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之道(十六)
謝榮很快也想通了這一茬,她對把陳書帶在身邊是無所謂的,而且陳書比她小不了幾歲,但看著卻跟兩年前沒有變化,身量未長,面上看著更多的還是小心,這般年幼的姑娘,正該開開心心的時候,看著她,猶如看到了那時候的自己,渾身帶著刺,每日活得戰戰兢兢的,任由自己縮在一個小角落裡,不敢去期待光明。
龐氏看她的樣子,知道也並不反對,只沉吟了兩下,便道:「讓小榮把你家書兒帶在身邊自然是沒問題,可是你家書兒願意嗎?」
陳書就是個悶葫蘆,她就怕她心裡不願被郁婉強行給拖到謝榮身邊,到時候弄得母女兩個失和就不好了。
「願意,自然是願意的,」不待謝榮和龐氏再說,郁婉的臉上便大大的笑了起來,她又扯了扯陳書的袖子:「書兒,跟你表嫂和叔祖說說,你願意的是吧?」
陳書怯怯的看了看她們,點了點頭。
話都說到這般地方,那謝榮便也道:「既然如此,那待到亡山後你便幫我看著點糯米吧,這路上倒是不妨事,左右我得了空閑。」
對這點,郁婉母女倒是認同。
郁家眾人在郁婉處歇息了幾個時辰,到下半日傍晚之時,姚未突然來訪,這兩年間,渝州四公子之中白暉和施越東一直在外遊離,腳步已翻閱大魏半座河山,而姚未在跟隨他們遊離了一年左右後,被姚大人給弄了回來嚴厲督促他讀書,到如今已是小有成就。
也多虧了那一年在外遊離,一向大大咧咧的貴公子這才體會到了民間疾苦,如今整個人氣質大變,再也不是那個跳脫又讓人一眼看穿的人了。
對於他的到來,郁當家等人都非常高興,在各自談論了這兩年的近況后,姚未從腰間摘下一個玉墜,滿臉遺憾又歡喜的送到了糯米手上,道:「可惜我不能陪著你們一同前往,這兩年未曾見過郁兄,雖有書信偶爾聯繫,但到底比不得往日那般。」
小糯米雙手抱著那翠綠的墜子盈盈嗚嗚的叫喚著,黑瞳瞳的眼珠眨也不眨的看著,抱著他的郁當家想伸手把這貴重的墜子拿回來還回去,他們兩家本就相熟,何必這般見外不是?
但小糯米這人有些霸道,使勁拽著不讓拿,要眨巴著眼看著人,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一旁的姚未也顧不得傷感以前了,急忙勸阻起來:「哎喲叔,你讓他玩唄,我家裡還有好多,他玩壞一個我給兩個!」
這話說得,完全沒毛病!
郁當家看了看那墜子,又看了看一臉滿不在乎,一點也不差錢模樣的姚未,把到嘴的話給吞了回去。
他還心道姚公子如今沉穩了,說話也是有前有后,慢條不穩了,待這話一出口,他心裡反而生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想法。
果然姚公子外表再如何沉穩謙遜,但骨子裡的東西始終是改變不了的。
郁當家便也揭過這茬道:「待明年你參加完鄉試在去亡山境好好遊玩一趟也是不錯的,如今鄉試在即,還是好生準備科舉之事為上。」
「唉,我爹也是這樣說的,」姚未頓時唉聲嘆氣起來。
偏生在這時候他接到了白暉的書信,信上說他和施越東二人正遊歷在亡山境外泰州一帶,亡山境內如今十分安全,他們準備從泰州入亡山去看望郁兄,來個三公子重逢。
去就算了,還寫信給他讓他眼饞,姚公子十分不滿,明明就是四公子,怎麼就變成三公子了?想當年他們是何等的風光,四公子之名在渝州境內那是如雷貫耳,便是如今,那些書院的各種風雅之道的書籍也是由他們四人編訂而出,這一年有餘在渝州,姚未那是過得風生水起,再也無人說他是草包,只能仗著祖上餘蔭了,出門在外,誰不稱呼他一聲姚秀才了?
「姚大人也是一心為你,」這父子的事兒郁當家也不知如何說道,只乾巴巴的安慰了一句。
好在姚未是個心大的,知道事情早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也只不虞了一瞬便放開了,四處看了看,最後把目光放在郁當家懷裡那白糰子上,搓了搓手:「叔,這糯米真是胖乎乎得可愛得緊呢。」
郁當家高興的回著:「是啊是啊,我孫兒天真可愛得很。」
姚未鋪墊完,這才兩眼發光的說道:「那叔,你把糯米給我抱抱吧,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玉雪漂亮的孩子呢。」
郁當家有些懷疑姚未這個公子哥會不會抱人,但被姚未幾句好話一灌便樂呵呵的把人給他,還小心的叮囑:「你小心些,對對對,要輕輕抱著,否則糯米不舒服,你頭稍稍抬一點,對就這樣。」
在郁當家的□□下,姚公子很快上手了,而糯米更是不挑剔,在誰的懷裡都安穩得很,還饒有興趣的抓著姚公子綢緞上繡的精緻花紋,湊著小嘴上前糊了姚公子胸前好大一坨口水。
到這會,姚公子才體會到了小娃的磨人,最後苦著臉把糯米給還了回去,再看一身,皺巴巴的損了他貴公子形象不說,還讓他狼狽不堪。
郁當家樂得在一旁笑著:「這小娃都是如此,小時候看什麼都新鮮,都想抓一抓,嘗一嘗,你啊以後成親有了孩子便知道了。」
姚未驚詫的看著他。
小孩子都這樣嗎?
只是對於姚公子的婚事,他本人是完全不著急的,且家中長輩也讓他不要太心急,等鄉試過後再替他好生相看相看,倒是白暉,早在中了進士后白老爺子便替他相看了起來,在前兩月,聽說是已經談好了一位千金,只待明年初便要成親了。
施越東就更不用說了,他兒子如今比糯米還大上一些,在施家長輩的教導下,如今都可以讀上幾句詩歌了。
姚未在此待了幾個時辰,還蹭了頓飯才舔著肚子回去了,臨走還還告訴眾人,他在州府里調了幾個衙役跟著他們一起上路,路上也好護著他們的安全,對此,郁家眾人也沒用推遲,亡山那條路,也是這一兩年才開始太平起來,路上有沒有那仗勢欺人的誰也不好說,有官差跟著,也能讓人忌憚一些。
第二日清早,郁當家先餵了馬匹草料,隨後在郁婉等人簡單的用了飯後,包括郁婉母女一起先後上了馬車。
姚未派過來的官差天還不亮就過來了,如今下了馬車在屋外等候著,等他們收拾妥當后,這才轉身上了後頭兩駕馬車,迎著清晨的風,聽著清脆的馬蹄噠噠,幾輛馬車不多時便消失不見。
而在亡山通往渝州府的路上,被郁桂舟派來的副官以及一眾士兵們正疾馳的趕著路,約莫在一路急奔六七日後,與迎面而來的郁家眾人碰了個正著。
確認了身份后,郁當家的出面對風塵僕僕的副官和士兵們道了謝,同時,被姚未派來的一眾衙役也告辭了,如今眼見著有人接,他們也不必在跟著過去了,走時,郁家每人封了個紅封以示答謝,在原地休息了半晌后,兩隊人馬各自離去。
這位副官姓張,張副官等人來時幾乎沒有多加休息,如今護送人回去,尤其裡頭還有奶娃娃,路程就被一拖再拖,六七日的路程生生熬到了十來日左右才進入亡山境。
郁家人掀開了帘子,看著亡山境內沿途被開墾在半山破的土地,不由得好奇的問了起來:
「張副官,這亡山的土地怎都在半山坡上?」
「你們瞧那頭,隱約的還有人在挖石頭,這是怎生回事?」
「......」
亡山特殊的地形讓眾人一字一句的都忍不住問道了起來,張副官在馬車旁,聞言說著:「諸位有所不知,亡山地形特殊,可用之地只有那山上的半坡,但破上又到處是石頭,所以,大人便讓那些賊子們開挖山地,這一路上已經開墾過的,都已種上了耐寒的植物,只等冬季一過,春天就可以看到長勢了。」
又行了兩日,在這一問一答中,他們終於到了亡州府。
如今新的城門已經修葺好,城內破舊的也被大加整理了下,整個城內嶄新亮堂,而他們這一行人進城也引起了無數老百姓的關注,用士兵們護送的,這兩駕馬車裡的說不得是什麼重要人物才是,直到隨著隊伍一路到了郁府門前,老百姓們遠遠的看著。
只見在郁府大門前,郁桂舟和郁言、陳蕊等人皆是遙遙相望,等馬車臨近,臉上都送了口氣兒,張副官當先一步翻身下馬,抬手施禮:「大人,下官幸不辱命。」
郁桂舟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你和諸位了,先下去休息幾日好好養養精神吧。」
「是!」張副官抬了抬手,護送著的士兵們便魚貫而出。
這頭,待馬車停穩,郁桂舟和郁言等人抬腿便在第一駕馬車處停下,掀了帘子把郁老祖夫妻和郁當家給迎了下來。
「祖父、祖母,爹,」闊別兩年,再相見時總是格外讓人激動。
「瘦了瘦了!」龐氏等人也滿含慈愛的看著他,不住的念道,同前兩年渾身還帶著書卷氣的郁桂舟相比,如今的他幹練了不少,人也消瘦了不少,看得人忍不住心疼。
郁老祖和郁當家見到他們身後的郁府,眼裡更是激動連連,心裡頭那股子從家敗后便一直存在心裡的悶氣終於消散了。
他們沒本事守住家業,但他們的後人能重振家業,想來老祖宗們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對了,快去後頭,去接接小榮和糯米,」心疼完人,龐氏便推著他去看看媳婦兒子。
郁桂舟點點頭,側身讓郁言與他們聊著,自己大步往後走,只是不消他接,後面馬車上,郁竹姐妹、郁婉母女、和謝榮母子已經下了來。
四目相對,夫妻兩個心裡看著對方安好的模樣都是不由自主的鬆了氣,待行至跟前,郁桂舟只得把眼眸掃像一旁,喊著人:「姑姑,大姐、二姐。」
「三弟瘦了不少,」郁竹姐妹也如同龐氏一般感慨起來,郁婉也跟著介面:「可不,前兩年見你倒是頗有些不同。」
陳書也在郁婉的示意下施了個禮:「表哥。」
郁桂舟含笑點頭,這才回到謝榮身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懷裡睡得香甜、小胸脯一起一伏的糯米,滿眼慈愛:「他真是漂亮。」
謝榮「噗呲」笑了出來,道:「哪有誇他漂亮的,又不是小姑娘。」
「誰讓他生得如此?」郁桂舟還想抱抱,但見兒子睡著了,只得忍了下來,帶著幾人入了郁府。
而在他們進了府門后,郁大人的親眷來州府之事不到幾刻鐘便宣揚得人盡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