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廢宮

十一夜又變回了十一夜。她戴上了自己的銀面具，直接從湖邊走回了自己的住處。今天晚上，孟昭她們就會發現櫟陽突然不見了。但是她已經不在乎了，這個假面遊戲對她來說已經結束了，而且在這個陰謀還沒有展開的時候就結束，也不失為一種好結局。

姬滿自那夜出去，三天後才回來，而且一回來就被軟禁了，宮門前守衛的士兵多了兩倍。宮裡議論紛紛，天子對姬滿已經是格外開恩，如果換成其他公子，早就被剝奪兵權了。

十一夜計劃著過幾天就跟姬滿告假，先回去涿候城救爹娘和虎兄。

已經過去三天了，孟昭那邊依然是靜悄悄的沒有動靜。按理說她們早應該發現櫟陽消失了，如今卻這麼淡定。

這天傍晚，十一夜抱著劍倚在欄杆旁，突然看見孟昭笑嘻嘻地朝這邊走了過來。"十一夜，有件事兒想請你幫個忙呢。"

"什麼事情？"十一夜見她神情自若，絲毫看不出有變故。

"我們公主最近養了只叫四喜的小狐狸，可這四喜今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們一頓找也沒找見，所以公主打發我過來找你幫忙來啦。"

"是你們公主讓我幫忙找的？！"十一夜震驚道。她萬萬沒想到，真的櫟陽居然回來了。

"是呀，公主說你身手好，又受小動物喜歡，所以才讓我拜託你的。"孟昭奇怪道，不知十一夜為何如此反應。

十一夜心中猶如驚濤駭浪，如果這樣的話，那櫟陽知不知道她被易容的事？又或者整件事情她也有參與？如果是的話又究竟為什麼要易容她？看來只有見到櫟陽才能弄清楚了。

她當即答應了下來，決定找到四喜，然後去見櫟陽。她有太多疑問了。

她自小在叢林里長大，深知野狐的脾性，它們一般都喜靜，不愛人多的地方，喜歡藏在幽深的草叢中，地底涼快的洞穴里，還有不知哪朝哪代的古墓里。而且野狐狸在陌生的環境呆久了會緊張，狐臭更濃。

十一夜嗅覺甚靈，沿著沿途灑落的狐臭味一路找下去，最後來到了一座久未修繕的宮殿前，宮牆殘破，周圍雜草葳蕤，枯木橫生，再加上那鴉鵲沙啞的嘎鳴，說不出的凄涼。這宮中竟然還有這等頹敗荒涼的地方。十一夜暗自嘆道。

四喜那小狐狸必定是鑽進去了，這種地方簡直就是狐狸的天堂。十一夜也膽大，她見四周無人，便悄悄翻牆進去。

裡面空蕩蕩的大殿掛滿了蜘蛛網和落葉，錦簾和厚重的帷幔積了一層灰，已經看不出那華麗的織紋和明艷的顏色。殿堂里散落的桌椅也快腐朽成爛木頭了，彷彿一碰就會散架。讓人詫異的是，在那院落中央，赫然立著一個小小的白漢玉墓碑。

十一夜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只見那墓碑上依稀刻著一行字："愛妻姒姜之墓"。原來這裡是舊后姒姜的梓宮，這墓就是姬滿所說的天子立的衣冠冢吧。十一夜靜靜地立著，默默致以哀思。雖然沒有見過姒姜，但愛屋及烏，對於姬滿的母后，她自然是感到親切並為之所惋惜的。

墓冢中央的荒草堆里，隱隱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蓬白毛時隱時現。這小傢伙果然在這裡。十一夜躡手躡腳準備過去，四喜突然豎起了耳朵，尾巴豎了起來。十一夜眼疾手快，伸手捉住了它。四喜吱吱地叫著，不安地在她懷裡扭動。

這時，宮門口傳來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陛下小心，這梓宮已經很久沒有清掃過了。"眼看著宮門就要被推開，十一夜抱著四喜，縱身一躍，藏在了齊人高的草叢中。

伴隨著沉重悠長的吱呀聲，宮門緩緩地推開了。身著明黃色便服的天子和白胖的邑公公踏過雜亂的野草，朝墓冢這邊走了過來。邑公公忙著在前邊撥開枯枝，踩出一條路來。

天子走到了墓冢前，蹲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墓碑上的字，沉默不語，翠綠的碧璽手環反射的光芒搖曳在蒙塵的白漢玉上。良久，他冷笑一聲，道："姜兒，你看你生的好兒子！"他緊緊捏住墓碑，手上青筋暴起，帶著憤怒和不甘，彷彿要把它捏碎。

"滿兒是文武全才，可惜太子之位按祖制該傳給邕兒。滿兒必然不甘只做一方諸侯王爺，前幾日在校場當場擊殺邕兒管轄的左軍都尉，就是為了向他大哥示威！你們娘兒倆總是讓孤為難啊！"天子一邊自語，一邊痛心疾首地拍打著墓碑。

十一夜躲在草叢裡，恍惚間彷彿聽到了一聲極淺的嘆息，渺如雲煙。縱然她膽大，也是不由地渾身一激靈。她側著耳朵，聚精會神地聽著周圍的風吹草動，卻再也沒聽見嘆息聲了。她在心裡舒了一口氣道：疑神疑鬼的，大概是幻聽了。

那天子頹然地在墓冢邊喃喃自語了一陣，又在宮裡轉了一圈，才帶著邑公公步出了梓宮。十一夜也不敢多呆，匆匆抱著四喜離開了。

此時天已經黑了，十一夜忙著趕路，在亭台的拐角處迎面遇到了挑著燈籠賞夜櫻的宮人一行，那中間的女子眉眼明麗，正是盛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