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吳氏彷彿認定了,覺得今年的豐收就是因為衛成娶對了媳婦,媳婦旺他們。
衛父不信。
吳氏就來了勁,同他好好理論了一番,把姜蜜嫁過來前後這個家裡的種種拉出來對比,得出的結論是兒媳婦命好沒錯,她喂個雞下的蛋好像都比別人的大些。
「我不喊停你越說越玄乎……」
「本來就是!你再想想咱媳婦還會做那個啥夢,她能沒點來頭?」
「啥來頭?天仙下凡啊?」
「你別說,真不一定!」
看自家婆娘是信真了,衛父說不過她,打趣道:「那頭年三郎看上她說要娶,你死活要攔,說她爹不中用娘又不是親的娶回來對三郎啥幫助沒有。」
「我最後不還是同意了嗎?」
「你是被迫同意,以前就這樣,但凡老三鐵了心你犟得過他?」
吳氏臉一黑:「說啥呢?你今兒是誠心跟我過不去拆我台來的?」
衛父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說:「我就是感覺你說那個太扯,地里的莊稼也不是姜氏種的,從來都是我在管,她只有搶收那幾天去幫忙,咋就因為她多收了百多斤……」
「那你看看別家,誰跟我們一樣一畝田收五百斤?前頭去大伯家借碾子的時候你不是問了,他家算下來一畝收多少?」
「堂哥說他們今年種得不錯,每畝收到四百三。」
「別家呢?」
「老莊稼把式種出來都是四百出頭,種得不好的三百多也有。」
「那不就得了!唯獨咱家增收那麼多就說明不是年景的問題,你也說你沒做啥,不就應了我的想法。天底下就是有這麼玄乎的事,老頭子你真別不信,不然你說說為啥咱們兒子連著三年院考出事,頭年就一切順利,中了秀才、當上廩生、進了府學、拿了一甲、得了獎勵……我不是二月頭上抱的雞崽,抱二十媳婦她養活了十五,現在個個都能下蛋。圈裡那兩頭豬也肥溜得很,到年底沒準能多殺幾十斤肉出來。」
衛父想了又想,問:「那她出嫁之前怎麼沒旺旺他爹?」
「你咋知道她不旺爹?那場暴雨之後前山不是垮了?從那時我就在想,你說是不是親家公他命不好?先前蜜娘沒出嫁,有她在還能用福氣緩和一二。現在蜜娘到咱家來,她身上的福氣歸了咱們,那頭日子就不好過了。」
聽了這席話,衛父簡直大開眼界,他沒想到自家婆娘整天就在琢磨這些。
還別說,她這套咋聽都是歪理,你還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便當此時,衛成從外頭回來,衛父問他上哪兒去了?他說跟大哥聊了會兒。又問:「爹娘在做什麼?」
「我跟你娘說話,三郎你回來得正是時候,你來評評理。咱家不是收了兩千六百斤稻穀,比上一年多出六百,我起先以為是年景好,問了其他家都不像這樣,我就在琢磨咱家到底為啥能有這麼好收成?你娘說是因為你媳婦她是旺命,她旺咱家,你說是不是瞎扯?」
衛成也跟過去站在屋檐下,想了想說:「我覺得在理。」
衛父:……
「三郎啊,你可是講道理的讀書人,別跟你娘一樣迷信。」
衛成:……
「爹啊,我原先的確不信,直到連續三年院考失利。」
他說著還嘆了口氣,道:「咱家現在已經把日子過順了,可我有時候還是會想,假如說頭年我沒能咬牙堅持下來,沒娶到蜜娘,如今又是何種光景?我是不是已經第四次院考失利準備放棄科舉回家務農了?」
吳氏聽得一哆嗦:「別說這麼可怕的話!三郎啊,娘早就反省過了,娘真的反省過,以後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還是由我做主,大事你說了算。還有你媳婦,我肯定對她好,天塌了我給她頂著,絕對不像外面那些惡婆婆成天在媳婦面前抖威風。」
就這天,姜蜜就感覺婆婆不對勁,跟她說話的時候總笑眯眯的特別和氣,還關心她來著。中午吃飯的時候說三媳婦你再添半碗,吃飽些。半下午她去雞圈裡摸蛋,拿回來往蛋缸里放的時候婆婆也說現在不缺那幾個銅板,讓她經常給自己煮碗水鋪蛋吃。
當天晚上,姜蜜被衛成哄著一番運動,爽完以後她趴男人胸膛上跟他說話:「相公你有沒有感覺?」
衛成:……
有啊,感覺還想再來一次。
正想抱著媳婦翻個身,就聽她說:「娘好像受了什麼刺激,往常有事都直接安排我去,昨天就很奇怪……我感覺她好像把我當成了你。」
衛成問她感覺怎麼樣?
「就很怪。」
「娘疼你你還不習慣?」
「是不習慣,都很多年沒人這麼疼過我了。」
衛成低頭看她,聲音有些低落說:「哦,原來我還不夠疼你,那相公再疼你一回?」
姜蜜鬧了個大紅臉,輕輕呸他一聲。
「不正經!不說了!我睡了!」
……
後來這兩天有不少人問衛父他家今年收成如何,聽說五畝田收了二千六百斤稻穀,村裡老莊稼把式都不敢相信。
「你怎麼種的?」
「我怎麼種的你沒看見?」
「就是看見了才問,我看你和往年沒區別,咋會增收那麼多?」
衛父說不知道,他想了幾天也沒想明白,可能天老爺看家裡倒霉太久,這才送了好運氣來。
「真的假的?我看你是一樣的種,谷種呢?上外頭買的還是自家留的?」
「當然是留的。」
「要不這樣,我拿我們家的跟你換點,明年我用你家這個育秧苗。」
「行是行,我得和你說清楚,這個真是自家留的種,沒啥特殊。你要是沒種出個名堂別賴我。」
「我就試試,就算沒種出個名堂像我們這種老莊稼把式保底也能收個四百來斤,又虧不了,可萬一成了呢?」
這麼說也有道理,衛父點點頭,問他要多少斤?
「給我換個二十斤。」
「行,你提一袋二十斤的過來,我再給你裝我們家的。」
……
來衛家老屋換稻穀的還不少,都想著他家好歹是畝產五百多斤的谷種,不比四百斤的強?又有人去問衛大郎衛二郎,他們是頭年春天鬧的分家,那時候秧苗都插好了,按說他倆頭年收的稻穀和衛父收的一樣。他倆也是自己留種,就有人好奇去問畝產,卻聽說只有四百多。
一家的田,一樣的種,每畝一百斤的差距到底是怎麼來的?
也是聽了衛大郎和衛二郎給出的數,衛父才有點信了婆娘說的,覺得有些人生來可能就是旺,種地比別人收得多,做事比別人容易成,日子隨便過過就比別人紅火,這是命。
在姜蜜不知情的情況下,她腦門上就被蓋上福字戳。
而這時候,哪怕地里還有些活,哪怕他們還要把晒乾的穀草紮成草垛,也不像前陣子那麼忙了。衛成心裡惦記著功課學問,說他這就準備動身往宿州去,這次去順便帶上秋冬一季的長襖,後面又要在府學待個小半年,估摸下回要等臘月才會回來。
「原先不是說九月間學堂也要放假?好讓你們回來拿棉被這些。」
衛成說沒錯:「九月間是可以回趟家,我不打算回了,回來也待不了幾日,多半時間都要搭在路上,不如就在學堂待著多讀點書。現在努力些,來年鄉試下場把握大點。」
衛成在說打算的時候,姜蜜沒插嘴,晚上臨睡前她關上門才表露出不舍。衛成又何嘗願意分開那麼久?這麼決斷也是為了將來。
「我回去學堂肯定比誰都刻苦用功,爭取明年就讓你當上舉人娘子,蜜娘你在家等著我,別多想,別操心,吃飽穿暖好好過日子。」
他說這些姜蜜都點頭,聽他說完才道:「現在家裡條件好了,你就不要再抄書換錢,後面再得了獎賞也對自己好些,不要有一點就往家裡送。咱家兩千多斤稻穀,爹說留著吃,都不賣。家裡有米有蛋饞起來還能上屠戶家割塊肉,日子好過著呢!你在外頭別擔心我們,專心學問,也要照顧好自己,臘月間回來要是瘦了我可不依。」
「還有,相公你人不回來,就多往家裡送兩封信。我們收到信知道你在外面一切都好,才能安心。」
……
說要走,其實也沒那麼快,因為跟著就是七月半,這節骨眼是沒法出門的。
等中元節過了,他回府城的計劃才切實提上日程。這次出門,帶的東西就多一些,衛父、衛母吳氏、姜蜜三人還是將他送到村口,眼看著他把行李放上跟人租來的牛車,然後自己也坐上去,隨著牛車晃悠悠離開了家。
直到牛車的影子都看不見了,三人才掉頭往回走。
「哪怕兒子長大了,他每次要出遠門我還是放不下心。」
「你是他娘,當然牽挂他。」
「我看蜜娘也跟我一樣,就你……你個當爹的最想得開。」
「那是自然,我畢竟是男人家。」
吳氏懶得跟他拌嘴,趕著回去看圈裡那兩頭豬有沒有好好吃食。至於姜蜜,她聽衛父說想喝茶,給燒水去了。日子又回到衛成不在家的狀態,比起前段時間,衛家老屋清靜了不少。
衛成離家之後的第三天,興許姜家也忙完了地里以及屋前屋后那些活,他們準備要買地起新房了。說是起泥瓦房,先計劃了兩間。把方方面面可能需要的開銷加起來,錢不夠。姜家的積蓄到最後也沒挖出來,姜蜜他爹就跟大哥開了口,他大哥先訴苦一番,然後咬牙拿了五兩銀子出來,抱的是花錢消災送瘟神出門的打算。
哪怕又得了五兩,還是不夠啊。
錢桂花逼著姜父跟親家開口,姜父本來不願意,他錢不夠,沒辦法,還是來了。
過來才聽說女婿已經出了門,他不光出了門,還帶走了他娘的全部積蓄。
「全讓女婿帶走了?一個子兒都沒留下?」
「那可不!我想著老三在外頭才有地方花錢,咱們在家有吃有穿用得著什麼?這麼想我心一橫就把往常存下來的銀子全給他拿上了!親家你倒是早幾天來,現在過來,我們有心也幫不上啊!」
吳氏的態度別提多好了,說的話特別中聽,但就是沒錢。
姜父心裡很是失落,又沒法子。人家說得句句在理,窮家富路,要出遠門哪能不多帶盤纏?
衛家這邊都說要弄兩個好菜留他吃飯,他沒吃,心裡裝著大事沒胃口。姜父滿心沉重回到前山村,準備跟婆娘商量看看能不能從她娘家借來一點。就不說打傢具這些,至少先把房子立起來,別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
他回去又是怎麼吵鬧衛家人不清楚,在坦白說沒錢之後那邊就沒再來過。
像這樣過了半個月,八月上旬,衛大郎家傳了好消息,陳氏吐得天昏地暗,請赤腳大夫過來一看說她又懷上了。陳氏自己高興極了,心想毛蛋五歲多,跟著就能送去村學讓他跟著老秀才認字,他人大了不用管,再懷一胎顧得過來。
因為陳氏懷孕,讓吳氏又想起了姜蜜的肚子。
衛成人都不在家她當然不至於催,只是偶爾會跟男人嘀咕,說明年能中舉就好了,到時候應該就不用再分開。像現在這樣相處的時間都不多,也不知道孫子啥時候才能來……
她背地裡念了幾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哪路神仙聽到了,姜蜜原本挺規律的月信就沒來。一等二等都沒來,姜蜜心裡猜測是不是秋收那會兒衛成回來他倆親熱之後就有了。又不敢說,怕診出來不是喜脈會很尷尬。就這麼拖著,到八月底,她感覺自己處處都不對,比從前愛睏,沒幹多少活就覺得累。
很多不正常的反應讓她再不敢瞞,姜蜜找了個機會私下跟吳氏說。說她得有兩個月沒來月信了,最近身上也不太舒服。
吳氏一蹦三尺高。
「我說你啊!咋沒早跟我說?!!」
姜蜜小聲道:「我沒經驗,怕自己想多了,要不是豈不丟人?」
「丟啥人?你坐下,就坐這兒等我,我去給你請大夫。就說你不舒服手腳沒力頭暈想吐讓他過來把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