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出蛋的母雞(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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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二更天,王長安一再催促,晚香才去歇下。
睡了一會兒突然從夢中驚醒,來到東屋,才發現是自己是做夢了。
王長安已經在炕腳睡著了,她去看了看古亭,此時的古亭已經平靜了下來。之前他的狀態實在嚇人,明明已經陷入昏迷中,身體還是無意識地抽搐著。
實在□□靜了,晚香伸手在他鼻尖探了探,才稍微放下了些心。
「姐,你怎麼還沒睡?」王長安揉著眼睛,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道。
「睡了,我去茅房,順便過來看看。」
「那快去睡吧,古亭哥應該沒什麼事了。」王長安道。
晚香這才回了房,這一次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等她醒來,還有點回不過來神,想起上次他也是這樣,但等她醒來后就好了,晚香穿衣裳的動作略顯急促。
院子里有人,但不是古亭,王長安剛挑水回來,在院子里跟妹妹玩的大芽兒跟她說,舅舅做了早飯,還在灶里溫著。
晚香點點頭,跟兩個女兒說了幾句話,又轉頭進屋了。
去了東屋,古亭依舊還沒醒。
躺在褥子上的他,看起來單薄而又蒼白,透過窗子折射而入的光,隱隱能看見皮膚下青色的血管,薄薄的嘴唇乾涸,微微有些起皮,氣息雖然平穩但很微弱。
晚香想了下,轉身出去了。
「古亭哥沒醒,我試著叫過,叫不醒。」王長安略有些憂心道。
晚香點點頭:「我去給他喂些水。」
本來以為很簡單的事,做起來卻困難無比,以前晚香不是沒被人餵過湯藥,親自上手才發現有多難。
她從水碗換到茶杯,又換成湯匙,最後換成了她做胭脂時用的小勺子,用滾水燙了燙,一點點地舀著水往他嘴裡滴。
王長安走進來,見姐姐這樣,一臉欲言又止:「姐,要不我來喂吧?」
晚香轉頭看他,渾然不覺道:「也好,你將他抬起來,把嘴捏開一些,他出了太多汗,要多喝水。」
王長安無奈,走上前去把古亭上半身微微抬起,上手去掰嘴卻不得要領,還是晚香指點他輕捏臉頰,這才把嘴打開了一些,讓晚香能把水喂進去。
幸虧的是水喂進去了,這讓晚香也算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就是等他什麼時候醒了。
晚香洗了手去吃早飯,王長安跟到灶房。
「姐。」
「怎麼了?」
王長安有點猶豫:「你跟古亭哥……」
「我跟古亭怎麼了?」
「沒什麼,我就是覺得……小芽兒好像在叫舅舅,姐我去看看。」王長安忙不迭就跑了。
晚香直想扶額,卻也鬆了口氣。
接下來十多天,古亭一直沒醒,晚香也變得越來越焦躁。
這期間她專門去找里正家借了牛車,帶著古亭去了趟縣上,跑了兩家醫館,大夫都說他沒有病,最後只能拎著大包小包的補藥,又把古亭帶了回來。
王長安本來三五不時還能回趟家的,這次徹底不能走了,只能守在這兒,古亭一些擦身喂水換衣喂葯的事,都得他來做。
這日,晚香剛在屋裡坐下,就聽見外面傳來小山的叫聲。
她尋著聲走出去,看見馬丁黑站在院子外,小山一改平時乖巧的樣子,齜著牙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香兒,你什麼時候養了只狗?」半蹲著馬丁黑站了起來,一面笑著說話,一面把手裡的石頭扔了。
對於他這種自來熟,晚香直皺眉:「你有事?」
「沒什麼事,我就想你一個婦道人家帶兩個孩子也不容易,地里剛收了不少糧食,我一個人也吃不了,給你送些來。」
說著,他對一旁招了招手,就有一個矮壯的漢子扛著一包糧食進院子里來了。
「嫂子,我給你放這兒。」
「你叫誰嫂子?」
還不及晚香發作,這漢子就嘿嘿直笑一溜煙的跑了。
馬丁黑一點都不尷尬,也沒多留,笑笑說了句『那你在家』,人就走了。
走得很乾脆果斷,似乎就是為了送糧食來的。
「哎,你等等。」
等晚香追出院子,人早就沒影了,她氣呼呼地回了院子,看著放在牆角的那一包糧食,狠狠地踢了一腳。
院子里沒人,王長安領著兩個孩子撿柴去了,小山看著她,支棱著的尾巴搖了搖,被一隻狗這麼看著,晚香莫名感覺到一陣羞惱,正想再踢一腳,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香兒。」
是楊大志。
怎麼今天趕趟似的都來了?
晚香黑著一張臉:「你來幹什麼?」
楊大志笑得有些尷尬,從身後拎出一個袋子:「我給你送些糧食來,你走的時候也沒拿糧食,我給你送一些。」
說起來這一袋糧食目測也有二三十斤,可對比方才馬丁黑讓人扛來的一包,真是有些寒磣了。晚香倒不是計較糧食多少,她本來就沒打算要,而是他那句『沒拿糧食』的話。
楊家的人總能很輕易把晚香激怒,大抵也是原主身體里還殘留著怨氣的緣故。
「我走的時候,你娘只差把我當賊防了,我拿糧食?你家糧倉的鑰匙不是被你娘拿著,我怎麼拿糧食?你趕緊拿走吧,我不要,不缺糧食吃。」
楊大志又是尷尬又是窘,又聽說她不要,頓時有些急了。
「你又沒地,你哪來的糧食吃,還是收下吧,就算不看自己,看看芽兒兩個,你收下我就走。」
這人也學會耍無賴了?
晚香本就心浮氣躁,方才又生了那麼一場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已經有人送了,你還是趕緊走吧。」
「有人送了?」楊大志目光落在牆根下的那包糧食上,鄉下裝糧食的麻包長得都差不多,目測都能看出是什麼東西。
「是誰送的?是那馬丁黑?」
「你管是誰送的?我們已經和離了,沒有任何關係,你管我的事做甚!」
「你先告訴我是不是馬丁黑?」顯然悶著犟的人一旦鑽牛角尖,很難打發。
晚香緊繃的那根神經終於斷了。
她嗓音有些尖銳:「我再跟你說一次,我們已經和離了!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放狗了!」
小山忽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楊大志邊說邊往後退:「我跟你說,你千萬不要上了那馬丁黑的當,他就不是個什麼好人!」
他自然不怕狗的,可小山跟一般的土狗不一樣,平時也就算了,一發威看著就凶。
晚香忍耐地閉了閉眼:「這跟你沒關係!小山!」
本來還慢條斯理的小山,動作瞬時變快,楊大志邊跑邊道:「你別不聽我的話,吃虧上當你……」
院子里終於安靜下來。
晚香垂著頭站了一會兒,猛地一下轉身進了屋。
她去了東屋。
東屋的炕上,古亭無聲無息地躺在那兒,若不是還有鼻息,真讓人以為這是一個死人。
這麼多天下來,只靠水和湯藥維持著,中間晚香也試著給他灌過粥,可根本吞咽不下去。人已經肉眼可見瘦了下來,本來光滑富有彈性的臉頰,下凹了下去,嘴唇很乾燥,明明晚香一天要給他喂很多次水。
「你再不醒,我就嫁給馬丁黑去了。」
晚香站在炕前,看著他,嗓音很平靜。
「他人好像還行,不會讓人覺得厭惡,至少比起楊家人好了許多。」
「他說他早就傾慕於我,那天估計你也聽見了,算上時間也有快十年了吧,這般痴情的男子可不多見,還一直沒娶。」
「……你說你到底在怕什麼,為何不認我?我給了你好多次機會,你都躲躲閃閃避避讓讓,什麼時候大名鼎鼎的解公,也如此膽小了?」
「……不,你向來就這麼膽小,從來只敢在我背後看我,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不是……」
「……你要是現在能醒來,我就嫁給你……那天馬丁黑問我,不想嫁他想嫁誰,其實我心裡想的是你……我很早的時候就在想,要是能離開皇宮就好了,我就帶著你和抱琴侍書她們去雲遊四海……」
「……宮裡不是好地方,活在那裡太累了,我打小就不喜歡那個地方,可我是杜家的女兒,不能不去那個地方,到後來姑母死了,爹來跟我說,只有我,只能是我……
「……我每天都在跟自己說,少看一些少思少想一些,這樣也許人就能快活了……說起來我才是個膽小鬼,我什麼都不願意麵對,我把所有事都丟給你……但我沒想到最後害了你的,也是我……」
說著說著,晚香就泣不成聲起來,眼淚順著她的臉頰一滴一滴往下落,滴在古亭平放的手上。
她沒有注意古亭的手指動了動,依舊喃喃地說著話。
「……我說真的,你知道我性格,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就真去嫁給馬丁黑了……」
「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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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毫無準備被朋友家庭組團拉出去旅遊了,雖然就在本省,但因為帶著孩子老公,朋友也是一家人,吵吵鬧鬧過了一天。
更新只有晚上才有空寫,國慶這幾天更新時間都改成晚上。
我等會兒再去寫一會兒,能寫多少寫多少,明天盡量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