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一眾人手足無措看著和尚鬼跪倒在地大哭，那雙眼不敢從燭九身上挪開，定定看著燭九落淚。
他又哭得像個小孩，積攢了多時的委屈要在一朝傾倒而凈的模樣，不得不叫聞著傷心，聽者落淚。
「我負了你，阿顧！我負了你啊！」
和尚鬼嚎啕大哭，揪著自己心口的衣服，捶打著自己的心。
「你要我替你看好城池，不叫強虜侵犯一步，我卻負了你啊！如今的江山全都拱手讓人了啊！」
謝昭瞧他洶湧的情緒，這期間的情愫，斷不止是叫稗羋城落在了蠻夷人手中這樣簡單，趕忙示意燭九上前扶住他，先將這鬼的情緒安撫下來。
若然，鬼哭狼嚎亂人心神，她怕她二哥哥和燕承今夜沒命走出這座廟。
燭九有些不情願，但畢竟和尚鬼看著十分可憐，便只好將他扶起，帶到外頭去，找了個地方坐著，任由他靠在他肩上痛哭。
嘖，凡人，真是麻煩！
燭九有些鬱悶，但他沒法將這句話說出來，和尚鬼在他耳畔哭得很大聲，著實叫他心煩。燭九隻好抬頭看天，懷念在天上馳騁的暢快。
謝昭悄悄看了兩眼院中的燭九和和尚鬼，一時半刻好似也沒法平靜。
謝旼站在她身側一同看，「嘖」了一聲，「這什麼冤情才叫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
他方才都要以為他整隻鬼會裂崩開。
謝昭嘆了口氣，回身同燕承講今夜的事情，又帶燕承看了底下的黑土。
「白日里昝夷客同我到各家去，昝夷客已然說服了不少百姓。」燕承道，「他累了，我先叫他回墓室休息了。」
謝昭點點頭，「我猜想也是昝夷客，今夜集結來的人，都說做了同一個夢。」
一眾人正說話，外頭的和尚鬼正哭著，突然有人小小聲敲門。
謝昭正想喜道：「約莫是守墓人帶人來了。」
門外高聲傳過來的，卻是蠻夷話。
一眾人在殿中一愣，謝昭反應迅速，立即一扯無名，將帶著鬼火的人腿骨往洞中一扔，反正這鬼火也點不著人間的事物，不必憂心它將黑土炸咯。再同無名一塊將蓮花寶座挪回原位。燕承同謝旼配合默契，也立即動身將殿門一關，一眾人縮在寶殿的窗扇下頭，都凝神聽著外頭的動靜。
「咚咚咚」
敲門聲再響，這一次，換了不甚流暢的現國話。
「無方大師，開開門，我們有事相求。」
蠻夷人來找一個和尚鬼，這倒是稀奇了，他們難道一早就知道這兒真有一個和尚鬼在裡頭？
被叫做無方大師的和尚鬼抽抽涕涕，不太願意去理會蠻夷人的敲門。
燭九原本要看謝昭這頭，但看寶殿門窗緊閉，謝昭他們還有意屏了氣息，知道自己不該輕舉妄動，免得暴露了謝昭一行人的行蹤，便安安分分待著，全由無方自己應對。
門敲至天亮，無方也沒有去應門。
眼見日頭升起，蠻夷人大概也知道無方沒法在日頭下待著，說著「改天再來拜訪」的客套話，離去了。
謝昭他們始才鬆了一口氣，但夜裡說好的守墓人帶人來，因為蠻夷人來敲門，他們也進不得來，謝昭一行人好似在這兒白白浪費了一個晚上。
日頭升起前，燭九將無方帶到了陰涼的殿中，無方哭得厲害，哭這一件事情十分耗心力和體力，無妨被燭九饞進來的時候，腳下步子虛浮，面色更是青白，連個鬼的活力都沒有了。
謝昭問他可還行？
他看著謝昭半日，又惱又傷懷，「你怎麼才來？我都等了你一夜了！」
得，又回去了……
謝昭問清無妨平常白日是在哪兒躲藏歇息，知曉是在外頭的蓮花池子底下，便著燭九將這和尚鬼扔到蓮花池子里去。
無方不依，抱著燭九的手臂不放，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十分堅定表示，「我同阿顧在一起。」
燭九覺得他煩人，一把拎起，將鬼扔到蓮花池子裡頭。無方原本還想撲棱幾下出來，將一壇死水攪動得渾濁不堪。但日頭恰好升起來，光一落到蓮花池子裡頭，他立即就沉到了淤泥最下頭去。
謝旼一夜未睡，精神還十分好，看無方沉下去了，天光大亮，破廟裡頭也不會有鬼了，立即精神抖擻，同謝昭道：「快！打下稗羋城來！這蓮花座子我要拉回京城去！」
謝昭原還以為謝旼是愛國心發作，聽到最後一句，不免翻了個白眼。
她這二哥哥，還是貪財。
謝昭同燕承扒著破廟的門縫看了外頭一陣，風吹草叢，獵獵作響，不見蠻夷人的蹤影，但也沒法看到守墓人是不是在其中。
「蠻夷人來找一隻鬼做什麼？」燕承低喃著，猶豫是不是要出外頭去看，轉頭卻瞧見謝昭原來的位置空了，心下驚了一瞬，聽見身後的響動，轉身看去，瞧見謝昭極快地攀上了樹。
燕承咋舌。
謝昭是猴子轉世么？這爬樹的動作怎麼這麼利落這麼快？
燕承訝異的時候，謝昭早就到了樹頂，借著樹枝的遮擋，看了周圍一陣，又立即跳下樹，同燕承道：「草叢裡頭沒有人，昨夜帶我和謝旼來的守墓人帶人在外頭蹲著呢，咱們得去叫他們進來。」
燕承還在驚詫，「謝昭，你這麼高掉下來，就不怕摔死么？你腳底不痛嗎？」
謝昭一愣，覺得好笑，「這叫輕功誒，謝不留教我的。你……哎，你們這種北派人士，不懂了吧！」
說到最後有些得意，哼著小曲兒開門去叫人。
一整個白日，謝昭一眾人都在破廟之中捏制黑土球，守墓人帶來的書生十分有用，雖說是紙上談兵，但談得倒十分紮實，小小做了兩次試驗，便成了。
那書生還給謝昭獻了些法子，說是黑土多，就算給城中百姓每人分上兩個也夠，就不必拘泥於去搶兵器庫了。
謝昭覺得甚好，又糾集了幾人，趕製黑土球。
黑土能用，人也能用，好似勝利在望，眾人的心裡十分愉悅。
破廟屬實是個好地方，白日只有蠻夷兵遠遠在外頭巡邏，不敢靠近，謝昭他們在破廟之中倒還算是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