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心置腹

推心置腹

「心疼什麼?」蘇凌下意識問道。

程尋輕輕嘆了一口氣:「自然心疼你啊。」

她從他懷中掙脫出來點,抬手輕撫他的臉頰,目光盈盈,凝視著他,心中又酸又暖。

「心疼我什麼?」蘇凌隱約猜到了一點,按住了她放在自己臉頰的手。

程尋主動依進了他懷裡,聲音極低:「心疼你年幼失恃,父親又是這般……」

「也還好。」蘇凌倒也淡然,「也許是我父母緣比較淺。對他期待少一些,失望也就會輕一點。」

他定了定神,笑道:「不過,我答應了你不會殺他,所以儘管他拿劍對著我,我也……」

他想告訴她,對她說過的話,他都記在心上。

「蘇凌,你——什麼叫他拿劍對著你,你也……?」程尋打斷了他的話,「蘇凌,這樣大的事情為什麼瞞著我?是因為你之前答應了我,不想我怪你?」

蘇凌沉默了一瞬,一方面確實有這個原因,另一方面他並不想給她知道這些陰暗的東西。他笑笑:「呦呦,你放心。」

他心說他又不傻,他的父親拿劍對著他的時候,他也不會引頸就戮。現在想傷害他,還真不容易。

「我放心什麼?放心你永遠記著答應我的話?」程尋緩緩搖了搖頭,「就算你真的情急之下做了什麼,你覺得,我知道原因之後,真的會怪你嗎?」

「呦呦……」

「蘇凌……」程尋眼圈兒發紅,心裡酸澀而又不安,「蘇凌……」

幸好太上皇急火攻心及時病倒,不然蘇凌是不是要命喪他手?

「呦呦,我在呢。」蘇凌見她忽然有了哭腔,輕輕拍一拍她的脊背。

「是,我的確不想他因你而死,不想你手染鮮血。」程尋拿開他的手,直視著他,「可我更不想你因為我的那句話任他傷害你。如果你真有個三長兩短……蘇凌,我會恨死我的。」

蘇凌怔了一瞬,繼而淺笑:「呦呦,你真是……」他再度將她攬進懷中,「我明白的,呦呦,我明白的。」

程尋眼圈兒發紅,伏在他懷裡,眼淚忍不住直掉。

「好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這人福大命大,不會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蘇凌溫聲道,「你不信?我要不是有福氣,又怎麼會認識你?」

程尋擦了眼淚:「什麼福氣?!」

不過她心裡卻想,福氣么?如果他們能一直在一起,不理會系統去年說的原著劇情,那確實是福氣。

「好了,莫哭了,當心眼睛疼。」蘇凌摸出了帕子,細心給她拭淚,「是我不好,沒能正確理解你的意思。嗯?」

程尋自己接過帕子,擦拭掉眼淚。她搖頭:「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對……」念頭一轉,她收斂了情緒,道:「對,就是你不好,是你不對。」

「是是是,我不對。」蘇凌順著她的話說,儼然是哄小孩子的樣子。

程尋面容嚴肅:「我是認真的,你仔細聽著。你不對的有兩點……」

「你說。」蘇凌看她嚴肅,不由失笑,面上卻頗為認真的模樣。

「第一點就是你方才說的,就因為我說了那麼一句話,你就……」程尋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蘇凌,沒有什麼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

蘇凌聽到這裡,收斂了笑意,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澄澈。他點一點頭:「嗯,你說的是。第二點呢?第二點是什麼?」

「第二點是,我不希望你瞞著我。」程尋話一出口,忽的想起好像有哪裡不對,連忙道,「當然,我不是要你事事都告訴我。朝中大事,你也不必一一說與我知曉。我是說,那些關於那就的,關於我的,無關朝政的事情。你開心的,不開心的,想說的話,都可以對我說,不用瞞著,也不用一個人撐著……」

「呦呦……」蘇凌眸色微沉。

程尋握住了他的手掌,繼續道:「蘇凌,咱們是要相伴一生的。一輩子很長很長的,我想和你好好的走下去。」

她秋水樣的眸子里寫滿了認真與懇切,卻像是有火苗閃爍,燒的蘇凌心裡熱熱的,似有有暖流涌動。

他重重點了點頭:「好,咱們好好走下去。」

「你現在是皇上,我也不能說我爹娘就是你爹娘。」程尋輕笑了一下,「我只儘力,看能不能把你應得的愛,都給你補回來。」

和蘇凌初相識的時候,她把他當作是內心強大,有目標有想法的小姐姐。後來,覺得他無所不能。再後來,對他的身世,對他的過去了解的多了以後,她在愛戀之餘生出了憐惜之意。

可惜在她和蘇凌的相處中,總是蘇凌維護她多一些。他一直在遷就她。

程尋暗暗決定,以後要對蘇凌好一些,再好一些。老皇帝把蘇凌當備胎當替補,他不知道蘇凌的好。

「好。」蘇凌輕笑,「我很期待。」

程尋定了定神:「蘇凌,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會知道太上皇的病情和你有關嗎?」

「為什麼?」蘇凌挑眉,心裡卻想,多半是不知道她從哪裡聽到了流言。她想說,那他就聽著。她不想說,他也可以查。

「那是因為我有一個****」程尋驚訝地發現,她說不出話了。她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程尋瞪大了眼睛,這是她生平頭一次失聲。她念頭微轉,就知道是系統的手筆。

「不得透漏本系統的存在。」冰冷的電子音忽然響起。

程尋不安而又不忿,她咬了咬牙,「****……」

依然沒有任何聲音。

程尋心頭忽的漫上了絲絲涼意。

她很清楚地認識到,她和系統之間力量懸殊。她有些不服輸地想,說不出來,那就寫出來,畫出來。

「宿主,本系統可以讀取你的心理活動。剛才已經警告過兩次了,第三次試圖透漏系統存在,可就不是禁言這麼簡單了。」

冰冷的電子音不帶絲毫感情,讓程尋瞬間清醒過來。她倒抽一口冷氣,後背已是冷汗涔涔。

也是,系統的存在,她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即使真相信了,也不一定能斗過系統。

「不用斗本系統。」系統聲音冰冷,「等主線任務完成,系統會自動解除綁定。所以,還請宿主加油。」

程尋心裡發堵,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心說,知道了。

蘇凌看她神情嚴肅,知道她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但是聽她說一句「我有一個」以後,就只見她嘴唇翕動,卻聽不到她說什麼了。

過得片刻,才聽她「嗯」了一聲。蘇凌驚詫:「呦呦,你說什麼?」

「沒什麼。」程尋看著像是一下子心情低落了許多。

蘇凌微微皺眉,心中更奇,也不知道她怎麼了。不過她不願意說,他也就先不追問。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方才她還說要他對她坦誠呢。敢情是只真對他一人?

他勾唇一笑,心說,罷了,她一個小姑娘吧,現下不想說,就先不說吧。

程尋輕嘆一聲,低低地道:「蘇凌,咱們肯定會很好很好的。」

程尋不滿意這個系統,但是又不能在心裡吐槽。——因為她所有的心理活動,都會被它知道。

系統和她算是協商好了,她努力去提高女性地位,先去檢測一下她的設想是否可行。

程尋輕輕嘆一口氣,她有心想做一件事是一種心情,被逼著被催著去做這件事,就是另一種心情了。

可偏生她又不能有絲毫的懈怠。

九月初,皇帝下旨命令欽天監相看大婚的吉日。

未幾,欽天監將選好的三個吉日呈到了御前。

「三月十九,七月二十一,九月初八?」蘇凌將三個日期看了看。

「回皇上,這是根據字核算出來的吉日。」欽天監的淳于博士答道,「因為禮部籌備,需要的時間太久,所以這吉日都在明年。」

蘇凌點一點頭:「好,辛苦了。」

他這一聲「辛苦了」讓淳于博士很有些受寵若驚。淳于博士忙道:「此乃臣職責所在,不敢稱辛苦。還請皇上挑一個吉日吧。」

「三月十九。」蘇凌毫不猶豫選擇了第一個。

春秋之際,越早越好。而且,他也有些擔心西苑裡現在住的那個人撐不了太久。

皇帝一槌定音,淳于博士自然將三月十九這一吉日好生誇讚了一番。他引經據典,掉書袋般說了好一會兒。過了片刻,他才猛然醒悟到不對,忙停下話頭請罪。

然而年輕的皇帝含笑看著他,臉上無絲毫不耐:「怎麼不說了?朕覺得你說的很好啊,兒女繞膝,夫妻和順,確實是吉日,那就叫禮部去籌辦吧。」

他默默算了一算,唔,還有五個半月。

婚期定下后,蘇凌很快說與程尋知曉:「三月十九,就在你生辰的十日後。」

「這麼快?!」程尋微驚。她算了算,也就五個月啊。

「你放心,來得及準備。」蘇凌笑笑,「你就安心當你的新娘子吧。」

程尋臉頰一紅,嘴上卻不肯認輸:「哦,那你等著當你的新郎吧。」

「嗯,我等著。」蘇凌順口道。

他神情淡然,反倒是程尋臉頰更紅了。她想了想,輕聲問:「蘇凌,我是不是應該學一下宮裡的規矩?或者自己學著做嫁衣?」

「不用。」蘇凌幾乎是脫口而出,「我是說你不必學宮裡的規矩。宮裡能有什麼規矩?宮裡的規矩都是皇帝定的。至於嫁衣,嫁衣的事情不用你費心,自有人準備。你若是真想自己縫嫁衣,屆時只需添上兩針就行。」

蘇凌掃了她一眼,挑一挑眉:「再說,你的針線很好么?認識這麼久,也沒見你給你夫婿做幾隻荷包……」

「你——」程尋不想他話鋒一轉,竟轉到了這裡。她有幾分哭笑不得,「你怎麼想起問我討要荷包了。我沒給你做過?」

「沒有。」

「我明明給你做過香包的。」程尋急道,「那年端午,咱們去蜀中的路上。我在驛站給你的。你可別說你忘了。」

她一雙眼睛瞪的圓溜溜的,大有「你敢說忘了,我就叫你好看」的意味。

蘇凌不由得輕笑,卻故意道:「我沒忘。可香包不是荷包。」

「就算香包不算,咱們剛認識沒多久,我可就送你青色荷包了。還是江嬸親手做的呢。」程尋想起舊事,眉眼彎彎,眼中流淌著笑意。

蘇凌見她分明是狡辯,可還是忍不住輕笑。

他心說,真好。不管他身份怎麼變,她在他跟前,永遠是她自己。而他在她面前,也常常會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靜靜地看著她,眼裡和胸中都充滿了柔情。

和蘇凌的婚期正式定下來后,程尋有些不安,唯恐系統跳出來鬧幺蛾子。不過還好。

「原則上,本系統不會逼迫宿主做選擇。」冰冷的電子音響起,「系統只會提醒,具體怎麼做,還要宿主自己做選擇。」

程尋沒有說話,心想,說是讓宿主自己做選擇,可你給的選項,根本無從選擇好嗎?

「宿主如果不想選擇……」

程尋連忙打斷:「想想想,想選擇。」

她慢慢吁一口鬱氣,早點和系統解除綁定就好了。

九月中,白青松白大人的一篇文章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在文中,白大人提出女性不易並詳細論述了女性該獲得的權力。

程尋對這篇文章的內容不陌生,甚至女性應得的權益,好幾條都是她與白大人一起探討過的。

她初時同白大人講起時,白大人是震驚的,只覺得她是在胡說八道。但看了她寫的一些心得建議后,白大人的眼神有些變了。他指著繼承權那裡:「女兒也能?」

程尋知道白大人膝下只有兩女。他百年之後,家中財產多半是要充公的。他也有私心,他也想兩個女兒活得如意一些。

白大人曾是帝師,影響力巨大。年輕時憑藉策論名揚天下。他的每一篇文章,都會被讀書人爭相傳閱,支持者眾。

然而這一次,他的新作不同於之前的一邊倒,開始有了質疑聲。

當然,也因為這質疑聲,討論的人更多了。

程尋暗暗感嘆,心想名人就是名人。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有討論,有爭議,也就會有所改變。

不過程尋大概忘了,她自己也算是個名人。

欽天監開始籌備婚禮,她這個准皇后再一次成為眾人羨慕的對象。

程氏出身平平,陡然躍居鳳位,不就是因為才華出眾,忠孝雙全嗎?

如今每個月都有去崇德書院求學讀書的少年。只要通過入學測試的,都會被留下。

程啟感嘆:「新建的學舍這下算是真派上用場了。」

崇德書院的騎射夫子竟然是個女人,這讓眾人頗覺新奇。

周令月對自己主動到崇德書讀書很是得意。她敢想敢做,父親也奈何她不得。而且她刻苦努力,初時父親以為她堅持十天半月就堅持不下去了。然而半年多過去,她更喜歡這裡了。她月測排名也在緩慢而穩定地上升。

她相信,她一定會讓父親刮目相看的。

書院夫子當中,她目前最喜歡的就是馮夫子了,真是女中豪傑。想到馮夫子大大方方也不遮掩身份,她不覺有些汗顏。或許她也該和馮夫子那樣……

不過這念頭一個轉了一瞬,很快又壓了下去。

她還是先別惹她爹生氣吧,書院里的夫子教導他們要孝敬父母。她娘沒了,可爹還活著呢。

——說來也奇怪,要孝父母之類的話,以前也有不少人教她。可她很少放在心上,可如今書院夫子一提,她竟然上了心,並且要堅決去做。

周太傅能明顯感覺到小女兒正在逐漸懂事,和他說話的時候,語調恭順了許多,也很少再跟他置氣了。

當然,他想,可能是長大了的緣故。

雖然希望女兒早些回到家中,不做亂七八糟的事情,但他當初沒竭力阻止她上學讀書,而她又還算乖巧,周太傅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少提起此事了。

小女兒這邊先不用愁,周太傅更擔心的是長女周皖月。

當初太上皇下旨要賜死周皖月,為此還讓杜聿杜修遠兩次拿著毒找人。

還好皖月福大命大外出雲遊,躲過了這一劫。

如今太上皇得了失心瘋,恐怕早不記得這事了。即使將來太上皇痊癒,記起來了,那意義也都不一樣了。

太上皇嘛,終歸只是曾經的皇帝。

不過,現在皖月去了哪裡了?

周太傅正為外出雲遊的女兒擔憂時,周皖月在一個傍晚悄然出現在了周家大門口。

見到長女皖月,周太傅心裡一動,差點掉下淚來。對女兒來說這可能是分別數月後的重逢。但對他而言,這是女兒劫后重生。

「皖月,這些日子去了哪裡?」周太傅心中激動,鬍鬚輕顫。

「是太子,不,是皇上,他安排女兒去了安國寺。」周皖月輕聲講了事情的始末。她面帶歉然之色:「原該早些遞消息給父親的……」

周太傅聽得驚詫不已:「等會兒,你說什麼時候?」

「就五月初啊。」周皖月不解,不明白父親的反應。

周太傅怔怔的,立時明白過來,這是皇帝出手幫了他們家。

他一時之間甚是激動:「是這樣啊。」

如此一來,皇帝對他們家而言,不僅僅是君,還是大恩人啊。

「父親怎麼了?」周皖月關切地問。

「沒事。」周太傅擺手,「為父只是想著該多做些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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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把男反派當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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