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 18 章

寶月從外頭回繡閣時候,見甜釀低頭揉著半塊茉莉花肥皂,嘩嘩在銅盆里搓著自己的手背,袖角上都沾了皂沫,她唉了一聲:「小姐仔細些,衣裳裙兒都打濕了。」

甜釀眼角發紅,見她回來,驚慌忐忑的神色似乎鬆散了一些,又轉成冷怒和責備:「你去哪兒偷懶了?不知道跟著主子的么?再這麼下去,我也不要你服侍,早些叫人來打發你回去。」

寶月跟了甜釀三四年,知道她最是好脾氣的,從來沒有生過這樣的氣,又聽說要打發她回去,她是施家田莊里的佃農女兒,每個月的月錢還要補貼給家裡養弟弟妹妹,要是打發回家去,少不得受爹娘的打罵,當下唬了一跳,急急爭辯道:「小姐實在冤枉我了,我沒有偷懶,園子里撤了剩菜,我就跟著大家一起去廚房吃飯去,吃完飯就尋小姐,園子里又不見,又聽說姐兒們一起去了桂姨娘屋裡耍樂,又撲了個空,後來到處找,最後聽喜哥兒的嬤嬤說小姐回了繡閣,這才跟著回來。」

甜釀只覺心煩,也未聽進寶月這一頓辯解,緊皺著眉頭,抽布巾拭手,那一雙柔荑已被揉洗的通紅,那時的溫熱和濕潤卻如附骨之蛆,攪得她心慌意亂,她若是真的逗她,怎麼會有這樣逗弄的法子,為何會好端端的喊她小酒,他又如何得知她這個名字,是不是那個沈婆子真的有問題,又為什麼,他從來沒有戳破過她的一言一行,為什麼要這樣喊她呢...

她目光猶如遊魂一般飄蕩,半晌落在寶月身上,悶悶道:「沒有就沒有,我剛才也是一時氣話,沒有真怪你的意思。」

甜釀有氣無力的上卧房,只覺雙腿發軟,癱倒在床上,也懶得梳洗,翻來覆去的苦思冥想,也不知何時聽見府里硬邦邦的更聲,才潦倒閉了眼。

次日晨起,施家眾人都在主屋陪施老夫人用飯,人人都已坐定,時辰不早,甜釀卻久久不至,施老夫人疑惑:「這孩子向來早起準時,今日如何這般晚。」

施少連一面喚婆子去繡閣探看,一面給祖母盛粥:「許是甜妹妹昨夜裡玩的晚些了,貪睡懶起也說不定。先不等她,我們先陪祖母用飯。」

沒多時婆子回來稟報:「老奴去的時候,二小姐正在梳妝,說是昨夜螃蟹吃多了些,積食滯化,早上睡過了時辰,二小姐也說不必等她,這會兒換個衣裳就來。」

桌上正擺著一籠蟹黃糯米蒸卷,一碟水晶鵝肉,一碟蜜糟小魚乾,施老夫人聽婆子說甜釀吃多:「這些都是油乎乎吃食,怕也是不合她的口味。」

施少連點點頭,吩咐下人:「讓廚房去做些溫軟的清粥小菜。」想了想,又喚人去廚房傳話,「要小巧些的玫瑰搽穰卷,不貪多,只四五個,快些蒸熟了送來。」

眾人吃過大半,甜釀才來,半新不舊的蜜合色小襖,蔥黃線裙,看著分外淡雅可親,拜過家人,又見施少連,低眉順眼道:「給大哥哥請早。」

施少連笑吟吟招呼她來身邊坐:「時辰已不早,妹妹肚子可餓了,快坐下吃飯吧。」

甜釀不肯坐,柔聲道:「我不餓,肚裡昨夜吃的還漲著,只是來陪祖母說話。」

「好孩子,難得你費心,你大哥哥特意替你點了些溫軟的吃食,多少還是要用一些。」施老夫人慢聲囑咐她,「下次可記得,再好吃的東西也不可貪多。「

她只得挨著施少連坐下,接過他遞過來的碗,聽得他溫柔道:「有妹妹喜歡的玫瑰搽穰卷,我挾給妹妹嘗嘗。」

雲綺見甜釀凝固著一張笑臉,手下卻一動不動,不耐煩催促她:「二姐姐快些吃吧,再不吃就涼了,這可是大哥哥單單為姐姐要的,統共只做了四五個,連我們都沒有的份。」

施老夫人和桂姨娘都笑她:「你方才不說要吃,這回倒眼巴巴的看著想吃。」

甜釀勉強一笑,將施少連挾來的玫瑰搽穰卷遞到雲綺面前:「三妹妹也一起吃。」

雲綺嘟著唇:「我才不愛吃這個。」

施少連也親自挾了一隻遞到雲綺碗里,含笑道:「三妹妹是不是吃味了。」

雲綺扭過身子,哼的一聲:「不是吃味,哥哥就是偏心。」

她不是第一次說這話,明明是她自小就和施少連一起長大,長大后反倒他更喜歡二姐姐,小時候也常為這個吃味過,但家裡上下都喜歡甜釀,俱覺得她小孩兒心性,次數多了反倒覺得她無理取鬧,後來她也不愛說了。

甜釀勉強吃過幾口,施老夫人要起身去禪房上香,只招呼桂姨娘跟著:「讓他們兄妹幾人慢慢吃。」

又想起一事,對甜釀道:「你大哥哥後幾日就要去金陵辦事,十天半月都不得歸,剛才我們說了半拉子話,你明年想要添些什麼好東西,都跟你大哥哥說了,讓你大哥哥幫你置辦。」

原來施少連要去金陵看一批時興貨,正好甜釀和苗兒的兩張金陵拔步床已造完畢,只等著水路運來江都,施老夫人又吩咐施少連去採買些嫁妝,和拔步床一併帶回來。

施少連見甜釀臉上沾著透瑩的脂粉,遮著眼下的那一抹青痕,掩蓋她的精神不濟,又埋頭不看他,將盛著薺菜筍絲的小碟往她面前推了推,叮的一聲輕響磕在她碗旁,柔聲道:「二妹妹可有什麼想要的胭脂水粉,首飾衣裳,傢俱妝奩。」

甜釀垂著眼,搖搖頭:「哥哥隨意就好。」

她可從沒有對自己的嫁妝這麼不上心過,施少連見她躲避的厲害,也不逼她,只在一旁默默的等著,隔了半晌,雲綺從碗里抬頭:「哥哥別忘了我的絹花,若是遇上好的,帶一匣子回來。」

「好、好、知道了。」施少連笑道,「三妹妹說的這些,我都刻在腦子裡,若不買回來,絕不回家。」

雲綺滿意的點點頭,下桌自去玩耍,桌上唯有兩人,甜釀旋即也站起身跟著雲綺要走,袖子拂過桌面,聽見他說:「妹妹身上還沾著丁香花的香氣,頭髮還半濕著,是晨起沐浴了么?」

她僵住,抬眼看了看他,神色溫柔,光風霽月的磊落,警惕的抿住唇不說話。

「妹妹在想什麼,我的意思是天氣漸涼,早上風冷,要仔細把頭髮擦乾再出門。」他笑笑,「不然容易見風頭疼。」

「謝謝大哥哥提醒。」

施少連喚住她,兩人站在凌霄花架下說話,不遠處就是玩耍的喜哥兒,禪房裡還有施老夫人念經的聲音,施少連道:「人都有親疏遠近之分,親兄妹也不例外。雲綺自小性子急,說話沖,喜哥兒年紀還小,還不懂事,弟妹幾人中,我最喜歡二妹妹,予取予求都可,妹妹可知為何?」

她一聲不響看著他。

「我喜歡二妹妹的柔順乖巧,溫柔小意。偶爾一點點小小淘氣,也覺分外可愛。」他微笑,「但不許妹妹太調皮,不然我可會生氣。」

甜釀愣了愣:「哥哥昨夜裡生氣了嗎?」

施少連淡然微笑:「有一點。」

她覺得窒息,悶悶的說不出話來,待問又不敢戳破,只得道:「妹妹愚笨,要如何做才不惹哥哥生氣。」

他牽了牽凌霄花柔軟的枝蔓,捻著手裡給她看那翠綠的葉,只說:「柔順乖巧便無妨。」

而後翩翩然遠去。

甜釀看著那架凌霄花,悶悶站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又說觀心街的張家,中秋那日本該闔家熱鬧的日子,杜若將屋內陳設摔了個七七八八,落了滿地的碎瓷碎瓦,只鬧著要回娘家,張優遁出家門不知去了何處廝混,張夫人勸的口乾舌燥,最後落的頭疼躺在床上,這一頓中秋家宴吃的冷冷清清。

次日張夫人早早打發幼子張圓回書院念書,又讓家中小廝去尋張優,知道自己勸不動杜若,索性叮囑大兒媳張蘭,到杜若屋裡相勸。

屋子裡的屏扇花瓶器皿無一個是好的,俱摔的零零落落,杜若蠟黃著一張臉,也不聽張蘭勸,只說:「大嫂若還念著我們往日的情誼,就替我尋個人牙子來,先把臘梅賣了,再請我娘家人上門,把我接回家去住。」

張蘭道:「夫妻吵鬧常有的事兒,小打小鬧的也就過了,等晚上優哥兒回來,讓他在母親面前,好好給你磕個頭陪個不是,臘梅是你帶來的丫頭,何你素日也心疼她,打罵幾句就夠了,何必若的如此。」

杜若冷笑:「他成日花天酒地不著家我不管,臘梅是我的娘家丫頭,一聲不響就睡了,這兩人何曾把我放在眼裡,又不知是外頭哪個骯髒行貨子的小衣繡鞋,都藏在臘梅屋內,兩人都瞞著我不說,還涎著臉跟我說不過是逢場作戲,這不要臉的東西,白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

張蘭也聽得面紅耳赤,半晌道:「自古男人都如此,我們做女子的生來命苦,一生拘於內室不得施展。但你也聽我一句勸,自古夫妻同根同命,妻賢夫自良,你平素多拘著勸著他,他自然體諒你的好,不令你傷心,若是成日這樣打打鬧鬧,他惱了,在外頭鬧得豈不是更凶。」

杜若重重哼了一聲:「大嫂向來想的大方,可又有什麼好結果不成。憑什麼女子就要忍氣吞聲,讓男人在外逍遙自在,男人女人都是人,他負我,還要我容他,做他的黃粱美夢去吧。」

張蘭也是受婆母所託來說和,沒想惹了一鼻子灰,也只得道:「罷、罷,你非要這樣想,我也無話可說。」甩手就回了正屋,讓婢女回稟張夫人,閉門在自己屋內做針線。

張夫人對這二兒媳的性子亦是犯難,在床上躺了片刻,聽得婢女道杜若出門領了個牙婆回來,正拖著臘梅要趕出去,掙扎著起來,見臘梅嗚嗚跪在地上向杜若求饒。

張夫人也急了:「你這回把她趕走,讓她後頭可怎麼活。」

「這是我的丫鬟,是死是活都任憑我的意思,何時由得婆家人過問了。」杜若收了牙婆銀子,轉身閉門回屋,沒多久,牙婆又領了幾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來,杜若挑了個誠懇老實的,取名叫杜鵑,收在自己屋內。

晚間張優回來,聽得臘梅被發賣出去,怒不可斥,衝到杜若屋內指著她大罵:「你這個黑心腸的潑婦...」

杜若正教著新收的小丫鬟收拾屋內,聽見他開腔罵人,冷眼橫飛,直勾勾砸過去一個燭台,聽得唉喲一聲,張優捂著額頭跳腳:「杜若!你還敢謀害親夫!」

「把腳收回去。」杜若冷笑道,」你可瞧好了,我這屋子,往後就是你的禁地,你若敢踏進一步,我就砸你一次。」

「我...我要休了你...」張優在門檻外連連頓腳,面色通紅,「我不過是睡了你的陪嫁丫頭,那本就是陪房,又何錯之有,倒是你,心眼狹隘,目中無人,心狠手辣,毫無婦德。」

她哼笑:「我倒巴不得你休呢,你敢么?你們張家自詡清華讀書之家,只娶妻不納妾,最要骨氣面子,你去跟你爹娘說,你要休妻,你看看他們應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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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好難寫,可能晚點再修修。。。

另外。。。

覺得男主行為難接受的姐妹,不要再看了,這才是顯露出了十分之一,他是不斷成長和惡化的渣渣

女主不可能只睡男主一個,對這個背景的女主來說,身體是她的手段...對我就是這麼低俗不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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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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