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落馬
梁文景臉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蘇如繪這神情,心中的想法昭然若揭,真不知道是誰眼瞎了。
蘇如繪笑道:「你是檸檸的兒子?我……這個給你。」
他摘下腰間掛著的紫玉佩,塞到錢正軒手裡,感慨道:「轉眼檸檸的兒子都這麼大了,真好。」
可不是真好,他又有了親人。
錢正軒眨眨眼,「娘跟我提過你,她說她小的時候,有個很疼她的小舅舅,真的是你嗎?」
他對秦檸太過熟悉了,根本看不出來別人和秦檸有什麼相似,也不大敢相信,這個人真的是秦檸失散多年的親舅舅。
蘇如繪清冷的眉眼緩緩散出笑意,他道:「你會相信的。」
檸檸的兒子也這麼聰明,小小年紀便知道不輕信他人,真是像極了檸檸。
淑妃癱在地上,神經質地笑起來,一旁的錢錚都忍不住抖了抖,「母妃……」
淑妃厲聲道:「我原本以為你們是什麼好東西,原來也就是為了秦檸撐腰罷了,錢元恆,你若是敢殺了我們母子,我便敢讓你的心肝肉身敗名裂。」
她指著蘇如繪道:「我是傳了流言又如何,要殺我,好歹一視同仁,他做的比我過分,憑什麼只懲處我。」
蘇如繪蹲在她面前,纖長的手指將她的手壓下去,淡淡道:「別拿你的臟手指著我,你不配。」
不顧淑妃惱怒欲炸的神情,蘇如繪輕輕一笑,看向錢錚:「你好歹是個小孩兒,我不傷及無辜,但是你也該知道,你是沈帥後人沒錯,同時你也是個姦細的兒子,何德何能,在此耀武揚威。」
錢錚臉色漲的通紅,蘇如繪兩指捏起他的臉,輕嘲道:「你們母子,也不過是看陛下心善,換了我蘇如繪,早就死幾百遍了。」
蘇如繪一直不大看得上錢元恆為人處世的方法,覺得他太過寬厚仁慈,會讓人得寸進尺。
比如淑妃和梁鈺,得寸進尺的次數還少嗎?若不是檸檸母子還在,有人給他壓力,這傻皇帝早晚被人啃的骨頭都不剩。
他的確不大明白,你是主君,臣子救你是應該的,是為臣之道,若是不救你,他也是要被處置的,你便是感念也該有個度,何必要言聽計從。
蘇如繪比梁文景高明,就在此處,梁文景親妹妹的事都不知道,蘇如繪卻一清二楚。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別人家的私事的,反正,他就是對所有事情一清二楚。
沈淑妃被他如寒冰的目光刺的不敢言語,少時,這個人跟在父帥身邊,就是極清冷神秘的,她執意嫁人之時,蘇如繪便對那人極其不屑,十分反對。
後來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蘇如繪起身,他哪怕是做這樣的動作,都帶著月華般的高潔。
梁文景站在那裡,想起梁鈺,便不大想放過梁鈺多年的敵人,好歹有人跟他妹妹作伴,不會被人說梁貴妃己身不正。
僅有的兩個妃子被打發了,那是錢元恆的問題,人家故劍情深,作為後來的人,我們又能如何。
梁文景笑道:「既然淑妃娘娘承認了是自己做的,按照大乾律法,損害國體,污衊皇室者,斬立決,陛下以為如何。」
錢錚聽見斬立決幾字,眼睛瞬間瞪的極大,彷彿眼珠子要被瞪出來,他撲到錢元恆腳邊。
「父皇,是兒臣鬼迷心竅,兒臣只是不滿有人奪走了您,我打小就不得寵,錢溶比我強,來了個哥哥,比我更是好了一萬倍,我這才做了錯事。」
他哀泣道:「父皇我再也不敢了,求父皇恕罪,我雖非您親生,可是十幾年的父子之情,您當真捨得殺我嗎?父皇,虎毒不食子啊。」
蘇如繪打斷他,冷笑道:「可是你算什麼兒子?」
錢元恆嘆息,「蘇如繪,別說了。」
很多事情,你不身臨其境,是無法理解的,就像感情這種東西,他自認對錢錚沒多麼深厚的情分,可別說是一個孩子,就算是一隻貓一條狗,看著他長大,也該有感情。
又不是冷血之人。
「錚兒,當年朕答應過沈帥,讓你和你母親好好活下去,我不會殺你們,可是這宮裡,這皇家,也留不得你們。」
「城外有個青音庵,庵堂里還算清凈,朕會對外說,淑妃自請出家,至於你……錢溶被過繼給了他生父,朕並不想讓那個姦細有人祭祀,所以……便當做你死了吧,淑妃也是忍不得喪子之痛,才出家的。」
他揮手制止還欲說話的蘇如繪,「蘇如繪,人活著,該積德的時候,還是別趕盡殺絕,朕這一生征戰,手上沾了無數人命冤孽,何必再妄造殺孽。」
他好不容易有如今的生活,只願能多積些德,讓上天保護自己和阿檸一生無憂。
在這場戰亂里,阿檸所有的親人都活著,說不定便是上天看他的阿檸心地善良,特意給了優待。
不管是淑妃母子,還是梁鈺母子,都沒有做什麼窮凶極惡的事,若是因此便要了人性命,上天也會看不過眼的。
錢錚獃獃坐著,哭道:「父皇你是不要我了嗎?我不嫉妒他了,我求求你別不要我,我不認那個人當爹,我只有你一個父親,父皇……」
他哭的臉都紅了,神情悲憤欲絕。
錢元恆蹲下來,伸手擦去他臉上的淚,嘆息道:「錚兒,朕自認沒有虧待過你,也不曾因你的父親對你有任何偏見,朕也想不通你怎麼養成了這樣的性子,只盼著你以後好好的,朕是再也不管你了。」
十幾年的父子緣分,一朝就沒了,日後這人好或者不好,都與他無甚關係,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早逝的沈帥,就足夠了。
蘇如繪笑了笑,也不管這裡的事。
他忽然覺得,錢元恆自認善良寬仁的做法,才是最殘忍的,錢錚從王府公子到宮中皇子,一直是天之驕子的存在,一朝被打落凡間,要經歷的磨難,估計錢元恆想不通。
畢竟他不曾經歷過由高處跌落的苦楚。
蘇如繪想一想父母雙亡后的自己,覺得就算錢元恆對淑妃的處罰再輕一點,也是可以接受的。
梁文景深深慶幸,幸好自己棄車保帥跑的快,不然梁鈺若是被送去庵堂里,他將來該怎麼面對九泉之下的母親。
正元元年六月七日,皇二子錚久病不愈,薨逝。
其母淑妃,系沈氏元帥之女,不堪喪子之痛,自請出家,為獨子祈福超度。
錢元恆看著翰林院撰寫的告示,乾脆利落蓋上了玉璽,口中道:「先別讓蘇如繪和阿檸見面,他就算跑到承乾宮求見,也給攔下來,朕懷疑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小心為上,蘇如繪不像梁文景那樣,好歹曾經是個熱血少年,現在本性也清楚,就是在別人面前要端著靜安侯的顏面。
至於蘇如繪,錢元恆從來沒看懂過這個人,不敢貿然信任他。
袁桓點頭道:「陛下放心,奴才已經讓人在宮外攔著了。」
以前承乾宮只有錢元恆一人,朝臣們進出便隨意很多,有事求見通常直接就過去了,禁衛軍見多了便不怎麼攔著,現在有了皇後娘娘在,還是要忌諱了。
有事來御書房說,承乾宮是陛下寢宮,不歡迎你們。
秦檸待在宮裡,手中握了本書,邊讀邊感慨道:「淑妃也算是罪有應得了,我本來無意跟她們敵對,何必呢?」
實在不明白,有了親兒子,誰會把皇位給別人,錢錚和錢溶還要爭一爭搶一搶。
這些人若是安分守己,日後自然會好好的,高官厚祿衣食無憂,錢元恆不會虧待他們。
現在卻什麼都沒了。
老嬤嬤笑道:「若是都和您一般想法,世上哪還有矛盾,誰都想拼一把,萬一贏了,這可是萬里江山。」
秦皇后看著與淑妃貴妃不是一路人,大約是讀書多的緣故,看事情也透徹些,或許能做到不爭不搶。
可是並非誰都捨得唾手可得的權勢地位。
秦檸便道:「權勢惑人,權勢禍人。」
為了權勢,兄弟自相殘殺,父子相爭,母子決裂的,史書上面也不少見。
老嬤嬤道:「總之娘娘您是有福氣的人,不用操心這些,依奴才看,娘娘接下來,該操心的是殿下的親事,殿下現在十五了,定親娶親花個一年時間,今年該定下了。」
不是她愛操心,而是錢正軒的確不小了,整日間還住在承乾宮裡,多有不便,不如娶了媳婦,早日搬出去住。
殿下自己也自在些,皇後娘娘也陛下也不必顧忌著兒子,只能在寢殿裡面親親熱熱。
秦檸沉吟不語。
轉眼正軒都要娶妻了,時間可真快,好像自己嫁人的事,如在眼前。
她半晌道:「我還真有些捨不得,先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姑娘,慢慢定下來才好。」
「是這個理,京城裡面的好姑娘多著呢,娘娘可別挑花了眼。」老嬤嬤笑道:「依奴婢看,倒是能問問殿下的心思。」
「自然要問的。」
「問什麼?」錢元恆掀開帘子進來,錢正軒也笑嘻嘻道:「娘,哦不,兒臣給母后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