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真實身份
「我只有一個臉皮像城牆一樣厚的孫女。」老國公幽幽開口。
靖竹:「……」
……
靖竹回府的消息傳遍了府里,還未及一刻鐘的功夫,各房的少爺小姐就聚滿了青竹院,靖竹扶著老國公坐到主位上,回身和兩位嬸嬸打招呼。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三夫人張氏拉著靖竹的手不住地感嘆著,眼裡的擔憂之色不似作假:「琿州那地方,旁人避還來不及,你竟然也敢去闖,好在此番沒出什麼事情,要不然待三嬸他日如土,該如何向你三叔交代?」
靖竹的三叔對長兄的這個女兒一向疼愛,靖竹更是因為叔叔們的關係而對兩位嬸嬸格外尊敬,而今聽人提起,心下不免有些哀傷。
沈氏滿門俱是英豪,便是女兒也不可以失色,兩位叔叔戰死沙場,大臣和百姓們漸漸忘了沈氏的榮光,但是靖竹自己不可以忘,大家忘了,她自會用盡一切辦法讓大家想起,想起這個看似繁華正盛的百年世家,到底為這個天下流過多少鮮血,才能換得這錦衣榮華。
「姐姐。」沈靖玉臉上的傷早好了,前些天還一直張羅著要打聽長姐的消息,現如今見了人反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蜷縮著雙手怯怯地走上前,眼裡欲說還休之色十足。
靖竹抿唇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幾句,又看向他身後一直凝著這邊的沈靖書,朝她笑了一下:「靖書,最近還好嗎?看著好像清瘦了些。」
「勞長姐挂念,我一些都好。」沈靖書看著長姐同樣清瘦的面龐輕聲道。
二夫人楊氏在一旁說:「靖書最近在外面忙家裡的生意,連太學都不怎麼去了,我說了幾遍他也不聽,靖竹快勸勸他吧。」
楊氏的話一出,正廳里忽然陷入一種詭異的寧靜。
靖竹看了看楊氏,又看向沈靖書,臉上始終維持的淡笑壓了下。
其實對沈靖書放棄學業去經商這件事,不只是楊氏,滿個家裡的弟弟妹妹都對此事有些反對,楊氏說出來倒不見得是懷著什麼樣的壞心思,只是純粹的覺得沈靖書能得入太學最後卻走商路難免有些可惜。
「各人有個人的緣法,侄兒不喜歡讀那些晦澀難懂的詩書經義,還希望二嬸嬸能理解侄兒的選擇。」沈靖書看著楊氏歉意道。
長輩大約是真的在擔心他的前程,只是沈靖書志不在此,便也只能辜負。
沈靖書雖然是自己的侄兒,但是畢竟也只是侄兒,他的態度放得這麼低,楊氏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然了,靖書你的喜歡才最打緊,若是你實在不喜歡讀書從官,那也沒有辦法。」
聞伯匆匆走進來,「大小姐,端王殿下來了,在前廳等你。」
靖竹點頭,歉意地對老國公道:「稍後還有宮宴,孫女需先行入宮,要向各位長輩們告辭了。」
「別讓太后等著,你且去吧。」老國公擺手讓她退下。
靖竹出門的功夫,沈靖書也跟著退了出來,跟在靖竹身後。
靖竹回頭看他:「怎麼了?二嬸說完話之後你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我打從在外面跑生意之後家裡的長輩們就沒一個贊成的,明裡暗裡不曉得說了多少難聽話,長姐,我現在都有些堅持不下去了。」
「靖書,這話我從前也和你說過了,現在你還混沌著,我還是得再和你說一遍。你的喜歡不一定要附和世俗的喜好,你想經商,世間士農工商的分界必定會給你不小的壓力,若是你能熬過去,他日未必不能騰飛雲霧,若是你熬不過去,那麼大家只會說上一句年輕氣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你還年輕,家族有大把的人脈可以儘力將你推向高位,長姐不能你給你任何意見,因為你要為之拼搏的是你自己的未來,我沒有權利為你的人生做主。」
「長姐……」沈靖書翕動唇瓣,片刻后小聲道:「可是祖父迄今為止也沒有給過我任何評判,若是他不同意,那我……」
「傻弟弟,祖父現在還沒有說什麼,那就是最好的回答,他希望你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情,老人家年紀大了,除了為家族支撐之外還能有什麼盼頭,他不說什麼不代表他不贊同,只是想壓住局面,讓你戒驕戒躁。」
「真的嗎?」沈靖書驚喜地睜大雙眼。
「嗯。」靖竹對他點點頭:「你想做什麼儘管放手去做吧,即便你最後沒有所成,日後姐姐也定會儘力為你另謀出路。」
「小姐!」綠蟻和紅泥迎面小跑過來,都是一副淚盈於睫的樣子。
「哭什麼?」靖竹一手一張臉幫著擦下兩個丫頭的臉蛋上的淚水:「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嘛。」
「小姐您一個人走了,丟下奴婢兩個不給去,瞧瞧您現在都瘦成什麼樣了……」綠蟻哭唧唧地摸了摸靖竹纖細的胳膊:「您以後可不許再不帶咱們出去了,就算要出門奴婢兩個也要跟著,保管比端王殿下照顧得好,把您養的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靖竹莫名想到了一種動物,勉強笑了笑對著一旁的沈靖書道:「你有事情先去忙的,等我回來之後再和你細談。」
「是。」沈靖書點了點頭,從幾人身旁越了過去。
靖竹攬著兩個小丫頭往前走:「現在我要進宮,你們正好隨我一道去。」
「進宮?」綠蟻好奇地問:「小姐您進宮是幹什麼去?」
「笨啊,小姐醫治好了琿州的瘟疫,進宮肯定是要被陛下和太后賞賜的啊。」紅泥笑嘻嘻地拉了拉靖竹的手:「小姐,奴婢都聽說了,古神醫和太醫院那麼多太醫都治不好的瘟疫被您給治好了,您可真厲害啊。」
「方子雖是我想的,但是最後斟酌還是由師父做決定,太醫署的太醫們為百姓們忙前忙后也出了不少力,他們都是這次疫情中的功臣,以後切不可子再這樣說話了,免得被人聽到授人以柄。」
「要我說啊,小姐您就是太謹慎了,這件事里本來就是您的功勞最大嘛……」綠蟻小聲嘀咕道。
「小姐說的也沒錯,咱小姐在外頭立了功,咱們在家裡頭才更應該謹言慎行,要不然要是被誰抓到了小辮子,被連累的還是咱們小姐。」紅泥垂著腦袋:「小姐放心,以後奴婢一定把話從腦子好好過一遍再說出來,免得給您帶來麻煩。」
「乖。」靖竹微笑著放開她們,因為幾人已經走到前廳,謝明端正皺著眉頭看著她們。
靖竹走上前,抬手撫平他眉心的褶皺:「怎麼一臉要債的表情,我欠你銀子了嗎?」
「我的銀子都給你。」謝明端沉沉的視線帶過綠蟻紅泥:「只要你以後離別人遠一點。」
「別人?」靖竹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身後,然後詫異地出聲:「那是我的丫環,我和她們親近一點也不行嗎?」
謝明端冷著臉問:「那我要是和我的貼身侍衛手拉手,你也能接受嗎?」
靖竹想象了一下英明神武的端王殿下和王武手拉手肩並肩的情景,那畫面太美,她只想象了一下就晃了晃腦袋,拒絕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不會反對。」
「頑皮。」謝明端拉過靖竹的手:「走吧,母后急著要見你,我們先去明華宮,然後去月雲台見皇兄。」
靖竹和太后見過好多次了,一點兒都不緊張,但是正兒八經地,以皇弟媳的身份去見陛下還是頭一次,她咽了咽口水,側過頭問謝明端:「陛下好說話嗎?他會不會為難我?」
謝明端恰恰她手心,很輕的力道,「你之前不是見過他嗎?你是我的王妃,他怎麼可能為難你?」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我緊張嘛。」靖竹深吸一口氣:「我以前見陛下的時候都是以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入宮,他根本不會放多少注意力在我身上,這次卻是不同,我要是哪裡表現的不好,他可能會覺得太後為你選錯了人,說不定還會為你換個王妃……」
「越說越不像話了,」謝明端用冰涼的大手碰了碰她額頭:「你清醒一下再和我說話。」
靖竹癟了癟嘴,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默默咽了回去。
兩人一路出到府門前上了馬車,謝明端抬手要拉她坐在腿上,靖竹卻搖了搖頭,自己挪到角落坐下:「你離我遠一點,我想清靜一會兒。」
「你的意思是說,在我懷裡不能冷靜嗎?」謝明端自戀地勾了勾唇,笑的格外風騷。
靖竹眼角微微抽搐,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對他的鄙視之情溢於言表。
謝明端假裝看不見,自顧自從一旁的小書架上拿了一本書似模似樣地翻看。
「嘿!」靖竹忽然叫他。
謝明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抬起頭對上的目光:「怎麼了?」
「你不是總嫌棄我看這些話本很幼稚無趣嗎?現在怎麼自己倒看上了?」
謝明端下意識地翻過封面看了看,「公主與侍衛之曠世奇緣」幾個大字出現在他視線里。
靖竹還若無其事地補充:「而且你還把書拿倒了。」
謝明端尷尬地將書掉了回來,「……嗯,我其實是想練習倒著看書。」
「哦……」靖竹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搶下他手裡的話本放到自己膝上「這本書是我怕路上無聊特意放到書架上的,你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靖竹:「端王殿下你手氣不錯啊。」
謝明端羞憤地挪開眼:「我只是在猜你到底在想什麼。」
「能想什麼啊,想等會見了陛下要說什麼,還在想家裡那攤子破事,我有什麼煩惱你不是都知道嗎?」
謝明端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問:「既然都說是煩惱了,你還時常想它做什麼?」
「有些事情,我有時候自己也想不到到底該怎麼做,經常放在心裡琢磨琢磨,大多都能想到解決的辦法。」
「你倒不如和我說說,或許我能幫上你也說不準。」
靖竹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你真的能幫上我?」
「你要對我的智慧有信心。」
「好吧。」靖竹鄭重地點了點頭:「那我問你,我家裡在陳州的幾件鋪子原本是做皮貨生意的,可是我聽說近幾個月來夜奴的皮貨商人開始湧入東明境內,以陳州漳州為最,我是應該讓家中的生意退出陳州呢,還是和夜奴的皮貨商人對抗一番,看看還有沒有保留的必要?」
「呃……」謝明端語塞。
「我們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您堂堂親王殿下怎麼可能明白呢?謝明端,你要是真想幫我的話,就好好幫我想想怎麼把李氏的狐狸尾巴揪出來,免得我再因為內鬼的事上操心。」
謝明端拉著她靠在車壁上,半闔著眼睛慵懶道:「你府上生意上的事情我可能幫不上忙,但是李氏的問題嘛,我或許還真能幫你想想法子。」
「什麼辦法?」靖竹把自己放在謝明端的角度上思考解決之法,沒過多大會兒就有了猜測,她眸子動了動,淺笑著開口:「等等,我大約知道你想怎麼做了。」
后宅內鬥的小事情上,謝明端自然插不上手,他既然說有辦法,那就一定事關東明和北臨兩方的對局,北臨已經戰敗,既然是戰敗求和,那總要拿出一點誠意來,孫晗不論在北臨國是何身份,為了國家的利益也總要做出犧牲。
北臨皇不可能為了一個人而放棄兩國和平,孫晗在這種時候自然會被北臨皇頭一個推出來作為給東明國民撒氣的羔羊。若是此時東明提出,可以不殺孫晗,而以此交換北臨在京中安排的細作名單,想來也該不難。
不管這份名單上是否會出現李氏的名字,用來詐一詐她,也都是足夠的。
靖竹將自己的想法說給謝明端聽,他笑了笑說:「邏輯上好像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你可能還不知道一件事。」
謝明端道:「孫晗就是那支意圖在東明境內為北臨人運送藥材和軍需的皇商隊伍的家主,他的真實名字,叫百里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