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水鴛鴦
這種情形下,肉就是再香,任是誰,估計也下不去嘴了。
可是就算心裡告訴自己不能吃不能吃,身體還是誠實的,渴望一絲不減,反而因為吃不得而愈演愈烈。
錢元恆如今就是這個心思,心裡頭拼了命告誡自己不能鬆口,身體一千萬個想轉身把人抱進懷裡,痛苦地只想哭一場。
他自己心裡是糾結無比,表現在秦檸面前,便是在氣惱。
只能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都說皇後娘娘寵著陛下,那事實就是這樣了。
秦檸見他這樣,自己也心疼,只得無奈道:「好了不生氣了,我錯了還不成嗎?」
錢元恆轉頭看她,神色很是驕矜:「那你以後還說我嗎?還嫌棄我嗎?」
的確是很不像一個老男人,比他兒子還會撒嬌。
「我沒有嫌棄你啊。」秦檸顧左右而言他,顯然,她以後還是要說的,不可能不說,總不能任由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錢元恆自然聽得懂她話中的意思,竟是不知道該講什麼好了。
阿檸也是為了他好。
他只是伸手將人攬進了懷裡,無奈道:「阿檸,你啊……」
他的話被堵在口中,再也說不出口,女子柔軟的唇舌附上來,帶著獨有的清甜氣息。
錢元恆怔了下,也就是一下而已,下一瞬秦檸便被奪走了呼吸。
慢慢被捲入風狂雨驟的海洋里。
沉沉浮浮,宛如溺水般無處可逃。
溫泉池中的水被拍打到岸邊,一路流過,只留下淡淡的水跡。
池水裡戲水的鴛鴦映著皎潔的明月,別有一通風情。
夜半之時,錢元恆抱著秦檸走回寢殿,身後跟了個老嬤嬤,替他們熄了燈火,掩下床帳,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
秦檸已經熟睡了,錢元恆就著淡淡的月光看著她,最後輕輕在人臉上親了一口。
心滿意足地將人擁在懷裡睡了過去。
真是的,每到這個時候,白天的疲憊彷彿都被扔掉了,精神煥發,宛如新生。
秦檸第二天才找到機會跟他講宴會上的事。
「朱家那個小姐長得很好看,明艷動人,人也端莊貴氣,很適合做太子妃,就是有幾分古板,正軒是個活潑的性子,我也擔心他們合不來,害了人家姑娘。」秦檸覺得最適合的是這個朱小姐。
她考慮了一下,朱小姐只有一個位高權重但是即將告老還鄉的祖父,家中沒有能夠攬權的外戚,關鍵自身條件也好。
錢元恆笑了笑:「就她自己嗎?」
「這倒不是,還有馬侍郎家的千金,小姑娘活潑可愛,性格很好,就是長的不怎麼好。」她嘆口氣道:「若是一個人既有馬小姐的性格,又有朱小姐的樣貌就不必憂心了。」
錢元恆卻沒頭沒尾來了一句:「那我運氣比正軒好。」
秦檸一時沒聽明白。
錢元恆卻繼續剛才的話題:「馬小姐我見過一次,還有個楊家的小姑娘,英姿颯爽的,也很是不俗。」
秦檸恍然道:「楊家小姐啊,我差點忘記了,楊夫人拜託我讓你給靜安侯提親。」
「楊小姐愛慕他多年,一心想嫁給他。」
錢元恆正喝了一口茶,聽到這話嗆了一下,咳的驚天動地。
秦檸拍著他的背,「你急什麼?又不是看上你了?」
沒錯她就是吃醋了,昨天楊小姐不僅誇了梁文景,還誇了這個老男人,錢元恆還記得她,對人家觀感還那麼好。
這會兒這麼大反應,該不是以為人家看上他了,一聽這話失落了吧。
她酸溜溜地說出來,錢元恆又是一陣悶笑。
錢元恆哭笑不得:「什麼跟什麼啊,人家才幾歲?」
「年紀小怎麼了,你們男人不就是喜歡年紀小的姑娘,你也一樣!」
錢元恆道:「我不一樣,我就喜歡你。」
「我就是吃驚,居然有人看上了梁文景,他那樣的竟然也能有姑娘喜歡,這楊小姐該不是眼神不好吧。」
「你這樣的都有人喜歡,靜安侯怎麼就不能了。」秦檸惱道,「昨天人家楊小姐誇你是蓋世英雄呢,你是不是很心動。」
為什麼楊小姐不能喜歡梁文景,不喜歡靜安侯難道要喜歡你,招蜂引蝶的老男人,惹人生氣。
錢元恆笑道:「我的阿檸也會吃醋,多少年了,以後你吃村頭小寡婦的醋,大姑娘的醋,現在連人家小姑娘都要醋一醋,她都能當你閨女了。」
「不就是看上樑文景了嗎,我今兒就幫她提親總成了吧,但是如果不成,你可不能怪我,梁文景現在還沒有成家的心思。」
也是由於找不到合適的人,多年征戰,娶妻生子也只能讓他們獨守空房,何必禍害人家。
到了現在安定下來,還沒嫁人的就這隻有十幾歲的姑娘了,他們這群人年紀大了,也不好耽擱人家的青春,還不如就這樣光棍下去,萬一哪一天能碰見個不拘年齡家世的愛人,也算是賺了。
碰不見,便是命該如此了。
他倒希望梁文景能看上楊小姐,至少有個人娶上媳婦兒了,不至於再被人說他那群嫡系屬下,全是老光棍,一輩子找不到媳婦兒。
而且,梁文景孤身一人,找個人陪著他,也不至於圍著梁鈺母子打轉。
「朱小姐和馬小姐那裡,不如問問正軒自己的意思,看他喜歡哪個,也不急著定下來,我想著先讓他們認識認識,不合適了再說。」
盲婚啞嫁的,萬一到時候合不來,既害了人家姑娘,也害了自己兒子。
秦檸有些猶豫道:「我就擔心有人拿姑娘的名聲做借口,再說什麼不好聽的了。」
「名聲!」錢元恆冷冷一笑,「前朝人自己腦子有病,要將女子困在方寸之地,還搞出了什麼禮教,整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惶惶不安,我倒是早就想廢除了,只是找不到機會。」
錢元恆真心不認為女人就該在後宅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關心家長里短的雞毛蒜皮,往前頭數,還有做皇帝的女人,到了現在卻要將自己的母親妻女都捆起來,這是什麼道理。
他自己心疼秦檸,不捨得她幹活,但也從來沒將秦檸當做他的附屬品。
無論是政務還是別的事,他雖然不讓秦檸操心,但是也從來沒有瞞著過她,基本上什麼事都會說,後宮是事也不全給秦檸管。
錢元恆覺得若有一天,自己可能會讓阿檸監國也不一定。
如果阿檸有前面女皇帝的才智野心,他也能考慮一下分她一半政務。
總之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會跟那些老學究一樣,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當貞靜柔婉,困於深閨。
都是一些沒本事的男人,生怕女人搶了他們的地位想出來的招數,真正有本事的人,沒人在意這個,。
比如那楊小姐的父親,自己一介文臣,就能允許女兒愛慕靜安侯,甚至捨得讓掌上明珠去習武,因為他毫不擔心會被女兒襯托的一無是處。
或者說,就算是被顯得一無是處,他也不覺得丟人。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天底下優秀的人,不是任何東西能夠困住的。
「看著吧,如果在意自己的名聲,估計也不會跟正軒接觸,那朱小姐一直養在深閨,我估摸著,正軒不會喜歡了。」
秦檸想了想,轉頭對小宮女道:」去偏殿找殿下過來。」
小宮女領命而去,不過一會兒光景,錢正軒便推門進來。
他今天穿著銀白色的袍子,襯得面如敷粉,真正一個濁世佳公子。
「孩兒給父皇請安,給娘請安。」錢正軒笑出一口白牙,「娘找我來幹什麼?」
「還能有什麼,你娘給你選了兩個媳婦兒的人選,一個美貌端莊的朱家小姐,一個活潑可愛的馬家小姐,你要哪個?」
錢正軒道:「有多美?」
「明艷動人,傾國傾城。」秦檸道,「你肯定覺得美的程度。」
她兒子的眼光和她還是有些相似的,她那麼喜歡朱小姐的相貌,錢正軒不可能看不上人家。
錢正軒淡定道:「那我就選朱小姐。」
活潑可愛什麼的,並沒有很招人,當妹妹比當媳婦兒好多了,而美貌的女子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錢正軒想的很清楚,很理智。
錢元恆無奈道:「你不要單看人家樣貌,姑娘的性情萬一跟你合不來,豈不是害了人家。」
錢元恆覺得婚姻大事,還是要慎重一點,不能這麼隨隨便便就決定了。
如今這世道,錢正軒若是不喜歡妻子,他一個男人,納妾什麼的也不會有人說什麼,錢元恆可能會生氣,但是親兒子總比兒媳婦親近。
但是人家姑娘做錯了什麼,嫁給他就只有他了。
真正所謂女怕嫁錯郎。
「怎麼可能性格不合,她若是真的很好看,就算是個夜叉性格我也能忍,說不定還覺得可愛。父皇你不明白。」
這是美人在他眼中的特權,脾氣好不好全看長相,不好看的是母夜叉,好看的就是性格獨特可愛,與眾不同。
錢元恆內心幾乎窒息,不想承認這個膚淺的人是自己兒子。
秦檸好笑地看著這父子二人。
說句實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誰也別說誰了。
「你既然喜歡朱小姐這樣的,便先見一面吧,改天我把人叫進宮來,你悄悄看一眼罷了,別唐突了人家姑娘。」
秦檸思來想去,還是不想拿人家的名聲冒險,錢元恆一個大男人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她知道流言蜚語多可怕,人言可畏,還是保護好人家小姑娘。
錢正軒點頭:「好呀。」
錢元恆搖頭,看了看窗外的日頭,問道:「正軒,你今天去御書房了嗎?」
他今天上完早朝就回來了,還留了一堆公務放在御書房,還盼著錢正軒過去做了,結果確實是高估了兒子的勤奮。
可憐他一把年紀不能退休,還要辛辛苦苦幹活,這麼大一個兒子不知道心疼老爹,就知道偷懶。
錢元恆嘆息道:「正軒啊,你爹年紀大了,實在是干不動了,你多體諒一些吧,別我一回來歇著你也跟著,十幾歲的人,跟我比什麼。」
秦檸無奈於他的厚臉皮,昨天還說自己是年輕小夥子呢,今兒就說自己老了,合著就是什麼對他有好處就說什麼,三十歲的人,進可攻退可守,精明厲害的很。
她怎麼想錢正軒不知道。
這孩子只是不怎麼情願地點了點頭。
大家住在一個宮裡,雖然距離很遠,但是昨天半夜你們才回來,當我是傻子嗎?
現在說自己老了,昨天幹嘛去了。
若不是怕娘尷尬,他可能要擼袖子跟錢元恆打一架。
不過他自己覺得,雖然年輕,也打不過人家,看看身板就知道。
自己還是個孩子。
不然怎麼說父子,錢元恆就愛自動忽略一些對自己不利的事,並且很能夠裝作不存在。
錢正軒這會兒,也自覺忘記了,他爹十幾歲的時候就是人高馬大一個漢子,在江南那個地方鶴立雞群,健壯的身形還吸引了不少女人。
比如那個村頭的小寡婦。
錢元恆道:「既然知道了,你就先去御書房吧,右手邊那一排摺子都是你能批的,左手邊那一摞先別動。」
內閣遞摺子的時候,會按照輕重緩急分開來,皇帝陛下很自然把不重要的留給了兒子。
就當是多了一個勞動力。
錢正軒咬牙,「父皇,孩兒告退。」
錢正軒不知道自己來這一趟幹嘛,就選個媳婦兒嗎?朱小姐和相貌平平的馬小姐,他肯定選朱小姐啊。
他覺得就是錢元恆故意把他拉過來,再正大光明讓他去御書房幹活。
男人心機起來,真是非同凡響。
錢元恆還想著在承乾宮閑個半日,再回御書房辦公事。
但是勞碌命就是勞碌命,一刻也不得閑,就算想癱著長肉,也只能幹著活長肉。
他剛握住秦檸的手,還沒來得及說話,錢正軒就又推門進來了。
少年的神情有幾分得意。
「父皇,馬侍郎求見。」
馬侍郎發現了一點新的線索,不敢自己行事,連忙進宮彙報了。
「陛下,據御花園的掌事嬤嬤說,看管御花園的低等宮女,有一部分是前朝留下來的,當初遣散宮人的時候,因為補充不及時,內務府就偷了懶,留下一批以為無礙的。」
那嬤嬤原本也是咬緊牙關什麼都不肯說的,耐不住馬侍郎的酷刑,也不像出雲那般意志堅定,便全給禿嚕了出來。
馬侍郎趴伏在地上,戰戰兢兢道:「陛下先息怒,據聞,前朝末帝有一女,是原配皇后所出,末帝愛若珍寶,為其封號初雲。」
初雲公主……
錢元恆當真沒聽說過,他以前著實是不關心人家私事的,反正不管後宮是什麼樣的,末帝都是昏君暴君,沒什麼可說的。
他也沒像馬侍郎想的那麼生氣,底下人偷懶什麼的,也很正常,畢竟人之常情,該打的打,該罰的罰,沒什麼值得生氣的。
「你的意思是,那個叫出雲的宮女,是前朝末帝之女,還是個前朝遺孤,皇室之女?」
可真能忍辱負重,在自己家的地盤伺候別人,錢元恆都覺得苦,難為人家孤身一人竟然能忍下來。
是個能成大事的性子,就是不大聰明。
為什麼要陷害阿檸呢,明明阿檸跟她無冤無仇的,如果說想借著害了秦檸讓他茶飯不思,最後死了,這曲線走的略長。
還不如自己磨把刀捅死他快一些。
馬侍郎道:「微臣覺得十之八/九了。」
「那她膽子夠大,不必手下留情了,只管審問,前朝人能藏下一個她,自然也能藏下別人,無論如何要把嘴撬開了。」
馬侍郎道:「臣遵旨,陛下……臣想請蘇大人協助辦案。」
「蘇如繪?」錢元恆思索了一會兒,「可以,他最近閑著沒事,你找他說有人要謀害皇后,找他幫忙。」
蘇如繪進京之後的確是很悠閑,沒有任何事情做,閑著沒事就逛逛街遛遛馬。
大概為了避嫌,就算認了秦檸這個外甥女,他也沒怎麼進宮見過面,只偶爾跟錢正軒講幾句話。
錢元恆想著,也就是他那個清冷的性子,換了別人早就無聊死了。
不過蘇如繪那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脾性,也唯有搬出阿檸來,才能讓他心甘情願給幹活了。
阿檸真是我的福星。
錢元恆心想。
馬侍郎自然領命而去。
反正那初雲公主怎麼處置,他已經問了錢元恆,接下來幹什麼都是有聖諭的。蘇大人雖然不理俗事,畢竟還是陛下的臣子,還能不聽話咋地。
錢元恆坐在那裡,臉色微沉:「傳內務府總領。」
他入主宮闈的時候,不敢信任前朝用過的人,第一件事便是將人打發出去,這些人卻還敢陽奉陰違,偷奸耍滑。
錢元恆很是憤怒,那時候他忙著打理戰亂后的事,沒有功夫關心後宮,就這麼被鑽了空子。
內務府總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陛下有新的吩咐,樂顛顛就過來了。
每次有大事,就有了油水可以撈,雖然現在皇後娘娘不像梁貴妃那麼好糊弄,但是他做了什麼,也不一定要拿出來說。
私底下的事,上司們怎麼能知道呢?
走進御書房之前,他心裡還在盤算著這次是什麼事,哪些地方可以撈錢,總共可以撈多少。
結果走進去,便被迎面而來的茶盞砸破了頭,血順著骨頭架便流下來。
精心打理的臉,瞬間血水交雜,混著潔白的脂粉淌下來,狼狽不堪,令人作嘔。
他長相又不好看,到了這種情形下,就更加令人厭惡了。
內務府總領被砸了也不敢生氣,反而戰戰兢兢跪在地上:「陛下息怒,奴才……奴才知罪,陛下恕罪。」
錢元恆冷笑:「你何罪之有?你清白無辜著呢,是朕眼瞎了!」
內務府總領瑟瑟發抖,跪在那裡考慮自己哪件事被發現了,腦子裡過了千百遍,著實是想不出來,只能從最簡單的開始坦白。
「陛下,奴才知罪,奴才不該收各位大人的賄賂,不該把皇後娘娘的宴會透露出去,陛下恕罪。」
錢元恆氣極反笑,沒想到他還做了別的。
「你別與朕講只做了這麼一件事,還有什麼,一一交代出來,少了一件。」錢元恆很憤怒,這是他的內務府總領,幹了這麼多壞事他卻一無所知,豈不是要被人說無能,「朕砍了你的腦袋。」
只怪他以前不怎麼關心內宮的事。
內務府總領摸不准他知道了什麼,只能一一坦白:「奴才……奴才還幫梁貴妃剋扣了二皇子的份例,還……還有皇後娘娘進宮時,梁貴妃支使奴才剋扣娘娘,陛下明鑒,奴才沒敢對皇後娘娘做什麼。」
錢元恆冷笑:「你不說朕倒忘記了,難怪你能做內務府總領,原來是梁鈺家的親戚!」
以前後宮一直是梁鈺管著的,她就給管成這樣子,現在落到這個下場,半點也不虧。
「你也別說了,該知道的朕都知道了,朕問你,當初進宮的時候,朕讓你們把人換一遍,你留了多少前朝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