃:「瞧,那邊不是有個留著大鬍子的野人嘛,多應景。」
「我要不是胃疼,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鍾景洲不甘示弱的回擊。
白一峰連忙說:「別別別,留點面子,身為前輩,在後輩面前丟臉,以後去了醫院,他們可就不聽我的了。」
身為後輩的夏沫和周小乾,各自低頭憋著笑,假裝是在忙著,根本什麼都聽不到,並不想被捲入到這種級別的互懟當中。
鍾景洲喝了熱水,沒過一會,就已經好過很多了。
不過,他還是冷著臉在生悶氣,壓根不搭理白一峰等人,臉上滿滿當當的寫著對於他們不請自來的拒絕。
唯有夏沫,因為她是小夏天,不算同事,而是他家的人,因此能夠受到鍾景洲的區別對待,享受和風細雨一樣的溫暖。
夏沫進廚房去,想要做一點粥,讓鍾景洲暖暖胃,結果發現廚房內乾乾淨淨,櫥櫃裡邊乾乾淨淨,不止沒有食材,連鍋子、鏟子和餐具都沒有,可見鍾景洲當時在斷舍離的時候,斷的是多麼的徹底,他差點把這個家全都扔空了。
於是,也只能在手機下訂一份外賣,想了想,又加送了一份調理腸胃的藥物,夏沫這才放心。
那邊,白一峰等人的小聚餐活動,已經正式開始了。
鍾景洲胃不舒服,不能喝酒,不能吃肉,更不能吃辛辣,於是,他們帶來的東西基本是只給他看看,然後大家就分了。
於是,除了鍾景洲自己不太高興之外,其他人的情緒還是非常好。
趁著別人沒注意到,夏沫小聲解釋:「下班的時候,白主任說有事,讓我跟他一起去加個班,我就去了,沒想到是來你這兒,哥,你別生氣啊。」
鍾景洲沒好氣的瞪她:「漂亮女孩子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身為醫生,上班、加班都在醫院進行就好,不需要跟著個中年壞老頭跑這兒跑那兒,萬一被他坑了,到時候哭都找不到調調,對於一些人的不合理要求,你要勇敢學會拒絕,如果他不答應,或者藉機給你穿小鞋,你回來告訴我,我去找他算賬。」
白一峰笑著嚷嚷:「鍾景洲,你別在那兒指桑罵槐,你說誰中年壞老頭呢?你自己照照鏡子,咱倆誰更像是老頭子?我好歹這是男人一生之中最燦爛的年華,成熟穩重,事業有成,你呢,就只有滿臉鬍子,滿滿滄桑。這真是的,說人不如人,你也得照照鏡子再來鄙視我啊。」
「說誰誰知道。」鍾景洲的心情委實不太好。
「行了行了,我們吃完就走,別拉臉子,咱們都是來看廖老師的,你身為主人,也要注意待客之道。」
白一峰總是這樣,說不過鍾景洲的時候,一定要抬出來廖醫生的大旗來壓人。
別人不敢在鍾景洲面前提起他的父母,怕他心理壓力增大,怕他觸景傷情。
可白一峰才不管那套,尤其是在他注意到鍾景洲已逐漸在擺脫過去的陰影,沒像是之前那般過激,他就更是敢如此了。
外賣送了粥過來,有小米粥、白粥,還有一大盒潮汕海鮮砂鍋粥。
「買太多了。」鍾景洲摸了摸她的頭,「你不是要攢錢買房子,又在亂花錢。」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就各點了些,還有這麼多人在呢,反正勝不下。」
盧醫生啃著小龍蝦,聽到這話,可是不樂意了。
「夏醫生,你這也太偏心了,合著我們都只能吃大鐘不要的啊。」
夏沫雙手合十,趕緊討饒:「他胃疼,平時胃口也差,還挑食,就讓他選吧,先讓他把胃養過來。」
「嘖嘖,有個妹妹就是不一樣。」盧醫生說完也樂了。
覺得今天還真是來對了,已經有多久沒像是這種氣氛似得,隨便調侃鍾景洲,而他卻不會翻臉,直接扭頭就走的?
大家心心念念的等了那麼久,等的正是這一天。
比預期的要晚,但幸好,還是等到了。
「小夏天,你別理他們,坐下,吃東西吧,不然等會真是什麼都沒有了。」鍾景洲嫌棄的看著那三個大快朵頤的男人,「你們不是醫生就是護士,不應該講究養生嗎?看看你們又是酒又是肉的,不覺得太顛覆自己的職業形象?」
「醫生護士怎麼了?醫生護士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是人都想吃幾口好的,又不是天天這麼吃,偶爾來一頓,改善一下生活。」白一峰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冰啤酒。
這樣的天氣,一口下去,透心的爽。
而且還不會胃痛。
他每次看到鍾景洲露出那種嫌棄的表情,嘴角的笑容便轉深了更多更多。
總覺得,鍾家的這一場劫難,很快也就該結束了。
鍾景洲的狀態,已然比從前好了太多太多。
那麼他的回歸,也是指日可待。
雖然在過去的工作競爭之中,每每屈居於下的白一峰,總會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恍惚感。
但沒了鍾景洲的工作環境,他又覺得缺少了一些滋味。
或許,每個人的生活里,就該存在一位勢均力敵的對手。
唯有如此,才能時時提醒自己不要鬆懈鬥志。
白一峰還在自我的世界里暢想呢。
忽的發現,鍾景洲突然盯著自己,一眨不眨的看。
那種眼神,絕對帶著一點什麼。
他太熟悉鍾景洲的這種眼神了。
白一峰坐正身子,靜靜等待他開口。
果然,他一點沒猜錯,鍾景洲忽的笑了起來:「白主任,我給您再開一瓶啤酒吧?」
有求於人之前,必是要獻一獻殷勤,跟過去的套路是一樣的。
白一峰愈發的謹慎。
「酒,我會自己開,不麻煩你了。」
砰——
鍾景洲已經開了啤酒,雙手捧著,送到了他面前:「白主任,您喝這瓶。」
語氣也是愈發的恭敬。
那是一個從來都不曉得何為恭敬的男人,刻意的裝出來的恭敬。
白一峰的後背竄過了一陣冷颼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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