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牽絆 心悸
——
夜,靜得出奇。蟬鳴聲也無故消失了。
漫天的星星在流雲的映襯下,顯得黯淡沉靜。
蕭采睡得昏沉沉的。
睡夢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純真無邪的笑臉,女孩一邊做著鬼臉,一邊咯咯地笑著,像一個天生快樂而不知憂傷為何物的天使。
華麗的古典壁燈靜靜散發著橘黃色的夢幻光芒。
走廊上,佐野棠憂傷地倚牆而立,他仰起頭,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眼睛里空洞洞的,彷彿被抽去了靈魂,整個人都散發出了地獄般的冰鬱氣息。
從沒有開始過,結束了也不會太心痛吧?
可是。
為什麼。
此時此刻。
他覺得心如死灰,絕望得想要抓狂。
——
夜風無拘無束地穿梭在冷清的午夜大街上。
天織鳥工作室的霓虹招牌在夜空下熠熠奪目。
夏悠然忙忙碌碌了兩個鐘頭,終於為自己收拾出來了一個容身的小窩。
這是一間儲藏室,裡面堆滿了東西。
可是經她這麼一整理,突然變得如此乾淨整潔。
紀柔美剛走了進來,頓時吃驚地啟開了朱唇。
她居然能把這個雜亂無章的儲藏室收拾得這麼井然有序。
看著雙手叉腰,累得滿頭熱汗的夏悠然,紀柔美的心莫名地震動了一下。
看得出,這個女孩在很努力的做每一件她隨口交待的事情。
「柔美姐,您看還行吧?」抬起白皙的手背輕拭著臉上瑩瑩的汗珠,夏悠然的笑容如夏花一般絢爛地綻放著,清美的目光環視了一下乾淨整齊的四周,她輕柔得低聲問。
紀柔美沒有回答什麼,眼睛里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只是淡淡地點頭。
「我不怕吃苦的,您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告訴我好了!?」雙手緊張地交握在衣襟前,夏悠然的面容柔靜如水,嘴角的笑容里透出了清甜的暖意。
找到了人生的目標,所以她決定了要呆在這裡。
紀柔美閑雅地挑挑眉,不置可否。
「你早點休息,明天有你忙的?」在轉身離開的一刻,她的步子停頓了一下,冷靜的話語吐口而出,留給了身後的女孩。
夏悠然兀自佇立在原地,她久久地凝望著那一抹氣質高雅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口中的呼吸輕輕的,心底湧出了一絲絲喜悅。
——
東方亮起了魚肚白,冷艷的朝霞慢慢地消散在熹微的晨光中。
樹葉上懸挂著透亮的露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道美麗的光圈。
空氣中瀰漫著百花的清透香甜。
今天是禮拜日。
千尋後知後覺地想起。她決定了要去天織鳥工作室。
可是腳踏車還在大鬍子叔叔那裡。
不得已的。
千尋坐著公交車,急急地趕到了學校。
校門口,留校住宿的學生們神清氣爽,三三兩兩地走了出來。
好不容易到了星期天,可以好好地出去玩玩咯。
千尋一溜煙地跑了過去。
路邊。
「大叔,我是來取車子的?」腳下剛站穩,她便上氣不接下去地喊出了來意。
「車子啊?」修理車子的叔叔眯了眯眼睛,樂呵呵地笑了,「剛才有個男孩取走了,他說是你的朋友……?」
「什麼?」千尋瞪大了眼睛。
大叔沒有再解釋什麼,抬起手指,指向公路的另一邊。
千尋呆了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那裡。
茂密的樹蔭下。
的確停著一輛腳踏車,車上跨著一個穿灰格子襯衫的男孩。
是蕭采。
他遠遠地望著她,酷酷的嘴角掛著招牌式的迷人微笑,似乎已等了很久。
——
「拜託,你離我遠一點好不好?」千尋搖頭晃腦地往前走著,淡漠的口吻顯出了發自肺腑的無奈和失落,她不明白,他怎麼老是陰魂不散似的。況且每次遇到他准沒好事。
蕭采似乎刻意忽略了她話語中的不快和反感,嘴角的笑容靜得出奇,他不急不慌地驅車跟著她,似乎就喜歡看到她發牢騷發脾氣的樣子。
千尋跺了跺腳,心底暗暗想著,多寶貴的星期天啊!本來特好的心情都被這個傢伙給攪亂了。
長滿法國梧桐的大道上。
陽光透過層層樹葉輝煌地傾瀉了下來。
乾淨寬闊的柏油馬路。
兩個搖搖晃晃的身影。
她加速,他也加速。
她走得慢慢的,他索性推著車子,跟她並肩走。
「喂,你幹嘛老是跟著我啊?」千尋終於特不耐煩地頓住了腳步,然後側過身來,雙手往腰際一撐,兇巴巴地瞪著這個無理取鬧的傢伙。
「誰說我在跟著你……」看到她發怒,他劍眉一軒,咧開嘴,笑得很隱晦,「公路又不是你們家的,誰規定只准你一個人走啊?」
「你……」看著他無賴又欠揍的表情,千尋覺得不可思議,卻又啞口無言,她緊緊咬住了貝齒,俏麗的臉蛋憋得紅撲撲的,在流轉的光絲下,越發顯得嬌艷如花。
喜悅的華光自蕭採的眼底流淌了出來。
「好了,你要去哪兒?我載著你去?」他跨上車子,斜睨著她,低柔地發出了邀請。
千尋先是一怔。
隨即挺起胸脯,笑得很輕蔑,「我才不要你載呢?腳踏車是我的,去哪兒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管?」她昂首而立,自認為自己拒絕得很徹底。
蕭採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暗烈地閃了閃,嘴唇緊抿著,似乎是有些不高興了。
冰俊的神色恢復了以往目中無人的冷傲,他沉下目光,下了車,默默地將車子還給了她。
千尋有些驚愕,她木木地接過了他手上的車子,根本沒想到他的臉色會突然晴轉陰。
蕭採的眼底點綴著冰雪般的冷意,他沒有再說話,而是識趣地轉身走了。
喂,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
千尋張大了嘴巴,輕輕喝了一口氣。
看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她的心口忽然傳來一陣悶痛,眼底也捲起了愧疚的氣息。
她幹嘛好端端地老是這麼排斥他?其實他只是霸道一點,但總體上來說也不壞嗎?
千尋站在原地,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把那個傢伙的優缺點數落了一番,理清了一些頭緒,心下一明,還是決定妥協了。
該死,怎麼還不追過來。
時間被無止無休地拉長了。
樹枝搖曳下,駁下散亂的日光。
耳畔的喧囂聲也變得沉靜。
蕭采寂寞地向前走著。
越走越慢。
越走越慢。
終於。
「喂——!」一個甜甜的聲音從身後驚入了他的耳朵。
蕭采心頭暗喜,他握緊了手指,面容緊繃著,不給對方任何窺探他心靈的信息。
千尋頓了頓,然後涎著臉湊近他,「臉幹嘛那麼臭啊!笑起來多帥啊!」她逗他。
蕭采猛吸了一口氣,別過臉,表情冷酷的望住身側笑顏如花的女孩。
臉色那麼蒼白憂傷,看來,他是真的動怒了。
「拜託啦,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不理我?」千尋嘟著嘴,小臉皺得像苦瓜一樣,聲音也低低的,似乎在哀求。
蕭采從鼻子里輕哼了一聲,不理她,獨自向前走去。
「哎——!」千尋騎著腳踏車,亦步亦趨地跟上了他。
「我們和解好不好?」她柔聲哀求,「我向你很鄭重很鄭重地道歉,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千尋難得低聲下氣一回。
蕭采心底樂翻了天,可是表情還是冷漠如霜。
他回過身來,雙臂一伸,突兀地握住了她的車頭。
千尋冷不丁地被他嚇了一跳,單腳點地穩住車身,她望著他,心亂如麻地眨著眼睛。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為什麼要向我道歉?」嘴角斜斜翹起,神色陰鬱,他得寸進尺地問。
「我……?」千尋鎖了鎖眉,絞盡腦汁地思索了一番,然後低低地笑了,「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只是偶爾看著不順眼,但絕對沒有討厭過你……」她回答得很誠懇。
「真的……?」蕭采眯起眼帘,露出懷疑的眼光。
「我說的是真的。」她笑眯眯地彎了彎眉毛,然後一本正經地舉手起誓。
她奇異的認真樣子惹他發笑。
看到他笑了,她才釋然地從胸臆里吐出了一口氣。
眼底,心底刻入了這一抹單純善良的身影。
蕭採的手無意識地覆上了她攥著車把的手背。
溫度在掌心與手背間溫柔地傳遞。
他握住了她的手。
兩隻手,一隻火熱,一隻冰涼。
「你……」千尋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驚恐的聲音卡在咽喉,白嫩的臉頰上一陣燒燙,身上彷彿有幾十萬隻小螞蟻在遊走,不自在的要命。
蕭采對著她溫柔地微笑,目光像星辰一樣耀眼,「我握住了你的手,代表我心裡有你!」
看著他又恢復了往昔弔兒郎當的花花公子形象。
千尋翻了翻白眼,心中大叫,中招了,中招了。
蕭采笑得正得意。
一隻猛衝過來的粉拳刺破了陽光和空氣。
狠狠的跟他的面頰親密接觸。
「哦——!」一聲慘烈的悶吼。
蕭采頓時起了一隻熊貓眼。
「哼——!」千尋輕輕吹了吹自己的拳頭,笑得牙痒痒的,「這一拳是要告訴你,我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樣,我才不要做蕭少玩弄的獵物呢?」
說完,踩著車子,瀟洒地揚長而去。
她在說什麼,蕭采震在原地,痛得嘶嘶吸氣,他在她的心底已經被定格成一個桃花男了嗎?
這怎麼行!
藍天白雲,陽光稠密如織。
茂密的樹蔭。
一個男孩從一個女孩的手中蠻橫地奪過了車子,然後跨上去,飛快地向前踩去。
女孩大叫一聲,揮舞著雙臂,咬牙切齒地追了上去。
林間飄起的暖風吹拂著他們打鬧的身姿。
漸漸的,兩個人的背影融為一體。
男孩子載著女孩子歡快地向前飛去。
「喂,你應該摟住我的腰,這樣比較安全?」在她面前,他明目張胆地使壞。
「不要——!」她繞開視線,發出了抗議。
「要的,要的。」他堅持著。
「不要——!」女孩鼓著嘴,晶瑩的臉上帶著朦朧的羞澀笑意。
由不得你。
蕭採的眼睛里射出了幾道暗芒,陰陰地笑了笑,他漫不經心地搖了搖頭,腳踏車的車頭忽然開始七扭八扭,行駛得搖搖欲墜。
「啊——!」千尋大驚失色,雙手求救般的探出,一把抱住了面前的男子。
在她的雙手觸到他腰際的一剎那,蕭採的心臟重重地跳了幾下,全身的血液都因為這種美妙的感覺而沸騰了起來。
千尋的眼睛清泠地閃爍著,似乎在發獃,她的臉頰輕輕貼著蕭採的背脊,險些暈過去。
蕭采似乎覺察到了她心頭的起伏波動,他無聲地笑著,神色小心翼翼,連呼吸都用力屏住,似乎生怕驚醒了背後睡*****。
好奇怪的感覺!
自己應該排斥這種親密舉動的,可是為什麼,這一刻,她的心底如海草一般柔柔地波動著,無比強烈地眷戀著這份溫存。
難道,是。
千尋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字眼。
愛。
千尋渾身哆嗦了一下,嘴唇抿得很緊很緊,沒有了一絲血色。
不行。
下一刻。
她忽然想到了夏悠然。
清醒,清醒。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千尋坐直了身子,一邊責備自己,一邊苦惱著抓扯著頭髮。
都怪這個傢伙,害得她好端端的這麼煩躁,這麼不知所措。
因為他背對著她,所以她才可以放心大膽地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裡,發泄自己的鬱悶情緒。
千尋揮舞著懊惱的拳頭,惡狠狠地捶打著視線里的英挺背脊。
——
天織鳥工作室。
一號演播大廳。
T台旁。
人頭攢動。
眉宇間清雅高貴,紀柔美單手叉腰,單手抵著下巴,心底暗暗加了一把勁。
大廳里的燈光暗下來,一束璨亮的燈光打了過來。
T台上。
夏悠然頭戴芳香四射的花環。
各色花枝編製成的花環,在明亮的光線下煥發出了奪目的清輝。
身上潔白如雪的紗裙隨風輕揚,唇角的笑容甜美而溫柔,彷彿是城堡里走出來的公主。
隨著音樂,各色燈光交匯來的瞬息。
她的纖纖蔥指輕輕攏上柔軟的腰肢,輕柔如夢,帶出萬種風情。
華麗的轉身,娉婷的步法,嫵媚的淺笑。
所有的燈光、攝像機都對準了T台上的女孩。
場上的工作人員全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欽慕而艷羨,太完美了。
「咔咔咔——!」鎂光燈瘋狂閃爍。
T台上的女孩嬌俏地旋轉著身子。
雲霞般的裙擺隨著輕風起舞飛揚。
清麗的燈光。
花冠上瀅露閃閃,花枝柔脆,清甜的香氣幽幽地氤氳在透亮的空氣中。
她的身姿婀娜嬌美,恍若驚鴻仙子下凡。
如玉般柔靜的臉龐上也綻放著朝陽般懾人的笑容。
美得讓人的視線久久難以移開。
台下的工作人員齊刷刷地亮著眼眸,嘴巴驚喜地張大,彷彿被帶到了一個夢幻的國度里。
除了拍照聲和吸氣聲,四周安靜得可以聽見心靈的吶喊聲。
紀柔美輕輕吁了一口氣,釋然的微笑慢慢的,慢慢的浮上了她的唇角。
她的眼睛安心地閉了一下,然後舉起手臂,輕輕揮下。
「OK!OK!」她滿意地喊停。
全場響起了地動山搖的掌聲和尖叫聲,所有人都瘋狂了。
T台上的女孩溫婉如夏花,安安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地站著,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我成功了嗎?
夏悠然的眼珠子輕輕波動著,玉指無意識地按住了心口,口中被一陣悶熱堵塞著。
她想笑,卻一時笑不出來,只能怔怔地站著。
直到。
直到助理小荷喜盈盈地衝上了台,拉住了她的手臂,誇張的對她比出「真棒」的手勢。
她才猛地驚醒,心底蕩漾著,她捂住嘴,開心地跳了起來。
演播大廳內,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衰,熱情地送給了這個明媚動人的女孩。
——
大廳外的走廊上,光線清麗而落寞。
蕭采睜著熊貓眼,嘴角的笑容輕飄飄的,乖乖地坐在後排的椅子上,等待著。
那個死丫頭說,他這個樣子很恐怖,非得出去給他買一些冰塊消消腫。
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
真是急死人了。
乾渴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吧嗒了兩下,俊美無雙的臉旁上顯出拘謹而無奈的神色。
蕭采等得快要失去耐心了,四下張望著,暗想著要不要出去買些飲料解解渴。
這時。
「咣——!」身側的玻璃大門開了。
紀柔美和助理小荷娉婷地走了出來。
夏悠然在一片稱讚聲中也跟著走了出來。
蕭采驚了一下,趕忙側過身去,藏著臉,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窘樣。
然而。
他詭秘的身姿還是硬生生地將白衣女孩的女孩拽了回來。
夏悠然頓住了步子,屏息著上前,彎下腰去,注視著他閃避的神色。
「采,你怎麼了?」她的手扯下了他的手臂,想要看清楚他在搞什麼鬼。
「不要看,不要看!」蕭采心虛地低喊,生怕自己的光輝形象在光天化日之下曝光。
「你的眼睛怎麼了?」心疼的聲音顫抖著從唇齒間擠了出來,夏悠然心底一痛,倏地擰住了眉宇,然後低柔地問,語氣有些驚訝。
蕭採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眼看著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大,他懊惱至極,卻也不好發作,只得賠笑著說:「沒事,沒事,貓撓的?不要緊的!」
「貓能撓成這樣?」夏悠然又不是三歲小孩。
「啊——!」蕭采皺了皺眉,費力地想了想,然後茅塞頓開,「貓一撓我,我就跑開了,結果撞門上了。」他吸著氣解釋。
是這樣嗎?!
「……」夏悠然輕輕瞅著他浮腫的眼眶,怔了半響,才急急會晤過來,「幫我拿一塊毛巾,再拿一些冰塊過來?」她低切地對身側靠過來的人說了一句。
「好的,悠然姐!」新招來的小助理盈翹聽到了偶像的吩咐,頓時喜上眉梢,歡快地跑開了。
玻璃窗外天空蔚藍,雲朵潔白,飛鳥破鳴而上。
大廳外走廊上的人群嗤嗤地笑了笑,然後嘩啦啦地散開,不想要當電燈泡。
雙手抱肘,身姿高挑而優美,紀柔美卻原地杵著沒動。
她的目光靜靜地流淌在蕭采和夏悠然的身上,似乎在無聲分辨著什麼。
單看夏悠然男朋友的穿著品味,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落魄子弟,而是大有來頭。
——
頭頂的烈日刺得人一陣陣頭暈。
耳畔的風輕輕地吹。
肺部似乎焚燒了起來,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在喧鬧的大街上狂奔,她的手裡提著兩個塑料袋,一個裡面裝滿了清涼的冰塊,另一個裡面裝著可樂和毛巾,她跑得很快,影子像一道幻象一閃而過。
路人皆用壓抑的目光直勾勾地瞪著這個瘋狂的女孩。
快點,快點,否則就要融化掉了。
千尋的嗓子眼一陣陣干啞,呼吸緊滯而低澀,視線里是一片模糊。
她跑了好幾家超市,才買到了想買的東西。
再不趕回去,那傢伙肯定要發火了。
額頭浸出了透亮的汗珠,臉頰也曬得紅彤彤的,她駛出了全身的力氣飛速地往前跑去,心中是寂靜的空白。奔跑中的她閃過了前面一個一個的行人,呼呼凌厲的風聲也使得行人們紛紛避讓。
盛夏的太陽依然酷熱,汗水將她的後背濕透,她跑得那麼快!
十字路口。
女孩子似乎沒有意識到混亂的車潮。
「笛——!」
剎車聲鳴笛聲尖叫著響起。
女孩子驚得臉色慘白,猛地撤步。
一輛黑色的跑車呼嘯著擦身飛過。
捲起了冷風狂亂地吹在她的臉上,汗水將她的髮絲狼狽地粘在臉上,千尋的心跳狂亂,太陽照得她大腦白花花的一片。
熱辣辣的陽光下,她只是略微地喘息了一口,然後拔腿繼續向前跑去。
——
走廊上響起了清晰散亂的腳步聲。
千尋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她抬起手擦了擦臉頰上簌簌滾落的汗水。
急吸了一口氣,剛準備喊些什麼,卻驀地僵在了原地。
正前方,不遠處的排椅上。
有兩個人靜靜地依偎在一起。
氣氛寧靜得彷彿流淌著浪漫溫馨的花香。
神色專註而溫柔,夏悠然拿著包裹冰塊的毛巾輕輕敷著蕭採的眼眶。
蕭采按住毛巾,也按住了她的手。
兩個人相視而笑,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是多餘的。
腦中靜成了一片死寂。
空蕩蕩的走廊上,有時尚華麗的音樂從大廳里傳了出來。
千尋獃獃地站著,萬千光線里,她的身子一陣一陣地發冷。
額頭上的淚珠冰冰涼涼地滑下她的面頰,她的樣子看起來滑稽又可笑,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耳膜里由於劇烈運動而發出的轟隆聲,漸漸隱去。
手中的塑料袋攥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攥緊。
她空茫地站在那裡,面對著深情款款的兩個人,乾裂的嘴唇微微張開,她覺得有些荒謬,覺得荒誕,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只能像個電杆一樣無生無死地杵著。
這時。
「給——!」
一方潔白的手帕。
一個淡漠而修長的手臂。
汗水浸濕了她的面頰,此刻的她像一個被暴雨淋濕的鴿子。
而靠近身來的修長身影就像樹蔭般為她遮住了玻璃窗外射進來的烈烈陽光。
窒息著……
千尋緩緩。
緩緩地側過身。
望去。
佐野棠抬起眼睫,他看著面色蒼白失血的她,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將手帕放在了她的掌心。
千尋的鼻子酸酸的,眼眶裡也酸酸的。
她僵了半響,一縷柔和的聲音才勉強地擠出了唇角,「你怎麼會來這裡?」她獃獃地問,神色恍惚而凌亂,就彷彿被外人窺見了自己隱藏的秘密一般。
面容俊秀斯文,佐野棠怔住,瘦削的下巴無謂地勾了勾,輕輕笑了。
「你能來,蕭采能來,我當然也能來了——?」他回答得輕描淡寫。
千尋這才發覺自己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她尷尬地笑了笑,用他遞過來的手帕胡亂地抹了兩把臉,笑得花枝亂顫,「對哦!我怎麼會問那麼奇怪的問題?」她聳聳肩,表情輕鬆愉快。
佐野棠輕輕瞅著她不自然的神色,嘴角的笑紋帶著些許驚痛。
下一刻。
他的視線平靜地繞過了她,直直地望向不遠處的兩個人。
走廊上一時間靜得出奇。
眼角餘光掃視到了那邊似乎有個什麼人。
蕭采鼓動著身子,想要站起身來,可是身旁的女孩卻按著他不准他動。
「別動,再敷一會兒?」夏悠然低柔地笑著,按住了他不聽話的手臂。
這兩個人……
佐野棠的目光沉了沉,似乎想要上前,一瓶可樂卻突兀地伸到了他的視線中。
「請你喝……!」千尋爽朗地笑著,眼睛里滿是星星亮亮的水霧。
他看得出她很不開心,卻在極力用笑容掩飾著。
佐野棠的心臟抽痛了一下,苦澀地低了低眼睛,順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瓶子。
「今天天氣真熱——!」千尋怔怔地寒暄了一句,用力擰開了另一瓶可樂,準備壓一壓胸中的悶熱氣體。
誰知。
她的手指剛剛扭開了塑料瓶蓋,還未移開。
「砰——!」瓶蓋自己飛了出去,飛濺出來的可樂汁噴了她一臉。
氣氛古怪沉寂。
這次糗大了!
千尋咧開了嘴,輕咳了兩下,深褐色的液體布滿了她的臉頰,順著她的衣領滑滾了進去。
「呀——!」輕輕吸著氣,苦惱地扁了扁嘴。
她隨手摘下了眼鏡,明澈水靈的大眼睛里卻亮得驚人,彷彿燃燒著一團火焰。
佐野棠嚇了一跳,獃獃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可樂瓶,暗自慶幸自己還沒有打開。
看著眼前發牢騷的女孩,他摸摸鼻子,微笑,試圖打破令人尷尬的僵局,「你好像一直狀況不斷哦!」他的語氣有些揶揄。
千尋心亂如麻地喘息著,傲然地仰起頭,剛要不客氣地頂撞他一句。
佐野棠卻在這一刻,溫柔地俯下身來,他掏出了幾片乾淨的紙巾,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拭著臉上的污穢,他的手指冰冰涼涼的,無意識地輕觸著她滾燙的面頰。
千尋刻意放鬆的身子凝固住,呼吸嘎然而止,面容緊繃著不敢動。
佐野棠的神態看起來那麼溫柔和體貼,唇邊的笑意也混合著寵溺的味道。
「我自己來好了?」千尋猛地回過神來,身子顫了顫,她靦腆地笑了笑,滄亂地抬手,想要接過他手上的紙巾。
她的手指按在了佐野棠的手指上,還未拿開。
就被對方反握住了。
「啊——!」千尋愕然地吸氣,手指受驚般地抽走,有點不安地望向不遠處排椅上的蕭采。
那邊,黯淡冷清的光線中。
蕭採的目光冰冷而暴躁,像一道劍光,直直刺向這邊。
那個丫頭什麼時候行情那麼高了,還敢當著他的面,跟其他男生打情罵俏,真是豈有此理。
蕭採的心底很憤怒,面容越發冰冷無情,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邊,如果眼光可以化作一道閃電,那麼他早已在那兩個那麼靠近的兩人中央劈開了一汪海洋。
千尋的手指僵硬,嘴唇略微蒼白,她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呼吸蕭瑟而沙啞。
她望向蕭採的目光那麼的專註,那麼的緊張。
佐野棠的身子漸漸僵住。
他微微皺眉,低下頭,咳嗽一聲,將紙巾在掌心裡捏成團,然後重新抬起頭,淡笑說:「千尋,你有沒有興趣去看一看我和蕭采組建的地平線樂隊?」
「啊——?」千尋訥訥地回過神來。
「走吧——!」佐野棠凝視著她,淡淡一笑,目光如流水一般清澈地波動著,「我帶你去!」
千尋眨了眨眼睛,張大了嘴巴,然後使勁地點點頭。
與其在這個冒傻氣,還不如離開的好。
樂隊啊!她心中大驚,好奇心佔了上風,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
遠遠的。
望著那兩人並肩離去的背影。
蕭采神情惱怒,嘴唇緊緊地抿著。
棠是怎麼了?明知道我和千尋有婚約的……還……
手指嵌入了掌心,他皺緊額頭,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此刻的蕭采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旁還有一個道灼燙的目光。而且是他先「不忠」的。
夏悠然如空氣一般透明恬靜地坐著,她可以感受到身側男子此刻的怒火和痛苦,腦子裡一片慘白,她的嘴唇哆嗦了兩下緊緊抿住,輕輕搖晃著他的手臂,「采,棠和小尋的關係看起來真的很不錯?你說他們是不是在交往啊?」她笑了笑,漠然地問。
蕭採的心底油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他一頭霧水地望著她,苦笑無語。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岔開了話題,「霍」地站起身,孤傲的背脊挺得筆直,大步凜然地向外走去。
夏悠然黯然地撫了撫心口,壓抑著心臟傳來的劇痛,然後勉力地笑著,起身追了上去。
看著嘩啦啦離去的幾個人。
剛剛走出演播大廳的紀柔美皺了皺眉宇。
小尋這丫頭,來了也不跟我打聲招呼,就這麼急著走了,發生什麼事了。
紀柔美本來還想,將千尋設計出來的服裝草圖仔細修改一下,列入時裝秀的名單。
可惜那丫頭不知道去哪兒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