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出蛋的母雞(十八)
19
大芽兒沒有大聲嚷嚷,走到晚香面前才小聲說。
「男的?你認識?」晚香停下手裡的動作,問道。
大芽兒搖了搖頭:「不認識,不是村裡的人,面生。」
晚香沉默下來。
一個男人跟大芽兒一個才六歲的孩子說這種話,明顯是想讓她把話帶給大人。
帶給誰?
自然是她。
姓何,又是個寡婦,那就是昨天來家裡的那個婦人了。
昨天楊家人估計沒想到她會突然回來,把人叫上門相看,誰知她半路回來了,只能推說是有親戚關係。
那那個何桂蘭可知道楊大志有媳婦孩子,知道楊家人打得什麼主意?如果說不知道,這麼配合實在說不過去,可若說知道,那這個何桂蘭的品行就有問題。
不過對方品行如何,與她也沒什麼關係。晚香就是感覺思路有點亂,可換個思路再想,似乎就能說通了。
也許這本就是楊家人合起伙來演的戲,大芽兒會聽到大房兩口子的對話,可能是對方故意說給大芽兒聽的,就是為了讓她知道這件事,知道楊家人的打算。
而今天的突然傳話,是又一個後手,就是為了印證她所想沒錯,想讓她別自取其辱掙扎了。
如果現在是原主在,這一套很符合她的性格,原主就是那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性格,會一直忍著,然後這些事就會在她心裡慢慢發酵,或是自請下堂,或是一根繩子弔死自己。
好毒!
一時間,晚香心緒難平,猛地站了起來。
大芽兒眼含焦慮看著她。
「娘,你別去。」
「你別管,聽話。」
看似晚香話說得決絕,行舉卻略顯猶豫,她在想要不要去桃源村把弟弟找來,可又想來去一趟時間不短,指定錯過了機會。
又想自己弱質女流一個,遂轉頭去了灶房。
她的動作太快,也沒在灶房多耽誤,可大芽兒卻分明看見娘把菜刀塞進衣裳里了。
「娘,我跟你一起去。」她追出院門。
「你跟我去做什麼,你在家看好小芽兒,別怕,娘不會有什麼事的。」晚香說。
「可……」
「姐,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聽到這個聲音,晚香真有一種喜出望外之感。
她按了按大芽兒的肩膀,道:「你看,你小舅舅來了,你回去看著小芽兒,我讓你舅陪我一起去。」
然後不由分說,就拉著一頭霧水的王長安走了。
*
「姐,你這到底是去做什麼,急沖沖的?」
「別管,跟著我走就是了!」晚香走得很快,說著,她又問,「對了,你怎麼突然來了,有什麼事?」
「是古亭哥。古亭哥說有一部分胭脂已經晒乾了,問你什麼時候進山去看看。」
「怎麼這麼快?按理說沒這麼快的。」晚香有點詫異道。
「我也不知道,是古亭哥說的。」
說話的同時,兩人已經出了村,遠遠就看見村口岔道站著一個人。
「對了,我忘了跟你說,古亭哥也來了,我倆去抓兔子準備回去,路過順便來來跟你說這事。」
說著,王長安對古亭道:「古亭哥,我姐有事,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路回去了。」
「有事?」古亭看向晚香,目露詢問。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晚香本打算出村后再告訴弟弟,可現在突然多出個古亭,她莫名就覺得局促,有些難以啟齒的感覺。
「姐,你到底有什麼事就說吧,別遮遮掩掩了,古亭哥又不是外人。」王長安道。
古亭的目光在她身上巡睃了一下,落在她腰上。
「這是什麼?」他指著道。
其實晚香藏得並不隱秘,乍一看去不顯,細看就能看出她腰上別了把東西,還是菜刀的形狀。
於是晚香更窘了,她能說自己是一時衝動,想著沒時間就找人陪她一起,她又怕出什麼事,所以拿了把菜刀防身?
如果有匕首,或者短刀什麼的,她絕不會拿這麼蠢笨的菜刀,晚香突然意識到她還可以拿剪子,可她完全忘了這茬。
在兩人的逼視下,晚香窘紅著臉把菜刀從衣裳里拿了出來。
本就是個弱不勝衣的體格,看著也嫻靜溫柔,手裡拎著把菜刀,莫名讓人有種發笑感。
王長安驚呆了,「姐,你拿菜刀做什麼,你這是想去跟人打架?這東西多危險,你就這麼別在腰上,你……」
「行了行了,別說我了,我就是一時衝動了。」晚香癟著嘴,把菜刀遞了過來,「呶呶呶,給你行了吧,你別說我了。」
古亭嘴角勾了一下,很快笑痕就隱了去。
「發生了什麼事,說說。」
明明年紀比晚香還小几歲,偏偏說話做事給人一種很老成的感覺,還從來都佔據主動。關鍵晚香一點都沒有察覺,見他問雖然心裡有些窘,還是把大概的情況說了一下。
「我去殺了楊大志這個畜生!」王長安當即就暴起了,額上的青筋都出來了,顯然被氣得不輕。
晚香攔住他:「行了行了,還不知道事情是怎樣,去看過才知。我在想如果真是楊家人算計的,他們估計沒料到我會去,也許那邊什麼事都沒有,就是個幌子,想故意氣我讓我自請下堂。」
「那姐你打算?」
「我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不管有沒有總要去看看才知道。如果真能撞見什麼,一來跟楊大志做個了斷,二來也能捏著當把柄讓楊家人同意我把大芽兒小芽兒帶走。」
*
「何家妹子,修好了,你看行不行?」楊大志用榔頭最後敲了兩下,才沖屋裡喊道。
何桂蘭端著水,從灶房走了出來。
「真是謝謝楊大哥了,你看你說是替姑母給我送東西,反而幫我修起豬圈來了。快,先喝些糖水,進去坐會兒歇一歇。」
楊大志把榔頭丟在一邊,將手在褲子上抹了一下灰,接過水碗一飲而盡,才道:「還是不了,我先幫你把豬給趕回去,免得等會我走了,你一個人照看不住。」
「行,那謝謝你了。」
楊大志把褲腿挽上來,進了豬圈,並沒有發現身後的何桂蘭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背上。
之前楊大志來給何桂蘭送東西,本來不打算多留,可何桂蘭非要讓留下喝碗糖水再走。
水喝完,正準備走時,誰知何桂蘭家的豬從豬圈裡跑出來了。
豬發起瘋來,可不是一個婦道人家能弄住的,幸虧楊大志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豬趕回去,這才發現原來是豬圈的門壞掉了。
這種情況下,楊大志也不好坐視不管,只能留下來幫忙。
「行了。」楊大志從道。
他看了看褲腿又看了看腳上的鞋,豬圈有多臟不用說,家家戶戶的豬圈都不幹凈,豬屎又不是每天都鏟,他這來來回回在豬圈打轉,之前又把豬給趕回豬圈,可以想見身上不會太乾淨。
何桂蘭自然也看見了,有些愧疚道:「要不這樣楊大哥,我灶上燒了水,你洗一洗再回去,我男人走時留了幾套衣裳我沒捨得燒,你要是不嫌棄換身衣裳再回去,回頭等我把你衣裳洗了,你再來拿?」
「還是不用這麼麻煩了。」楊大志猶豫道。
「說來你是給我送東西,弄得一身臟回去,姑母不罵我嫂子也要罵我,哪兒有讓人這麼渾身埋汰就回去的?就聽我的,我這就去燒水。」說著,何桂蘭就不由分說去灶房了。
水燒好后,何桂蘭去找了一身衣裳,領著楊大志去了屋后專門洗澡的小間。
「楊大哥你洗著,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
「不用這麼麻煩。」
「要的要的,不能讓你忙一場,又空著肚子回去。」
和面的時候,何桂蘭還在想著楊大志。
之前兩人毫無交際,僅有的一次見面,楊大志給她留下的印象是模樣還行,但話少木訥。
可這次她卻發現這真是一個好人,明明是孤男寡女接觸,可他目光沒有任何邪念,人很實誠,幹活兒也是一把好手。
本來之前何桂蘭嘴裡是答應了馬丁黑,心裡其實很排斥,可她現在反倒有一種感覺,如果真能嫁給這個人其實也不錯。
一邊胡思亂想著,何桂蘭將和好的面又一次摔進盆子里,用手拍了拍,就如同她此時已經沉下來的心,帶著一種孤注一擲。
何桂蘭端著木托盤進了屋,上面不光有面,還有兩碟小菜和一瓶酒。
楊大志頭髮濕潤,穿著一身明顯不太合身的衣裳,局促地坐在桌前。見何桂蘭端來的東西,他十分詫異:「實在犯不上,有面就行了,不用酒。」
何桂蘭笑盈盈的:「楊大哥你就甭客氣了,說來你來家一回,又幫了我大忙,咋能不招待好?這下酒菜都是自己做的,酒是過年時剩下的,又不是什麼精貴的東西。」
見此,楊大志也不好再推讓。
總體來說,楊大志不是個善於言辭的性格,但他喝了酒後相對話要多一些。本來何桂蘭就找著話跟他說,兩人倒也能說幾句。
楊大志喝了一會兒,感覺頭有些暈,瞅瞅看面也吃完了,便站了起來。
「何家妹子,我得走了,謝謝你這頓酒。」
何桂蘭道:「這酒還沒喝完。」
「不了,妹子家的酒勁兒太大,我還得回去,再不回去等會天黑……」話都沒說完,楊大志倒趴在桌子上。
何桂蘭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走過去將他攙起來。
「楊大哥,希望你到時候醒了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無奈……」
*
楊溝村離陽水村並不遠,大約也就十來里路的樣子。
因為天氣突然轉陰,路上也沒有幾個人。
一直到進了村,才看見有村民活動,晚香也不知道何桂蘭住在那兒,只能找人打聽。
本來王長安想上前打聽的,晚香攔住他,自己上了前。
「你找何寡婦?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再拐一個彎,第三家就是了,她家門前有個草垛子,挺好認的。」
說話大娘的目光不停在晚香臉上盤旋,又去看王長安和古亭兩人,眼神饒有興味,讓人觀感不好。
晚香微微地蹙眉,和對方道了謝,就趕忙領著兩人走了。
等三人走後,那大娘腳下帶風的轉頭進了一家院子,兩個婦人站在院子里嘀嘀咕咕,顯然沒說什麼好話。
「這何寡婦是不是在這村裡名聲不好?」王長安好奇道。
晚香和古亭都沒有說話,顯然是不好評價的意思。
古亭的目光在某處院門上落了一下,就移開了,等他們走過去后,那處院門打了開,從裡面跑出來個男人,像背後有鬼在追似的往村尾跑了去。
「就是這裡了吧?門前有個草垛子,怎麼……」
王長安正想喊裡面有沒有人,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捂住他的嘴。
晚香有些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嘴裡雖沒說,卻也讓王長安會意過來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既然是來抓姦,肯定要靜悄悄的。
三人魚貫進了院里,這種情況下竟然都沒人出來。
古亭對晚香指了指半掩著的屋門。
就在這時候,院門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一個聲音嚷道:「你們是誰?怎麼跑人家院子里去了,看你們面都挺生的,不是咱們村裡的人吧?」
晚香本來還想解釋幾句,這群人就涌了進來,不由分說就說他們是賊。
「我們真不是賊,我們是來找人的。」
「你們是來找誰的?人家主人都不在……何家妹子,這三個人說是來找人的,你快出來看看是不是?何家妹子?難道沒在家,可屋門沒關啊……」帶頭的一個老大娘一邊說著,一邊往屋裡走。
不多時,屋裡傳來一個聲音:「我的老天爺,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天吶,太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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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推動的手不止一個,各有各的目的,後面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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