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折服
錢正軒不情不願地走了,果然啊,有了爹爹忘了兒子,好生氣。
錢元恆笑的志得意滿。
秦檸朝他腰上擰了一把,「你好歹給我收斂點。」
那是你親兒子,你看看你這個表情,當真不是求著你兒子回宮那天了,也不想想若不是正軒心軟,你可有得熬了。
錢元恆不為所動,表示自己就是個狼心狗肺的人,這傻兒子,動不動就拆他的台,他不要面子的嗎?
他清了清喉嚨,問道:「阿檸,你有什麼事要單獨和我說?」
是不是也覺得你兒子在這裡很礙眼了。
秦檸甚至不想搭理他了。
「我是有事問你,我剛才想起來,咱們老家那裡的祖墳,還有你家的幾個遠親,要怎麼辦?」
她想著自己弟妹,現在還有舅舅,都在京城了,可是錢元恆家中遠親,卻寥落不知所蹤,便覺得有幾分感慨。
錢元恆哼了一聲:「不管他們,以前也沒見他們對咱們好過,至於老家的祖墳,也別管了,老人家安息多年,不講究這個了。」
錢家幾代單傳,只有幾個出了五服的堂親,說是親戚都覺得尷尬,何必搭理那些人,而且他們經歷一場亂世,估計也早沒了蹤跡。
想管也找不著人。
「阿檸,你若是沒事幹,就找你妹妹誰聊聊天,別琢磨這些傷腦子的事,該做的,我都會做好的。」
阿檸的考量自有道理,時人重視宗族家業,那些人與他不親近,到底也是同枝同脈,將人找回來,也能說他錢元恆有了宗族。
只是他自己不在意這個罷了。
他握住秦檸的手,促狹一笑:「若是嫌咱們家人少,你再給我生幾個吧,以後正軒就有宗族兄弟了。」
他也想要一群娃娃,個個粉雕玉琢抱著他喊爹,想一想都忍不住要笑。
秦檸抱怨道:「你先和正軒多親近親近吧,再有幾個孩子,正軒也是我最疼的,你本來就跟他生疏,還想著這些。」
這孩子吃了那麼多苦才長大,在秦檸心裡的地位,真不是那些還沒影的小胖娃娃能比的。
錢元恆也委屈,他費盡心機想和錢正軒父子和樂,然而收效甚微,這孩子畢竟這麼大了,在他眼前還是有幾分拘謹。
他怎麼努力,都有幾分隔閡,還是那句話,論及親近,不如錢正軒的先生,好歹錢元恆知道這是自己兒子,是小時候那個白白胖胖的小糰子,所以心裡對他還有幾分親近感。
錢正軒就完全不行了,讓他對一個陌生的,突然出現的男人親熱,太難為人了。
當然也怪不得錢正軒,他也想和錢元恆關係親親熱熱的,但就是沒那個本事,說什麼都不行。
好在還能保持基本的父子之情。
還得益於父子二人都想挽救這岌岌可危的感情。
秦檸好氣又好笑。
她也不知道要怪誰好了,錢元恆自然是疼錢正軒的,他都捨得自己去給錢正軒擋箭了,換了別人他肯定不理會。
又不能怪正軒不親近他。
錢元恆無奈道:「慢慢來吧,他還是個孩子呢,最開始那會兒,他都不想我當他爹,現在不就不排斥了。」
錢正軒是個聰明孩子,一直假裝很開心有了爹,但錢元恆是個人精,還能看不出來他的無所適從嗎?
看透不說透,還能保持和平。
自從他替錢正軒受了傷,關係已經一日千里了,還想怎麼樣。
怪他自己許多年沒找到親兒子,要是從小養到大,肯定就不會這樣了。
秦檸也嘆息了一聲,沒再說話。
錢元恆倒不擔心錢正軒的事,反正是他親兒子,總有好起來的一天,他更煩另外的事。
今天處置了淑妃和錢錚,明天肯定要有人來找他進諫,雖然沒啥用處,還有蘇如繪坐鎮,但是依然很煩很煩。
第二天果然不出所料,他去上朝的時候,沈帥舊人們還波瀾不驚,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下了朝,一排十來個人站在御書房門前求見。
袁桓站在那裡搖了搖頭,攔住幾個想闖御書房的老頭,感慨道:「幾位大人回去吧,淑妃和二皇子身有大過,陛下宅心仁厚不願傷其性命,諸位大人還是別再得寸進尺了。」
這些老骨頭站在這裡,禁衛軍也不敢攔他們,萬一出點什麼事,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為首那老頭道:「沈帥臨走前,將淑妃託付給我等,如今她雖不肖,我等不敢有違先人之志。」
至於錢錚,死活跟他們無關。
御書房裡傳來錢元恆清清淡淡的聲音:「桓子,讓他們進來。」
幾個老大人便雄赳赳氣昂昂地推開門進去,剛進門那一刻,便被站在眼前的男人給嚇的差點背過氣去。
蘇如繪怎麼在這兒?
門前站著的男人鳳眸微眯,就看著他們,帶來無與倫比的壓迫感。
那老頭穩了穩心神,道:「老臣拜見陛下。」
錢元恆淡淡道:「免禮吧,眾卿來御書房,有何要事?」
老頭看了看蘇如繪,心想蘇如繪千里迢迢從魯中過來,莫不是也為了淑妃二人求情。
是了,此人受沈帥大恩,報答在淑妃身上也是應該,以前那般惱怒,想來也只是氣急攻心。
他自認為和蘇如繪統一戰線,心裡有了底氣,便挺胸抬頭道:「陛下,淑妃娘娘雖然做錯了事,但她是沈帥之女,陛下身受沈帥大恩,何必趕盡殺絕,還請陛下網開一面,給娘娘一個機會。」
錢元恆問:「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真是可笑,一群人平日間連沈氏死活都不管,現在裝起了舊仆情深,還理直氣壯要他放人一馬。
「臣等都是這麼想的。」老頭信誓旦旦道,「蘇大人想必也是這麼以為的?」
雖是問句,口氣卻是毋庸置疑了。
蘇如繪面無表情道:「我正求陛下殺了她,也算是用別的法子放她一馬,原來你們和我一個意思,那請陛下頒發聖旨,該殺的殺,該斬的斬。」
那人驚駭欲絕,神情之間不可置信。
「蘇如繪,沈帥待你恩重如山,你怎能恩將仇報?」
「正是報恩,才要殺了沈帥仇人,你們該不是忘記了……沈帥怎麼死的吧?」
他們肯定沒忘,這麼多年不肯理會淑妃母子,也是心中憋了口氣,只要那二人活著,日子好壞與他們無關,休想藉助他們辦事。
現在也是感覺到淑妃的性命有了威脅,才忍不住前來的。
若是小打小鬧,這些人估計也巴不得淑妃被欺凌一場。
「蘇大人,您……沈帥臨走前,可是將她託付給我們了,您不能這樣啊。」
蘇如繪冷漠道:「是託付給你們,與我何干,我早就想殺了她了,你們若是還顧念我蘇如繪的看法,就給我回去,做錯了事,陛下罰的有理有據,你們挾恩圖報,不怕墮了沈帥聲名。」
那老頭似乎不大敢說什麼,又不願意就這樣鎩羽而歸,便回頭看向一臉平靜批摺子的錢元恆。
「陛下……」
「蘇愛卿說的有道理,這人啊,不能因為身份就隨意做錯事,淑妃這些年一直不安分,你們也是知道的,如今變本加厲,朕容不得她。」
他輕輕一笑,「朕知道諸位都是沈帥舊部,新朝立國,也仰仗了諸位,但……到底不是以前了。」
他笑著,目光卻是冷冷的。
那老頭微微發抖,身後衣衫便被汗水浸透了。
錢元恆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新朝換舊朝,沈帥已經走了十幾年,現在的天下是他錢元恆的天下,他們這些人卻還只想著效忠沈帥。
豈不是活生生在挑釁君主。
以前在魯中時便罷了,他不過是個魯中王,底下人別有他念,影響不大,畢竟對方是個死人。
到了新朝立國,天下盡握在手中了,誰能容忍底下人心心念念全是別人,不拿自己做主君,而還當是別人的臣屬。
想想他剛才一口一個沈帥,還能安然無恙活過今晚,便要感激陛下寬宏大量了。
蘇如繪便道:「臣倒是明白諸位大人的心思,年紀大了,舊事哪能說忘就忘,人老了本來就容易念舊,陛下多擔待。」
二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愣是說的這些人心中發顫,連忙道:「陛下所言甚是,是臣等之過,想差了地方,淑妃身有大過,理當如此,還望陛下恕臣等糊塗之罪。」
糊塗之罪?
這會兒倒精明了。
錢元恆能說什麼,你老糊塗了,我要殺了你?
這些老頭,平日間不聲不響的,難怪能得到沈帥重用,全是人精。
錢元恆笑容溫風和煦,「愛卿不必自責了,朕也只是隨口說一聲,只要愛卿們能回過神來,便是大乾之福,更是朕的福氣。」
「陛下寬厚仁德,臣等慚愧,慚愧啊,老臣實在無顏面見君主,望陛下允准老臣先行告退。」
「愛卿路上小心。」
錢元恆看著他們出去,搖頭道:「果然都厲害著呢,這些老東西,沒一個簡單的。」
蘇如繪眼神通透如冰雪,「本來就是聰明人,陛下,臣想見檸檸一面。」
錢元恆窒息,你居然還在叫檸檸,真不想讓你們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