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村(二十六)
謝郁兩家雖然鬧成這樣,但畢竟還有個閨女嫁在郁家,謝榮那兒不好直接下手,但讓她親弟弟去勸她,讓她偷偷幫扶著娘家肯定沒問題的。
等天長地久的他們自個學會了那方子,謝榮兩姐弟自然是有多遠滾多遠,這些都應該是她的兒子謝成的。
她主意打得好,剛要實行第一步就被朱氏母女破壞了,萬氏真是越想越氣氛,越覺得那母女一無是處。原本依照二房和郁家的姻親關係,他們還能舔著臉上門求求和,多走動走動,那情分不就處出來了?
都怪當家的非要摻和進大房的破事裡頭,這下弄得裡外不是人,她要做點事還得拐彎抹角的。
謝強不是個傻的,壓根不背這鍋,臉上肉一橫:「臭婆娘,不是你在哪兒急吼吼要給謝榮個教訓,還怪到老子頭上來了。」
說起來最冤的還是他,給哥哥嫂嫂出頭,反而被人誣陷和嫂子私通,連謝娟都被說成他的,想到近日大哥看他的目光總是陰沉沉的,謝強看萬氏就不耐煩了。
合著說出頭的是你,污水全老子來背,現在還埋怨老子多管閑事?
他閑得慌啊,他去管閑事?
「我就那一說,那謝榮不是你閨女啊。」萬氏直接推卸起來:「那是你親閨女,我說給它個教訓讓她知道咋家厲害,還沒說完你不就跑了。」
教訓女兒這樣積極給侄女賠罪,確實有些問題,若說是真的,那還能道一句大義滅親,這還是被冤枉的,謝強比她這個後母還積極是為啥?
難不成……
萬氏狐疑的看他一眼。
謝強生得結實有力,只是為人古板,臉上有些兇惡,可和大哥比起來,謝強還是稱頭不少,只要是愛俏的女人都會選擇謝強的。
朱氏在沒腦子也是個女人啊,而且在二十年前也是個嬌嫩的小姑娘,誰知道他們倆到底做沒做過那些骯髒事?
「臭婆娘,老子那也是被你串唆的。」謝強不高興的搭在手上的鋤頭用力一撥。
鋤頭砸在地上發出了「咚」的一聲,嚇了萬氏一跳。在看謝強圓滾的大眼,還是顧忌著他的暴躁性子,沒敢把人撩上火。
被這一聲驚醒的謝成、謝瑤兩個從外頭跑了進來,往地上一瞅,好傢夥,地都凹進去了一塊。
「娘的好兒女,乖啊,別看。」萬氏見兩個小的直直的盯著地上瞧,也不跟謝強犟了,也不端了,摟著兩小的拍了拍他們背脊。
謝強在邊上看著母子三個,臉上有幾分尷尬。
「成子娘,你帶著他們吧,我出去幹活了。」在謝成和謝瑤前面,謝強一直扮的都是慈父角色,突然讓兒女見到自己這一面,根本沒回過神,結結巴巴的說話,謝強撿了鋤頭就溜了出去。
萬氏沒回,只背著兩小的不屑的撇了撇嘴。
臨近晌午,家家戶戶都在燒火做午飯,郁家也不例外。
這時候的郁家,統共只有郁桂舟一個人在。灶房裡頭,郁桂舟滿頭煙灰的捂著鼻咳嗽,時不時小心的往灶頭添柴火,結果一個力道大了點,本來就搖搖欲墜的火苗星子撲騰了兩下終於滅了。
發生得太快,根本讓人措不及防。
郁桂舟生無可戀的木著臉,蹲著直嗷嗷的看著黑洞洞的灶洞,像是較上勁了似的,末了,抹了兩把散落下來的頭髮,終於承認在燒火這事上實在不是專業人事。
明明,他看謝榮和丁氏用的時候挺順手的,怎麼到他這兒,就只顯示出愚笨了呢?
說來也巧,因為今日正逢集日,他想著那幾人今日有事,估摸著要耽擱一會,就想提前做好了飯菜為他人減輕減輕負擔。
想得挺好的,出發點也是好的,只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戰鬥力,無論看別人多麼順手,口頭上多麼流利,真實踐了,他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像這燒火的學問,不是加足火力往洞里添柴火就能讓它越燒越旺,它還有可能不堪重負,被上邊的給壓滅了。也不是慢條斯理的添進去就能一直保持火力不滅,要是一個愣神沒持續得好,也有可能滅給你看。總之,燒火也是要靠眼力和經驗的。
「哎喲,這是幹啥,咋到處是煙。」郁桂舟還來不及回話,丁氏的聲音伴隨著推門聲就驚呼了起來:「這是..哎喲老大!你這是幹啥?」
丁氏還以為這蓬頭垢面的是賊人呢,蹲在她家灶房下望著鍋里,跟鎮上的乞丐看著過路的行人手上拿的吃食一樣,嚇了他一大跳。
郁桂舟往她身上一瞅:「娘,你們回來了?」
「去去去。」丁氏推了推他:「這灶房那是你這個讀書人能進的,是不是餓了?這不都怪你那好媳婦,跟謝澤那小兔崽子扯了半天這才耽擱的。」
丁氏是找到機會就要給他灌輸媳婦不好的念頭。郁桂舟直接過濾了她的話,反問道:「你見著澤哥兒了?」
丁氏點了頭:「是見到了。」見到了一個背影。那小兔崽子,估摸著是見他們來了才一溜煙跑了,否則哪有那般巧,他們剛到,小崽子就走了?
不過他走了也好,還有點見識知道她不待見他們姐弟。
郁桂舟知道她嘴裡沒幾分好話,把位置讓了出來,自己去洗凈了,在他和謝榮的房裡,恰好謝榮正把兜里裹著的銅板倒在床底下的陶罐里,就順口問了句:「今日這買賣如何?」
謝榮把頭一抬,見他正拿著衣裳往身上套,微微羞澀的垂了頭,紅了耳根:「挺好的,都賣光了,娘還買了幾尺布做衣裳。」
用的不是自己手頭的銀錢,丁氏還是很大方的,扯了兩尺花布兩尺青布兩尺青布,花布是給謝榮的,她要讓老大看看,她可有虧待了謝榮那丫頭,另外還買了兩斤肉準備解解饞,那屠夫搭送的幾根骨頭,還可以拿來熬湯給老大補身子的,最後又雜七雜八的買了些麵粉糕點,回來的路上,村裡不少嬸子都盯著她的背簍,直嘆郁家掙大錢了,丁氏翹著尾巴得意了一路,直到回村才分開。
相信經過這次,郁家在謝家村更是出名了。
郁桂舟沒在意買了些什麼,把剛問丁氏的話在謝榮身上重複了一遍:「你見到澤哥兒了?」
「是..是啊。」謝榮有些拿不定相公這是生氣還是別的,驚疑不定的看著他。郁桂舟有些失笑,面上非常和善:「怎麼不叫澤哥兒來家裡吃頓飯,我也許久未見著他了。」
確切的說,是謝澤去鎮上學木匠時他見過一面小舅子,如今都過了這般久了,也不知道小舅子還是不是記憶里那個怒氣沖沖,叫囂著若是他對他姐姐不好,長大了一定會揍他一頓的愣頭小子。
這幾年他對謝榮不好,也不見那小子跑回村找他履行當初的諾言。
看來是長大了啊。也只有懂事了,才知道有些事不是想當然的。
「他,他忙得很。」謝榮裝作忙碌的理了理床面,不敢實話實說,真讓相公知道澤哥兒不歡喜郁家人,還不知道得怎麼生氣呢?
郁桂舟套衣裳的手一頓,有些無語。
謝姑娘這借口真是太拙劣了,謝澤他一個半大的少年能忙什麼?那方家真有那般好心,把木匠手藝不保留的傳給外人?
有一句話不是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謝澤在方家一個毛頭小子最多能給方家的師傅打打下手,干點雜活,做些簡單的桌子板凳頂天了。繫上了帶子,郁桂舟把扭過去不敢見人的謝姑娘轉了一圈,口氣有些無奈:「我是那種會跟他一個小孩子計較的人嗎?」
怎麼不會了?
別說孩子,就是女人他都是小心眼記仇呢。
這話謝榮以前是直接在心裡回答,如今卻是不肯定了,這段時日相公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底,少了從前的浮誇,躁動,現在多了些沉穩,不僅能給家裡掙錢了,連他滿心滿眼、根本視別的人為無物的謝春瑩都拋到一邊了,不可謂改變不大。
反而是大的讓她慌亂。
郁桂舟把她的表現看在眼裡,心裡嘆息了一聲沒在說這個,轉而說起了其他:「你大早走時不是帶了些小藥包嗎,那芙蓉膏可有人問起?」
「啊。」謝榮還沒跳過來,大眼無辜的看著人,讓老司機心裡也軟綿綿的,他又重新問了句:「你帶去的芙蓉膏可有人問起?」
「有是有。」那趕集的婦人們一聽那一個小藥包就要三十文錢,哪裡還有下一句,倒是最開始買了面膏的大姐瞧著倒是挺熱情的,跟她打聽了不少。
她一一給郁桂舟說了,眼裡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生怕讓人覺得自己無用,她相公不出門人家都能找到家裡來,她拿去集市上反而無人問津,反倒是玫瑰膏和桃花膏很是受歡迎。
「別擔心,這都是正常的,集里都是像咋們這樣的人家,有幾個能買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