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可是她又不會告訴錢元恆,否則這男人要得意自滿,好幾天不得安寧了。
袁桓很快支使人搬來了桌子椅子,還貼心地讓人撐了華蓋在上頭,恭恭敬敬請皇後娘娘坐下,自己也跟著蹭了片陰涼地。
然後就眼睜睜看著皇帝陛下在夏日清晨的艷陽下揮汗如雨。
秦檸看的著迷,桌上放著的茶水都冷了也沒想起來喝一口。
袁桓看著只覺得牙齒酸疼。
皇後娘娘以前性子倒是清冷,原來是陛下穿著龍袍不招她喜歡,現在這個模樣,得虧陛下看不見,不然背後的龍尾巴要翹到天上去。
也只有皇後娘娘覺得他好了。
錢正軒身嬌體弱是真的,沒有秦檸在他還能撐一撐,小孩子看見母親了,就算不累,也會覺得自己累死了委屈死了。
他跑了幾圈,羨慕地看了眼武場上耀眼的父親,慢慢停了下來,走到秦檸面前。
「娘,我累了,能不能歇一歇。」娘同意的事情,父皇就算再不樂意,也不會說什麼的。
錢正軒想的很美好。
秦檸也不大忍心看他辛苦,只是想一想錢元恆剛才就說自己抵抗不住他的撒嬌,現在怎麼也要掙扎一下。
秦檸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聽你父皇的話,他是為你好,你這幅身子骨,我看著都擔心。」
很有母親的慈愛之感。
錢正軒苦著臉重新上路。
都怪父皇,自從有了他,娘都不疼我了。
他好煩。
只是他這一通撒嬌,雖然沒能達到目的,卻也成功轉移了秦檸的視線,原本一心一意看著錢元恆的秦檸,目光開始隨著自己可憐弱小的兒子移動,將孔雀開屏般的錢元恆給拋在了腦後。
錢元恆一陣心塞,手下一個用力,跟他對打的人便被掀翻在地上。
壯碩的大漢喊了一聲:「陛下您輕點,又不是在打仗,臣這老胳膊老腿,受不了摧殘啊。」
他還似模似樣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錢元恆扔下手裡的兵器,無奈道:「裝模作樣,你當自己是嬌弱的婦道人家呢,摔一下罷了,摔的還少嗎?」
對方不服氣:「那是您沒摔過,不就是看我打不過你嗎,不信問問靜安侯,被摔到地上疼不疼,這個他有經驗。」
靜安侯有才華有謀略,長相還特別好,站在那裡很有將軍的范,就是手上功夫平平,幾個人比賽,他通常都是輸掉的那個。
錢元恆不搭理他,動了動手臂,自覺今天的活動量達到了,便走下去。
看看自己這一身的臭汗,也沒敢過去找秦檸,自己去換了衣裳,再出來時,秦檸就不大喜歡了。
「你怎麼又換了這一身。」秦檸不高興道,「沒有剛才好看。」
錢元恆無奈道:「我總不能穿著身鎧甲招搖過市啊,而且那身髒了,我要是這麼走過來,你不得嫌棄我啊。」
錢正軒也悄無聲息地走過來,聽到這話便撇了撇嘴,小聲道:「娘才不會嫌棄呢。」
早就說了,就算你是個乞丐我娘也不會嫌棄你。
錢元恆耳力好,自然聽的一清二楚,反而是秦檸沒聽見他說什麼
「正軒,你說什麼?」秦檸揚眉道,看他那個表情,總覺得不大好。
錢元恆笑道:「累了,不開心了,還能說什麼,小孩子脾氣。」
他心裡暗自得意。
但是就不肯說。
錢正軒也不想說,說出口乾嘛,讓他更加得意嗎?
他才不幹這種事,錢元恆對他那麼殘忍,一大早上就折磨他。
秦檸搖頭笑道:「你們父子啊……」
錢元恆看了看日頭,上午已經過半了。
他有些不開心地嘆口氣,「阿檸,你先回去歇著吧,今天起這麼早,正軒跟我去御書房,今天不能偷懶了,小小年紀就這樣,以後年紀大了怎麼辦。」
錢正軒委屈。
他小小年紀,憑什麼要這麼辛苦。
以前沒爹的時候,w為了讓娘過上好日子,辛苦一點他心甘情願,現在都有爹爹了,他們母子早就衣食無憂了,就不能讓他做幾天紈絝子弟嗎?
活得真艱辛。
秦檸自是心滿意足回了承乾宮,能夠見到錢元恆這個模樣,也不枉她早早起床了。
只是回了宮裡,到底無聊,沒什麼事情可辦的。
其實她按捺不住想好好會一會未來的兒媳婦,可是剛辦過宴會,立刻招人進宮,難免有些風言風語,秦檸還是很想保護好她的。
兒媳婦以後就是自家人了,不能隨便對待,可是又很想見。
秦檸心裡便想了想用什麼理由叫人進宮。
據說她祖父朱尚書要告老還鄉,據錢元恆的意思,朱尚書在兵部本身就是不怎麼管事的,當初給他尚書的位置,也是因為他要退了,讓人回鄉的時候能夠面子上好看一些。
這倒是個好借口,告慰老臣家人,讓兒子和兒媳婦見面。
秦檸微微一笑,喚來趙嬤嬤:「本宮聽陛下說朱尚書要告老還鄉,想著朱尚書為國為民兢兢業業,功勞斐然,本宮身處後宮也做不了什麼,便宣他們家女眷入宮。」
「你去找個小黃門,和他一起傳旨,昨日進宮的朱大小姐,本宮很喜歡,這次一定要把人帶進來。」
趙嬤嬤愣了愣,隨即道:「奴婢遵命。」
這倒是奇怪,皇後娘娘入主後宮,第一個召見的竟然是朱家人。
不過也對,靜安侯和賀尚書周尚書都是孑然一身,論資排輩,接下來算著,大約也該到朱尚書了。
就是朱尚書退了,他家子孫無能,實在沒有拉攏的必要。
皇後娘娘果然高風亮節,不以利益為重,情深義重,看顧老臣。
天知道秦檸只是喜歡自家兒媳婦。
朱尚書家人接到口諭的時候,也很吃驚。
朱大小姐的母親是朱尚書的大兒媳婦,當即吃驚地看著自己夫君。
「相公,你今日剛升遷,怎麼皇後娘娘就召見我們……」
朱家二夫人來了一句:「大嫂,都說了是因為咱爹,你們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大伯的官位還不如我們老二呢。」
朱大小姐淡淡道:『二嬸別說了,萬一丟了臉就不好意思了。」
她自己有種預感,是因為自己,才有今天這一遭。
想起昨天皇後娘娘的眼神,她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趙嬤嬤和小黃門還沒走,就目睹了朱家這場大戲,當場皺眉道:「皇後娘娘口諭,明天進宮,朱大小姐務必要來。」
她臉上1皺紋笑成一團:「娘娘很喜歡小姐,和奴婢誇讚小姐美貌絕倫,規矩也好。」
朱大小姐施施然道:「多謝嬤嬤誇讚。小女愧不敢當。」
如她所想,果真和自己有關,昨日里,自己和馬姐姐,還有楊家姐姐,皇後娘娘都很關注,彷彿聽見楊家姐姐心悅靜安侯之後,便沒了熱情。
難道是……
朱小姐不敢幻想,那個天子女子都奢望的地位,怎麼可能與她有關。
她不過是個爹娘無能,祖父年邁的女子。
皇後娘娘要挑兒媳婦,也該找家世顯赫,有所幫助的,至於樣貌,殿下尊貴無比,想要什麼美貌女子沒有,總之他是能夠納妾的。
還是說,皇後娘娘就是看上她的樣貌,欲讓她做妾。
而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做妾的,哪怕對方是天家子。
雖然萬事由不得自己,但皇後娘娘看著是個講理的溫和女子,應該不會強迫於她。
朱小姐心裡思緒萬千,自然無人能懂。
秦檸找人進宮的事沒和錢元恆商量,大晚上才想起來說了一句。
錢元恆倒也沒什麼反應,只問道:「你決定是她了?朱愛卿家裡,不怎麼太平,我昨天沒和你講,早知道該早些說的。」
他以為秦檸還要考慮考慮,她本身不喜歡那樣規矩莊重的女子,反而喜歡古靈精怪的,今天倒是乾脆利落。
秦檸道:「我不是想著正軒喜歡嗎,我覺得朱小姐挺好的,你別用不好的眼光看人家,家裡不太平是長輩的事,跟小姑娘有什麼關係?」
錢元恆哼笑:「你這是愛屋及烏,若不是正軒要她,你大概看著朱小姐,還是個死板規矩的美貌女子。」
俗話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其實不僅僅是情人了,到了親近的人眼裡,一些小毛病小缺點,完全可以被忽略。
秦檸就是典型這樣的人。
她喜歡錢元恆,就連錢元恆說句不好聽的話都覺得可愛。疼愛錢正軒,就怎麼看怎麼喜歡。
到了朱小姐還是一樣。
真是拿她沒辦法了。
主要還是,錢元恆不捨得拿她怎麼樣,反正也只是喜歡自家人罷了。
秦檸哼了一聲:「那又怎麼樣,人家小姑娘就是很美貌,而且正軒喜歡她,我也喜歡她,只有你不一樣,你不是我們家的人。」
錢元恆笑著擰她的臉,無奈道:「你傻不傻,我一個公爹,幹嘛要喜歡兒媳婦。」
到底也沒捨得捏疼她,鬆手后又揉了揉,只恐嚇道:「以後可別說這種話了讓人聽見了笑話,萬一有人當真了,你也不怕傳出什麼閑話。」
秦檸皺眉:「你們的想法太齷齪了,我明明說的很單純,讓你一說跟那什麼似的,就不能想點好的嗎?」
現在的人,想法真不好。
就不能和她一樣,只是單純地因為是兒媳婦而喜歡嗎,非要想那些齷齪的事。
錢元恆很光棍地攤攤手:「倒不是我的想法,外面那群老小子一個比一個……粗俗,什麼話都能說出來,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能想,我平日里連你都不提的。」
秦檸只好道:「我也只在你面前說,不會到別人跟前講的。」
錢元恆揉揉她的腦袋,像哄小孩子一樣將人抱進懷裡,感慨道:「阿檸啊,一轉眼咱們都能做爺爺奶奶了,真是老了。」
秦檸惱怒道:「你才老了,我只是年紀輕輕被你娶了,現在還年輕著呢。」
不管到什麼時候,說女人老,你就是在找死。
錢元恆也不例外,腰上傳來的刺痛讓他很快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連忙求饒道:「乖阿檸快鬆手,疼死我了。」
你可真捨得下手,真是有些話,就算是自己夫君也不能說,說了就要等著火山爆發吧。
錢元恆十分絕望,我不就說錯了一句話嗎,你真狠心。
秦檸還是很生氣,她已經不年輕了,三十歲的女人,又不是養尊處優精心保養的,看著並沒有很年輕。
錢元恆說這話,可能自己心裡沒有什麼想法,可實實在在是望她心上扎刀子。
在秦檸自己眼裡,自己已經老了,比不過十幾歲小姑娘的青春艷麗,但是每當提起這個字,就很難過。
甚至想跟他吵架。
錢元恆只得委屈道:「我覺得你一點也不老啊,看著比我年輕多了,實在沒必要草木皆兵的。」
「而且……就算你真的老了,我也會喜歡你一輩子的。」
阿檸在怕什麼呀,老不老的,他們年齡差不多,誰會嫌棄誰,他也不喜歡外面不招人待見的小姑娘。
而且都說了是小姑娘,他又不是不要臉,現在還沒嫁人的,至少能當他閨女了,他有那個臉皮找人家嗎?
阿檸總是這麼沒安全感。
女人啊女人。
錢元恆嘆息,都怪外面那些人,動不動三妻四妾的,還喜歡年輕生嫩的女孩子。
而且阿檸也不老,還比別人漂亮,比別人溫柔,比別人有才華有氣度。
他瞎了眼,才會只看年紀。
難道還有人比阿檸更好嗎?
秦檸坐在那裡嘆息,整個臉皺成一團,錢元恆看著也是意外的可愛。
他總覺得秦檸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對親近的人總是覺得人家樣樣都好。
其實他自己也不遑多讓。
不管秦檸幹什麼,發脾氣也好生氣也罷,在他眼裡都是可愛的,令人喜歡的,無人可比的。
秦檸惱道:「你再胡說,就沒有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錢元恆自然是滿口答應,他還裝模作樣豎起三根手指:「好好,我對天發誓,如果我再亂說話,就讓我……」
秦檸看著他。
錢元恆放下手,無奈道:「你為什麼不攔著我?」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話本里遇見這種情況,女的都會急急忙忙上來捂住對象的嘴。
然後含羞帶怯地來一句,「你別這樣,我相信你。」
怎麼到了他這裡,阿檸就一副你說吧的表情。
秦檸道:「我知道你等著我攔呢,就想看看有沒有猜對。」
錢元恆便臭不要臉湊到她身邊,笑嘻嘻道:「阿檸,咱們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什麼話都沒說呢,阿檸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了,就非常懂他了。
秦檸一巴掌拍他頭上,翻身背對著他睡了過去。
男人真討厭,我還沒有說原諒你呢,你湊那麼近幹嘛。
錢元恆在背後笑笑,跟著躺上去,單手握住她的腰,自己更是越湊越近。
俗話說的好,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和,老百姓的智慧是很強大的,說的都是真理。
秦檸被他擺弄了一晚上,就再也沒力氣跟他爭吵了。男人天天喊著累,喊著身體虛,其實體力也定頂了十個她。
秦檸簡直不知道自己一夜是怎麼過來的,被人翻來覆去地折騰,真正從床頭到床尾。
結束的時候,若不是沒了力氣,她都想往錢元恆臉上抓一把,讓他頂著滿臉抓痕去上朝去見人。
只恨沒有力氣。
第二天錢元恆下了早朝,就帶著錢正軒悄悄回了承乾宮,父子二人也是無趣,跟秦檸商量,要躲在屋子後面看看人家。
秦檸笑著讓錢正軒過去了,然後招手叫來錢元恆。
錢元恆沒有防備地走到她面前。
下一刻,嘶吼聲響起:「阿檸你鬆開我的耳朵,疼疼疼。」
秦檸拽著他的耳朵擰了兩圈,整個擰成了扭曲的形狀,難怪他覺得疼,就算是平常再怎麼練武,也連不到耳朵上去,該脆弱的地方,還是脆弱的。
秦檸也是瞅准了。
秦檸鬆手,惡狠狠道:「我昨天讓你鬆手,你去幹嘛了,今天倒是會喊了,你給我滾回御書房去,青天白日的,你也想看人家小姑娘是吧?」
秦檸就很生氣,你昨天惹我的事還沒定論,今天就敢暗搓搓跑回來瞅人家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你是不是想吵架。
錢元恆道:「我哪兒有,我是陪正軒回來的,好好好,我回御書房還不成嗎?」
他倒是想走。
秦檸喝道:「你回來,去跟正軒坐後面去。」
錢元恆無奈,又不能真的跟她吵架,而且本來就是自己的錯,認了認了。
他心裡還有些發愁,阿檸這幾天有些喜怒無常的,聽人說,這不是好兆頭,可能是身體出了毛病,待會兒送走了朱家人,該找太醫來看看。
錢正軒一臉乖巧地坐在後面,假裝自己剛才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
錢元恆進來了,他就仰臉一笑,傻敷敷道:「父皇。」
錢元恆沒臉看,無奈道:「傻不拉幾的,別裝了,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他教訓錢正軒:「男人,怕媳婦兒是應該的,出去怎麼樣都成,但是你媳婦兒不是別人,沒必要在她面前裝腔作勢。」
錢正軒點頭,特別聽話。
「父皇我知道了,等我娶妻之後,也會聽話的。」
錢元恆滿意地點點頭。
父子二人聊了一會兒,外面就傳來趙嬤嬤的聲音:「皇後娘娘,朱家女眷到了。」
秦檸脆聲道:「傳。」
錢正軒直起腰,透過帘子使勁往外看,錢元恆倒沒什麼興趣,低著頭嗑手中的瓜子。
走在前面的老太太是朱尚書的夫人,朱家當家主母,她身後幾個兒媳婦依次排列,朱大小姐就走在幾個嬸嬸後面。
待一行人行完禮,秦檸賜了座。
朱夫人道:「臣婦年老體衰,前日未能參加娘娘的宴會,幾個兒媳因為擔心臣婦身體,倒是辜負了娘娘美意,還望娘娘恕罪。」
「無妨,老夫人身體要緊。」秦檸笑語盈盈道,「其實今天叫你們來,也沒別的事,就是前日見到了你家大小姐,想起來老尚書要回鄉,本宮也該見一見你們,不然日後相見不相識,豈不尷尬。」
她沖朱大小姐招了招手,含笑道:「來,你過來本宮這裡。」
「你們這個姑娘養的當真是極好的,本宮那天一見就喜歡上了,倒是想讓她給本宮做個閨女,夫人……」
「能得娘娘青睞,是彤彤的福氣。」
朱大小姐名字略有幾分俗氣,卻很襯她,朱彤。
一看便是個艷麗的女子。
朱彤便道:「娘娘厚愛,小女實在當不得。」
她現在倒是鬆了口氣,皇後娘娘說要她當閨女,肯定不會不講究讓她做大皇子的妾,那樣,與皇後娘娘交好,便是百利無一害的。
朱彤這麼想著,行為舉止亦放開了幾分,顯得大方有度。
秦檸便更加滿意了幾分,就是不知道,錢正軒是否喜歡,他若是喜歡,真想現在就定下來。
秦檸笑道:「彤彤這個年紀,你們該給她定親了吧,定的是哪家公子?說出來本宮也來看看,這麼好的姑娘,可不能嫁錯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