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第 58 章

初雲公主看向他,淡淡道:「我以為我能活著粉飾太平的。」

你看,一個容得下前朝公主的皇帝,必然是仁德寬厚的,天下間的有志之士,你們可以盡情來他手底下任職求官了。

歷朝歷代都是如此。

結果面前這個一向被人說是寬仁皇帝的男人,居然毫不猶豫要殺了她?

錢元恆道:「朕不需要你,倒是內務府……真是想不到內鬼出在朕眼前,也算是一葉障目了,初雲公主,當真是好謀算。」

當然是聰明的,內務府一向是後宮的地盤,錢元恆不怎麼關心,以前管後宮的梁鈺,水平堪憂,自然能夠安然無恙。

更何況以前的人想謀反,都是想方設法在朝中重要職位安排人手的,比如偽朝的人,就安排了一群人參加科舉,企圖通過科舉掌控朝綱。

只是選的人不好,一個個沒能進會試,自然在朝廷里說不上話,被發現的風險也非常大。

可是初雲公主這一手,卻保護了她和弟弟這麼久,安然無恙從偽朝和新朝手中活了下來,若不是一時著急對秦檸下手了,估計還真有希望成事。

「好不好的,也是輸了,陛下若有本事,就自己找出內鬼,人家雖然是為了利益跟我合作的,但是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我也不能出賣人,早晚要死,就當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了。」

初雲公主揚眉一笑:「陛下估計很想知道我為什麼沉不住氣吧,這個我倒是可以解惑。」

「陛下年輕有為,體貌俊美,小女情竇初開,想著陛下又不是我殺父仇人,能和陛下成神仙眷侶,生下孩子繼承大統,怎麼都比那個蠢貨弟弟強一點,也算是復國了,誰知道皇後娘娘憑空殺出,小女一時想差了,就做了這等蠢事。」

錢元恆:……

錢元恆還真沒有想到是這個破理由,他反正不相信的,初雲公主看著不是個為了感情沖昏頭腦的女人,說這話估計也是為了挑撥,女人果然可怕,死到臨頭了還不忘做點壞事。

錢元恆嘆口氣:「你何必浪費心力編瞎話,算了,反正以後想浪費也沒得浪費了,隨你吧。」

他也不打算問內務府的事,初雲公主肯定不會說的,但他有別的問題要問。

「朕攻打偽朝的時候,有人從宮裡遞了地圖出來,是你吧。」

「是我,那是我的殺父仇人,我自然盼著他死的越慘越好。」初雲公主冷厲一笑,沒有辯解錢元恆說的她在編瞎話,畢竟本身就不是真的,他信不信也無所謂,「不過令我失望的是,那個蘇大人實在厲害,你們居然沒有兩敗俱傷,讓我趁機而入,今天不得不淪落成為階下囚。」

「陛下看在我也曾幫過你們的份上,給蘇大人帶句話,我初雲,這輩子就記住他了!」

梁文景與馬侍郎站在旁邊不敢說話。

這位初雲公主真是打破了他們對女人的認知,誰說女的都是嬌軟貞靜的,初雲公主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居然這麼心狠手辣,智慧百出。

幸好陛下承天授命,能夠壓住此等妖孽。

錢元恆笑了笑,惡意道:「那你就帶著這個遺憾走吧,你不說內務府的姦細,朕自然投桃報李,也不說這個。」

你不讓別人安生,別人憑什麼要讓你安生。

初雲公主沉默了一瞬,淡淡道:「陛下,你如此的小心眼,難為皇後娘娘忍得下你,果然是一家人啊,陛下去給蘇大人說吧,內務府的姦細,是李老頭,陛下一問就知道了。」

她實在是不甘心啊,按照錢元恆的兵力,跟偽朝打起來就是半斤八兩,兩敗俱傷,所以她鬆了皇宮地圖,確保錢元恆會贏。

可是那天她清清楚楚聽人說,新朝皇帝的謀士蘇如繪,竟然能夠推算出敵人的布防圖,一舉攻破。

初雲公主才不信鬼的推算,只能感慨此人太厲害,情報居然做到了敵人軍中。

她想見見蘇如繪,可是那人還沒等錢元恆登基做皇帝,直接回了魯中,京城裡很多人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滿京城就知道梁文景的名字了。

只是初雲公主一直惦記著那個舉世無雙聰慧到坑死了她的男人。

錢元恆皺眉:「可以,朕說話算好,梁文景,你去告訴蘇如繪,實在不行,讓蘇如繪見見她,好歹讓人死而無憾,少一個冤魂,讓地府少忙一點,也算是功德無量了。」

他覺得自己真是善良,殺人之前還不忘滿足人家的心愿。

梁文景苦著臉,不想去。

蘇如繪會來嗎?

顯然不可能,會來的就不是那個清冷無情的蘇如繪了。

初雲公主微微一笑,美麗的臉艷若芙蓉:「陛下這麼好,該不是看上小女了吧,小女也是樂意的,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小女也想風流一把呢。」

錢元恆皺眉,覺得她腦子有毛病,為什麼覺得他善良一點就是看上她了,這種人,還是不要讓蘇如繪見了,萬一出事了,阿檸還不得打死他。

錢元恆轉頭對梁文景道:「走吧,別讓蘇如繪過來了,隨便說一下就好,想必人家金枝玉葉教養森嚴,也不好見外男的。」

初雲公主笑容滿面看著人出去,咔嚓一聲,牢門被鎖上,沉重的鎖頭落在門上,響起清脆的打砸聲。

她的笑容慢慢消失,忽然捂住臉,抱住自己的膝蓋,漸漸嗚咽出聲。

錢元恆幾人並不關心一個階下囚的心理狀況,出了門只討論初雲公主說話的可信度。

「那個李老頭,你們有誰知道?」

兩人茫然搖頭,宮裡的事,他們怎麼會知道。

梁文景反而道:「陛下,真的要和蘇大人說嗎?臣擔心蘇大人生氣呢。」

錢元恆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看你怎麼說吧,你就不能說的不讓蘇如繪生氣嗎?」

梁文景就很氣,蘇如繪那個怪脾氣,我怎麼知道哪一句話說不話惹惱了他啊,我還擔心萬一說不明白了,他一生氣把我掃地出門,那就非常丟人了。

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還能不去嗎?

梁文景自怨自艾地嘆口氣,有些嫉妒馬侍郎。

馬神斷子一有事就在陛下面前晃悠,論及恩寵不比他差很多了,可是外面人一提起來錢元恆的心腹肱骨,都是靜安侯如何,馬侍郎反而能夠全身而退。

梁文景懷著一肚子擔憂上了蘇如繪家別苑的大門。

他們在行宮附近,都買了自己的宅院住,各自按照喜好,倒比官邸輕鬆自在幾分。

蘇如繪在家裡品茶賞花,悠閑自在地讓人邀請梁文景進來。

「靜安侯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我這別苑還沒有招待過人呢?」

梁文景道:「我今天來……,只是想來看看蘇大人罷了,你我同僚,理應多多交往,共同為陛下和皇後娘娘分憂。」

梁文景實在說不出口,他要怎麼辦,跟蘇如繪講:有個前朝公主,要死了,讓我轉告你,她很討厭你?

蘇如繪微微一笑,給他倒了杯茶,清澈的茶湯氤氳在白瓷的茶杯里,顯得尤為清透勾人。

蘇如繪道:「靜安侯有話就直說吧。」

梁文景醞釀了一下,羞恥道:「是這樣的,之前不是抓了個什麼前朝公主嗎,我和陛下還有馬侍郎一起去問些疑點,然後她說,說……」

蘇如繪眼神平靜。

「說是因為你,才無法復國的,你太厲害了,沒讓陛下和偽朝兩敗俱傷,她一輩子都記得你。」

蘇如繪緩緩一笑,倒是沒有生氣,只道:「可惜,她沒有這一輩子了。」

蘇如繪拿這話當誇獎聽,天下間沒有比敵人的仇恨更能夠顯示自己能力的東西了。

梁文景目瞪口呆。

若是有人這麼說他,他肯定還口回去,至少也是這個級別的:「管你呢,我們是敵人我害死你是活該的,你有什麼資格恨我。」

可是蘇如繪竟然無動於衷。

蘇如繪笑著搖了搖頭:「靜安侯家的外甥,最近還好嗎?」

梁文景心裡一驚,看向他,「溶兒是不是闖禍了?」

他孤身一人在北疆,若是闖禍得罪了人,也沒有人能保護他,也算是非常可憐了,梁文景心中一陣愧疚,是自己的自私自利,將那個孩子推向再無翻身之地的道路。

「並沒有什麼,我不過是隨口一問,有些羨慕靜安侯還有妹妹在,我卻只有皇後娘娘一個親人。」

梁文景放心一點,笑道:「蘇大人這個年紀,也該娶妻生子了,到時候就有親人了,我都在考慮這個問題了,人老了之後,最開心的不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你看陛下如今多高興,我看著和在魯中的時候,像是換了一個人。」

生活幸福,妻兒皆在身邊,他整個人都活潑了很多,彷彿重回了少年時候。

蘇如繪怔了怔,目光悠遠,什麼話都沒說。

娶妻生子啊,好遙遠的話題,彷彿不該出現在自己的生命里。

他半晌笑道:「靜安侯在考慮了,結果如何?」

梁文景道:「過了七夕,若是不給蘇大人送請帖,便是此事告吹。」

他很實在,不打算再拖下去了,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拖著人家實在是喪盡天良。

蘇如繪端起茶杯道:「等靜安侯好消息。」

梁文景識相離去。

人家都端茶送客了,到底又是哪句話戳到了蘇大人的七竅玲瓏心。

梁文景百思不得其解。

七夕轉眼即到,這天因為所有人的官宦家族都在行宮附近,所以自發在在這裡開闢了一條街,放上了漂亮的燈籠,弄得喜氣洋洋,放出自己的閨女和兒子們出門。

正好都是官宦人家,彼此門戶相差不大,若是看對眼了,直接上門提親,也不會出現梁山伯祝英台那種事情。

錢正軒白天的時候在千壽殿陪秦檸,夜幕降臨的時候便坐不住了,頻頻向外張望,想走之心溢於言表。

秦檸看的好笑,無奈道:「去吧,帶著彤彤過去,別把人弄丟了,再找幾個人看著馬小姐,你們一起玩,被讓她沒地方去了。」

錢正軒興高采烈道:「娘你放心,娘那你和父皇好好過節,我先走了。」

秦檸搖頭一笑。

錢元恆這個點了還沒有回來,好好的節日,她還盼著他回來呢,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平日里都悠閑無比,怎麼到了今天就沒工夫了。

秦檸有些不開心,盯著宮殿里的香爐,腦海中盤算著要怎麼罰他。

過了好一會兒,趙嬤嬤進來道:「皇後娘娘,陛下那邊的公公說讓您先用晚膳,今兒回不來了。」

秦檸沒什麼胃口,只是想一想肚子里的小傢伙,只能逼著自己吃,心裡越發鬱悶。

正軒都知道陪彤彤,錢元恆怎麼就這麼忙了,非要在今天嗎,再熬一熬,七夕就整個過去了。

她越想越委屈。

趙嬤嬤哄道:「娘娘,小皇子重要呢,您別賭氣了,等陛下回來,還不是隨便你發火,現在氣壞了自己,實在沒必要。」

秦檸轉臉看她:「嬤嬤,你說,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七夕都不回來陪我。」

秦檸越想越像,最近錢元恆每天喜氣洋洋的,問他高興什麼,一句話都不肯說,說不定就是外面有人了,不敢告訴她而已。

趙嬤嬤哭笑不得:「娘娘誒,您想什麼呢,陛下恨不得把您捧在手心裡頭,走到哪兒揣到哪兒,您這麼想,實在太傷陛下的心了。」

秦檸沒說話。

趙嬤嬤只是在笑,女人啊,總是希望被寵著的,哪怕是皇後娘娘也不例外,七夕節,娘娘還懷著身孕,心思本來就敏感,陛下再不回來,她胡思亂想也屬於正常,只能等著陛下安撫了。

主僕二人說了會兒話,趙嬤嬤看著昏黃的燈光,憐愛道:「娘娘先休息吧,陛下回來奴婢叫您。」

秦檸點點頭,覺得實在無趣,還不如去睡了,剛站起身,就見個小宮女進來道:「娘娘,陛下那邊傳來消息,讓您去煙柳湖呢。」

秦檸看她,忽而一笑,無奈道:「這個人啊……」

八成是學了話本子里的說法,要給人驚喜。

趙嬤嬤也笑了,扶著秦檸道:「娘娘,奴婢送您過去。」

煙柳湖便是上次兩個小宮女帶路去的地方,離千壽殿不遠,秦檸走了一會兒,轉過一座假山,便看到了湖上風光。

如秦檸所料,這個不會討好人的男人,學著話本子里給了她最美好的場景。

琉璃做的橋沿邊,全點上了一支支紅燭,延伸到湖中央的亭子里,那亭子里是什麼樣的,遠遠看不大清楚,可是明晃晃的光景,卻美麗的很。

錢元恆站在橋頭上,在滿地燭光里,笑容溫柔似水,沖她伸出了手。

秦檸一步一步走過去,將手搭在他手上,仰頭笑道:「你啊……我有你就開心了,何必呢?」

錢元恆卻只是問道:「你喜歡嗎?」

只要你喜歡,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秦檸笑容宛如艷陽,襯的旁邊紅艷艷的蠟燭們都黯然失色:「我當然喜歡。」

她牽著錢元恆的手踏上琉璃橋,低頭一看,透明的琉璃下,彷彿一池湖水流淌在腳底,而他們正踏水而行。

彷彿是江湖中的高人隱士。

橋很長,兩個人慢慢走了很久才到亭子跟前。

錢元恆拉住她,溫聲道:「阿檸,當年娶你的時候,沒能給你紅燭暖枕,沒能給你女兒家該有的很多的東西,今天……」

他仰頭看著滿天璀璨的星子:「今天,我全部補給你。」

說話間,他牽著秦檸的手走進去,亭子里,亦是艷艷的紅色。

秦檸怔在那裡,忽然抱住了他的腰,低聲道:「我愛你。」

亭子裡布置得彷彿是一間婚房,大紅色的床鋪,大紅色的傢具,大紅色的帷帳,還有漂亮的喜字,精緻的龍鳳紅燭。

秦檸在那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那一晚掀開紅蓋頭,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屋子裡有什麼沒什麼,只能看出滿目的紅。

錢元恆撫摸著她的脊背,含笑道:「阿檸,我也愛你。」

他的聲音和湖面上的暖風一樣溫柔,聽在耳中,是醉人的歡喜。

錢元恆扶著她的腰走到床邊,轉身拿了兩隻酒杯過來。

他笑道:「阿檸,你現在不能喝酒,咱們喝茶吧。」

小小的酒盞當中,是清澈透亮的茶水,春茶濃郁的香氣傳入鼻孔當中,比美酒更醉人。

秦檸伸手接過來,盯著看了一會兒,無奈道:「誰家喝兩次交杯酒的。」

真是胡鬧。

錢元恆理直氣壯,「這不是酒,這是茶。」

秦檸只得隨他,舉著酒杯和他再交杯,飲下去的時侯,只覺得心裡既喜且羞。

琉璃橋上的蠟燭一枝一枝被熄滅,亭子外逐漸寂靜無聲,只餘下清亮的月高高掛在天空中。

秦檸躺在柔然的床鋪上,艷麗的紅色有些扎眼,讓她難以入眠,可是並不覺得難受。

這種感覺彷彿是一世的安穩盡在此中。

彷彿被人當做心尖上的肉,珍惜重視。

錢元恆挑了挑燈芯,脫了鞋子睡在她旁邊,手下溫柔地將人攬進懷中。

他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在這樣的日子裡,所有的舉動都昭示著巨大的歡喜。

哪怕滿眼的紅,秦檸還是躺在他懷中,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錢元恆抱著人回了千壽殿,在路上碰見浪了一夜剛回行宮的錢正軒。

錢元恆狠狠瞪了她一眼,顧忌著懷裡熟睡的人,還是放了他回去,並且準備秋後算賬。

小小年紀,帶著朱彤出去,就敢一夜不歸,真是反了天了。

錢正軒有些害怕。

昨晚他其實想回來的,只是朱彤好像從來沒出過門,在外面看什麼都新奇,不知不覺便逛了大半夜,反應過來的時候,行宮就已經關門了。

他們回不來,就跟著馬小姐回了馬家住,今天早晨剛送朱彤回到琢玉樓,打算回來給秦檸請安,然後再去休息來著。

沒想到直接碰見了錢元恆。

他嘆口氣,也不知道父皇昨天帶娘去幹什麼了,也到了這個時間才回來。

可就算這樣,錢元恆大概也很有底氣教訓他。

誰讓他是老子自己是兒子的。

節日的氛圍在外面還沒有過去,在行宮裡頭卻沒有留下絲毫痕迹,彷彿昨天就是個平平常常的日子,沒有人談情說愛,沒有人相依相偎。

錢正軒等在書房裡,和早到了的梁文景大眼瞪小眼。

梁文景道:「殿下這麼早就來了,臣先恭喜殿下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

錢正軒抽了抽唇角,回道:「靜安侯客氣,我也先恭喜靜安侯得佳人青睞了。」

梁文景臉色可疑地紅了紅。

錢正軒沒滿心都在想怎麼對付錢元恆的責問,朱彤是正經人家的女孩子,把人帶出去不回來,傳出去一定非常難聽,他是真心想娶朱彤的,真的喜歡這個女孩子,可是也著實沒考慮到這麼多。

梁文景也陷在自己的思緒里,兩人竟然奇異地和諧了。

書房裡一時寂靜無聲,安靜地彷彿沒有人存在。

錢元恆從外面進來的時候,便看見了這幅詭異的場景。

「你們兩個,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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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糠之妻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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