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村(二十)捉蟲

謝家村(二十)捉蟲

一連幾日,郁家的氣氛都非常奇怪,郁當家比平日里更加沉默,丁氏在他的干預下也沒蹦躂了,剩下郁桂舟兩個,一個除非吃飯不出門,一個除了做面脂撿花瓣就是屋裡屋外的忙活,她又不愛說話,搞得郁家連帶人氣都沒了。

晚上,躺在床上,郁當家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最後丁氏被他攪得睡不著了,推了推他:「當家的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幹嘛呢?」

郁當家嘆了口氣,斜眼看她:「你還睡得著?」

房裡黑黝黝的,丁氏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聽他這話有些不對,抬了抬上身瞪他:「我怎麼睡不著了,這大半夜的你不困啊。」

作為一家之主,郁當家怎麼可能睡得著,他又不像丁氏一樣沒心沒肺的,近日家裡這樣不對勁都發現不了。他推了推丁氏,跟她商量著:「你說咋家老大現在對咋倆可是很不滿了,要不還是別跟孩子對著幹了,他不好過,咋也不好過。」

兩口子原先還等著郁桂舟服軟呢,看這情形,兒子是越來越硬氣了,他們倒是心裡頭不得勁了。

丁氏翻了個身,跟他對著:「不是你說要磨磨他的性子,省得他偏心偏得沒邊了,以後都能不把咋倆放眼裡?」

「我開頭是這樣想的。」從郁桂舟幾次三番的駁了丁氏的話后,他是有心要讓兒子服服軟,讓他別忘了什麼是孝道,再則,雖然他在做面脂的事情上放了權,但適當的敲打敲打給他們提提醒,讓他們知道家主的地位還是有必要的。但這些天看下來,他發現兒子似乎不吃這套,他們父子、母子間的感情反而有些淡了,郁當家也有些慌了。

「以後還是跟以前走,在犟下去,誤了老大讀書就不好了,萬一明年考試老大上了榜,又跟咋離了心就不好了。」

離了心的兒子他不是沒看過,當年在郁家時他就見嫡系一脈的堂哥跟叔伯們的相處,不是說不孝順,堂哥該孝敬的還是會孝敬,只是他對叔伯們很冷淡,言語極少,連帶他的後人對爺爺奶奶也不親近。

兒孫不睦,只靠著富裕的衣食讓叔伯、叔娘少了天倫,也少了含飴弄孫的滿足,精神頭經常焉噠噠的,爆廋得厲害。

在看如今郁桂舟對他們的苗頭,可不就是又冷又淡?

「我真是白養了個兒子。」丁氏不高興的嘟囔一句:「要是我的..還在身邊該多好?」

雖然她的話沒說完,但郁桂舟也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的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打從那次談話之後,郁家的氣氛就漸漸回溫了。這不,趁著翻好了田,撒了種子,丁氏里裡外外打掃了家裡,在謝榮做面脂時還去搭了把手,臨出門去村頭串門子耍時還把謝榮一起捎上了。

要說丁氏的反常郁桂舟不是沒看在眼裡。除了她,郁當家在家時也不在擺著個臉,吃飯時還能拉著他說上兩句。

郁桂舟搞不懂這夫妻兩個又在玩啥,只是他也沒時間去管,把心思都放在讀書上頭,任由他們去折騰。

丁氏帶著謝榮出了門直奔村中而去。謝家村村中是謝家的祠堂,女人是不可以進去的,但不妨礙他們閑暇時聚集在祠堂外頭三姑六婆的說著十里八村的樂子。

近日風頭最盛的當屬郁家的面膏。在這謝家村裡,郁桂舟這號人也算得上家喻戶曉了,又是個童生,雖然從前名聲不大好聽,但現在村裡的婦人們說起他,也是心驚肉跳的。

你說,好好一個浪蕩子,怎麼就開竅了呢?

上次集日有眼尖的看見郁家拿著什麼面脂在賣,回來一說,人群頓時哄堂大笑。

就那個考個童生都吊尾的郁家小子他還懂啥面膏方子,別是什麼爛木薯在哪兒裝大蒜呢?賣就賣吧,只要別牽連到他們村裡,讓人傳出不好的名聲也就算了。

但就在前兩日,村裡的人都被好幾個攔下過,像他們打聽這郁家面膏的事。當時還有人心裡咯噔一聲,生怕穿幫了人家找上門來,結果等人講明,才知道是這郁家面膏太神奇了。

能買得起面膏的自然都是不差錢的,這些不差錢的人咬咬牙就能買一盒鎮上的面膏,像郁家這種用個竹筒裝的還是第一次見,那些買了的婦人也不過是圖個新鮮,覺得膏體新鮮漂亮,並不覺得三十個錢的東西能比得上人家幾百個錢的。

下河村的屠娘子就是買了面膏之一的人,下河村離謝家村近,挨著大山,比謝家村地勢好上不少,也富裕不少,村裡還有獵戶、屠夫,屠娘子就是其中一戶屠夫的妻子,她家是殺豬賣肉的,不缺銀錢,也愛買些女人家的胭脂水粉打扮打扮,最常用的就是鎮上賣的春花膏,一盒五百個大錢,其實效果吧也就那樣,剛擦后臉上潤潤的,還是挺舒服,後面就沒感覺了,她的臉不白,用了春花膏快半年了才白了一點,就是這樣她還是挺高興的,指著在努努力,用久點,那臉不就白回來了嗎?

因此,她雖然在集市上買了郁家的面膏,其實壓根就沒用,還是她女兒回娘家小住看見了,喜愛那清透的顏色,拿來塗塗抹抹的用在臉上。

屠娘子的女兒沒有她豐勻,但遺傳了她有些偏黑的膚質,用了七八天後,屠娘子一個照面,突然覺得女兒白了不少,至少比她這個一直用胭脂水粉的看起來還要白一點。這下,已經用了快一半的郁家面膏就成了搶手貨了,母女兩個都互不相讓,很快就把一小盒的玫瑰面膏用完了。

在看那春花膏,兩個是誰也不想碰。

這才有這一出屠娘子帶著女兒來謝家村打聽郁家面膏的事。

等丁氏和謝榮一來,兩人瞬間就被謝家村的婦人給圍攏了,跟丁氏關係好的吳嬸笑嘻嘻的拉著她的手,打聽起來:「我說舟家娘,你可不厚道,你家那面膏那麼大的事都不跟我幾個說說,還得聽人家外來的嘮叨,這可你不對啊。」

丁氏順勢在她旁邊找了個位兒坐下,回道:「這我可不知道,得去問老大。」

周嬸腦袋一伸,呸了她一句:「咋們多少年交道了,還不知道你,心裡還不知道多得意呢,你家舟小子可是給你掙臉了,恐怕還掙了不少銀錢吧,看看這都帶了個秀氣的小姑娘出來了。」

她說的小姑娘,是指跟著丁氏而來的謝榮。

其他人也在心裡嘀咕,說郁家又新給郁桂舟娶了房媳婦,這姑娘臉蛋清秀,關鍵是皮膚白,水靈靈的,也不曉得那謝二房的姑娘被發配到哪兒去了。

丁氏詫異的往謝榮身上一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說她啊。」不等周嬸等人點頭,她先揭開了謎團:「這是謝榮那丫頭啊,可別說你們都不認識了,虧得還是你們謝家村的姑娘呢。」

謝榮用了老大新的方子,叫啥芙蓉膏的,不就是臉白了點嗎,個個都像沒見過似的。丁氏打心眼裡唾棄這群眼神不好的婦人,心裡也有些後悔,早知道老大做出來的面膏有用,她就不跟他犟了,如今出風頭就是自己了。

「她是謝榮?」周嬸指著她不可思議,一群婦人也是反應不過來,震驚的在謝榮身上找她以前的樣子。

可這膚白嫩臉的跟以前面黑蠟黃時候真是差得太遠了,丁氏不說,她們都以為是兩個人了。本來還覺得郁家面膏有些誇大其詞的婦人們總算是心服口服了。這服了后,一堆人就開始七嘴八舌的打聽起來了。

「舟嬸,你家謝榮這是用了郁家的面膏?」

「舟小子可了不得,舟嬸,你家面膏幾個錢一盒?」

「都是鄉里鄉親的,舟嬸,你們賣給村裡可一定要便宜些。」

屠娘子和她閨女就在人群不遠處,母女倆聽著謝家村的婦人把謝榮從前的樣子嘮叨開了后,心裡更是火熱了,看著謝榮如今白嫩的臉,好像看到了以後的自己。母女倆對視一眼,也跟著走了過去。

「嬸子可是郁家面膏家裡的?」

屠娘子的閨女朝人堆問了一句。她們兩個外來戶比較打眼,一開口就有人停了嘴看了過來,還有眼尖的,把後頭的屠娘子瞧了清楚,驚呼了一聲:「這不是下河村屠老大的媳婦嗎?」

屠娘子笑呵呵的打了招呼,幾步走了過來,近距離的看了看謝榮的臉,更是滿意,眼尾帶著幾分急色:「小娘子可也是用了面膏后就變白了?」

謝榮點頭稱是。

「不對啊。」屠娘子眉頭有些皺起,道:「我也用了你家的面膏,確實白了些,只是沒你這樣..」

「是這樣的大妹子。」丁氏一把推開了謝榮,自己面對著屠娘子:「我家老大前些日子又做了一種叫芙蓉膏的,諾,我家這媳婦用了大幾日就這樣了。」

不過七八日前確有人見過謝榮,當時還不是這樣的,立馬接了丁氏的話:「舟嬸說的是真的,我前些日子才見過舟媳婦,今日可不嚇了我一跳,還以為…」

屠娘子一聽,親熱的挽著丁氏的手,跟她道:「大姐,我正是為這個來的,可否帶我去你家咋們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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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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