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人
老嬤嬤道:「娘娘真是手巧……」
誇的十分違心,一句話下去,就無法說了。
錢元恆走進去,含笑道:「阿檸下廚了?」
桌子上紅紅綠綠的一片,他也不大能看出來是什麼東西,只是聞起來,還有些記憶里的熟悉感。
也難怪一向巧舌如簧的嬤嬤誇不下去,那個樣子,看著便有些狼藉。
尤其是在宮裡頭,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御膳房的師傅一個饅頭都能雕出花兒來,偶然見到秦檸這般廚藝,也是無話可說了。
秦檸轉頭笑道:「不是你要吃嗎,全是給你做的。」
「這麼好。」錢元恆驚喜道,隨手示意侍奉的人都出去,「今兒什麼日子?」
「沒什麼日子呀,就是想給你做了,來嘗嘗好不好吃,你答應我了要吃完的。」
秦檸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錢正軒吃了十幾年依然沒什麼愛好,彷彿更樂意在書院吃,更別說是錢元恆這種,過了很久好日子,每天大魚大肉的人了。
錢元恆無奈笑笑,當真毫無壓力地坐下,夾起飯菜吃起來。
並不算難吃,只是一般般,也算不得好吃。
秦檸以為他這十幾年,都是在王府皇宮裡面,山珍海味的過,其實前些年常年征戰,連覺都睡不好,枕戈待旦方是常事,更別提吃的了。
最苦的時候,和將士們一樣,一天啃一塊饅頭,還不是過來了。
他對吃食,當真沒有秦檸想象的那麼挑剔
何況,這是阿檸親手做的。
就算再難吃,在他眼裡也是山珍海味,比御宴八珍都貴重的東西。
秦檸看著他,反而不忍心了,劈手奪下他手中的筷子,咬牙道:「你就會惹人心疼,早晚氣死我。」
錢元恆實在不是個老實人,花樣一套接著一套,就是仗著她心疼他,改天不心疼了,就讓他自己折騰去。
錢元恆伸手攬住她的腰,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捨得惹你生氣,更不舍的惹你心疼。」
他的手不老實的往人家心臟的地方探去,激起一陣戰慄。
秦檸打開他的手,轉頭道:「你給我老實點,是不是還想睡軟榻,哦,太醫說你的傷這就要好了,可以睡外間了,吹吹風也無所謂。」
「哪個庸醫說的。」錢元恆面無表情道:「太醫院招人越來越敷衍了。」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難道都不知道嗎?進宮當差之前沒人教過你們嗎?什麼話都胡說,該打。
「白老先生說的,我聽說白老先生是你親自從魯中請來的。」
錢元恆啞口無言。
竟然是姓白的出賣了他,多年的君臣之情,還比不上秦檸的威逼利誘,他何白老先生,可是在魯中的時候就認識了。
結果一向守口如瓶的老頭子,什麼都跟阿檸講了,阿檸實在太聰明了。
錢元恆腦袋裡面傻傻一笑,臉上依舊是沉靜無比,淡然道:「他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我當時就是聽說白老先生醫術高超,才將人請來的,忘記白老先生的年紀。」
年紀大的人,總有些時候愛說胡話,不要當真。
秦檸默然不語。
她覺得自己不該和錢元恆理論的,眼不見為凈多好。
這下反而連累了白老先生被他編排。
錢元恆笑道:「阿檸,我覺得你有點無理取鬧了。明明是你要我吃的,我聽話了你還不樂意。」
秦檸瞪他:「姓錢的,你怎麼這麼煩人啊。」
這人實在是討厭的很,總這樣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十幾年了也沒見長進。
偏偏秦檸還拿他沒法子,人家正兒八經就是有理有據,什麼事都沒做錯,就是會招人生氣。
錢元恆就喜歡看她羞惱地模樣,既不是說真的生氣了傷心了,又還有他想看那般情態。
秦檸肌膚白皙,惱怒起來的時候,不僅臉上,就連耳根都會帶上幾分薄紅,極為動人。
秦檸也就是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能讓他一輩子自己睡,這輩子乾脆不要見面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
他竟然還因為這個就故意招惹她,真是氣死人了。
「我就愛煩你,不煩你還能煩誰呀,誰讓你是我媳婦兒呢。」
錢元恆看了看滿桌子的菜,還是無奈道:「但是阿檸,我忙了好長時間,現在很餓,能不能請皇後娘娘賞賜點吃的。」
他可是特意回來陪阿檸用膳的,不能對他這麼狠心。
「行了,油嘴滑舌的。」秦檸嗔道:「等一會兒,小廚房在做了。」
她本來就沒打算讓錢元恆吃她做的,坐擁天下,什麼好東西沒有,何必這麼折磨自己,要想懲治錢元恆,有的是法子。
可憐錢元恆還滿心歡喜地感念阿檸對他好,殊不知秦檸早就想好了怎麼對付他。
他難道以為,招惹了人家,就真的能毫髮無損全身而退嗎,哪兒找美事去。
錢元恆坐在那裡美了一會兒,突然想到:「阿檸你讓袁桓給正軒送點吃的過去,他還在御書房忙活,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你可真是他親爹。」秦檸氣壞了,有這麼當爹的人嗎,自己樂顛顛跑回來,把年幼的兒子自己留在別處。
秦檸氣得打了他兩拳,「你這個人……」
錢元恆握住她的手,連忙道:「別打疼了手,他又不是小孩兒了,還能餓著嗎,我十五的時候都能自己開火了。」
「你閉嘴,儘是你的歪理,你自己吃吧。」秦檸突然就心煩意亂,轉身往寢殿走。
錢元恆一臉不解地跟上去,這算是怎麼回事,就把錢正軒留在御書房了,又不是扔到外面不要了,阿檸怎麼氣這麼狠。
「阿檸,你不覺得自己對正軒太溺愛了嗎,他現在太依賴你了。」錢元恆道:「他是個男孩子,沒兩年就要娶妻生子,也該自己獨當一面了,老纏著你像什麼樣子。」
兒子太孝順了,跟父母關係太過親近,將來的兒媳婦兒會嫉妒的。
阿檸若是再拿他當個孩子看,錢正軒什麼時候才能自己過日子。
秦檸抬眼看他,情緒便有些低落:「可是他是我兒子,我不捨得他吃苦。」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對錢正軒太過關心,以前在鄉下的時候,和正軒一樣大的孩子們,都是滿地亂跑,到了飯店點,喊一聲回家,什麼心都不用操。
可是秦檸總是不放心錢正軒,生怕他出了點什麼事,就總是看著他。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她就只有錢正軒了,後來時間長了,慢慢就養成了習慣,正軒也習慣被她管著,便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其實她打心眼裡明白,做父母的,該讓孩子自己闖一闖,在後面看著他就行,不用到處護著。
只是松不開手。
錢元恆拉住她的手,勸說道:「阿檸,你需要別的事分散精力,別總圍著正軒打轉。」
說著話鋒一轉:「你都不怎麼關心我了,感覺眼裡心裡,就只有正軒。」
秦檸非常不想搭理他夾帶私貨的行為,這個人不是第一次這麼說,總覺得自己對錢正軒比對他好,可是也不想想,他多大年紀了,錢正軒才幾歲,還跟人家小孩子爭寵。
不嫌自己丟人。
「你每天在我眼前晃悠,把正軒支使那麼遠,我不惦記他反而惦記你,你有什麼好惦記的。」秦檸嫌棄他,一天十二個時辰,恨不得十三個時辰都圍著她,沒有必須他做的事,死都不肯出承乾宮一步。
秦檸睜眼閉眼全是他,還能怎麼惦記他?
錢元恆清咳兩聲,也覺得自己有點無恥。
很想顧左右而言他,便沖著外面喊道:「小廚房幹什麼吃的,多長時間了,傳膳。」
秦檸輕嗤一聲,看著還是不大開心。
錢元恆無法,為了哄她開心,便道:『阿檸,我今天準備把錢溶還給江海,讓他認祖歸宗。「
這樣你總歸該開心了吧。
秦檸怔了怔,狐疑地看他:「你敢說嗎?」
說錢溶是梁鈺和江海的兒子,這算是皇帝陛下戴了綠帽子,還是皇帝陛下污衊世家大族教女無方。
「過繼呀,我決定錢錚那裡也這麼辦,找個機會把他過繼到沈元帥族譜上,以後跟著姓沈,我就只剩正軒一個兒子了。」
錢元恆真的覺得這法子特別好,接下來給淑妃找個地方安置,一切就都皆大歡喜了。
阿檸再也不用糟心了。
「明天開朝了,我就下旨,不會給他們死灰復燃的機會的。」
梁文景樂意了,那對付梁鈺母子,就毫無壓力了,不管有沒有人反對,其實都沒那麼重要,他們手裡又沒有兵權。
真正有兵權的幾個人,都是他的死忠,絕對不會站在梁鈺那邊。
秦檸笑了笑:「我總覺得不會那麼順利。」
就算梁文景同意了,可是朝堂中的世家子弟多如過江之鯽,梁貴妃作為後宮中唯一的世家女,她和她的兒子代表著世家的利益,沒有人會輕易鬆口。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和梁文景一樣有良心。
「不順利就不順利吧。」錢元恆不以為意,「不怕這個,以後讓他們不同意的事情多著呢,先讓他們適應適應,我是個好皇帝,不捨得欺負他們。」
像錢錚的事,沈淑妃的事,等梁文景解決了這波刺客之後,他清閑了要一個個處置。
不能被臣子們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