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初見
「他才這麼大一點兒,怎麼就不是孩子了,你十幾歲那會兒,比他還嬌氣。」錢元恆不服,他唯一的親兒子,任性就任性了,憑什麼小小年紀就要特別懂事。
可惜錢正軒更聽他娘的,被訓了立馬垂頭喪氣悔過:「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娘的話,就是神、諭。
錢元恆眼角抽了抽,試圖跟秦檸講道理:「阿檸,咱們家元寶還沒叫過我幾次爹,你怎麼能不讓他叫,我就這一個寶貝兒子。」
「人言可畏!」
若是錢正軒不叫父皇,短時間內大家覺得是父子之情,可是時間長了呢?
從古至今的皇子都這麼叫自己爹,就你與眾不同,難道你不是皇子?
總有人會解讀出不同的意味。
錢元恆還是不大情願,我家白白嫩嫩的小兒子,居然不能叫我爹!
但是秦檸堅持的事情,不是他幾句話能改變的,就算秦檸還是個柔弱小姑娘的時候,遇上意見不一致的時候,也全是錢元恆妥協。
至於他們家小元寶,隨意吧,反正他還護得住這個兒子。
錢元恆很不著痕迹地妥協了,轉臉問道:「正軒,去看你的屋子了嗎,喜歡嗎?」
那可是他親手布置的,他這輩子就只在錢正軒出生的時候親手做了個小搖籃和幾件小玩具,之後就再也沒參與到兒子的成長,現在,很想彌補遺憾。
雖然不可能再參與錢正軒的幼年時光,至少還能夠為他再做點什麼。
錢正軒眼睛彎成月牙,他實在是個好看的少年,笑起來就像是太陽初升。
「喜歡呀,我什麼地方都喜歡,宮裡這麼大這麼美,我從來沒有住過這麼好的地方。」
關鍵是還有爹娘在身邊。
娘終於能過上好日子了,不用跟著自己奔波勞碌,不用為生計發愁,只管養尊處優,日後的槍林彈雨,皆有他來替娘擋著。
錢元恆笑著揉了揉錢正軒的頭,全天下最可愛的孩子,二皇子三皇子小時候,白白軟軟一團的時候,都沒有正軒這般可人,得他心意,自己的兒子,看著就是不一樣。
阿檸把他教的真好。
錢元恆心裡一陣陣發軟,真好,活生生的阿檸和正軒,他還有機會補償他們。
「正軒,明天你跟朕去上朝,朕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朕有個狀元兒子。」
錢正軒眨眨眼:「明天我肯定要去呀,我是狀元,你明天不是要給我授官嗎,能不能透漏一下,你準備給我封個什麼官?」
「你想幹什麼?」
錢元恆覺得好笑,果然還是少年心性,直來直往的。
「我想去翰林院,我聽說那裡有很多書,我覺得我還需要學習。」
「哦,那就去兵部吧,兵部那老小子該退了,正好你頂上。」翰林院的老學究,不適合他兒子。
錢正軒:什……什麼?
不是,翰林院跟兵部有什麼聯繫嗎,你讀書多你騙不了我。
秦檸搖頭,在心裡一笑,這兩個傻子呀,一看就是親生的,一模一樣的脾氣。
錢正軒道:「不是呀,我不打算去兵部,我還小呢。」
「十五了,別怕,有人幫你,就去熬個資歷,聽話,別被翰林院那群傻子帶壞了。」錢元恆溫柔地哄他,卻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想法。
他兒子活潑又可愛,被那群傻子帶壞了他要哭死的,兵部多好,沒人說教,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還能讓兵部尚書手把手教他辦事。
錢正軒一臉懵:「那你為什麼還問我?」
逗我呢!
錢元恆照他腦袋拍了一巴掌,笑道:「當老子的逗兒子不是應該的嗎?」
錢元寶枕頭大小的時候,不都是他抱在懷裡逗他哭逗他笑,秦檸一個嬌小姐,就只負責喂個奶,順便看著錢大壯哄兒子。
錢正軒整張臉皺成一團,向秦檸撒嬌:「娘,他欺負我,你就看著不幫我呀。」
秦檸唇角抽了抽:「行了行了,你們兩個,錢元恆,你還小碼,跟自己兒子還鬧。」
錢元恆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阿檸想訓他,聽著就好了。
錢正軒看了一眼彷彿習以為常的錢元恆,心裡就在想他爹當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秦檸是什麼樣的人,他和她相依為命十幾年,再清楚不過,雖然表面上溫柔可親,但她委實是個極其強勢的人,只要她想做的事情,沒有辦不到的。
就像那一年身無分文的母子二人到了江南問心書院,秦檸也能讓當世大儒看到小小的錢正軒資質不凡,收他為徒。
這樣的事情,有過很多次。
溫柔和婉的娘親,帶著他安然無恙度過亂世,雖然曾經吃過很多苦,但是一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可見不凡。
可是錢元恆並不像個好說話的人,他想讓錢正軒去兵部,便毫無商量的餘地,面對秦檸卻也只能偃旗息鼓。
錢正軒只能安慰自己,可能這就是愛情吧。
他還小,不懂這個!
幾人其樂融融地說話,卻偏有那些不長眼的。
「陛下,貴妃娘娘求見!」袁桓很不情願給梁貴妃傳信,生的又不是他們陛下的兒子,仗著沒人知道就以唯一的皇子生母自居,也不怕被打臉。
錢元恆臉色沉了下來:「承乾宮是她能來的地方嗎?禁衛軍都是幹什麼吃的!」
梁氏家族若非戰功赫赫,人才輩出,就算三皇子生父為救他而死,他也容不下樑貴妃。
這個女人多年來都對人講三皇子是他的兒子,甚至連三皇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這一點心機,沈淑妃真是自嘆不如。
跟著錢元恆的老將都知道二皇子的身世,卻只有寥寥幾人知道三皇子原來也不是他親生的。
知道內情的幾人還在私底下吐槽過,皇帝陛下就是個綠帽子專業戶。
「陛下,妾得知皇後娘娘歸宮,前來拜見。」梁貴妃在門外揚聲道。
錢元恆正打算把人趕出去,就聽秦檸道:「貴妃進來吧。」
她倒要看看,是什麼人物敢來挑釁她。
梁貴妃其實沒怎麼把秦檸放在眼裡,陛下一向厭惡女色,多少絕色女子都看不上眼,何況秦氏。
秦氏當年便是面若桃花,堪比西子,如今也是三十歲的人了。
那些三十多歲的農婦,哪個不是滿臉褶子,皮膚鬆弛,還長滿了斑點。
任陛下當年再愛她,看到這樣的老婦人,恐怕也下不去口,一個不得寵的皇后,能給大皇子帶來什麼好處。
她兒子現在是名正言順的皇子,就不怕鬥不過別人。
錢元恆聽見門響,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站在了秦檸後面,錢正軒有樣學樣,跟著退了一步。
然後震驚地看著他爹,不愧是親父子,這反應一模一樣的。
梁貴妃遍身綺羅,頭上明晃晃的金步搖在陽光下耀眼動人,她容顏明艷,彷彿楊妃初見。
一臉傲氣地款步而來,梁貴妃看了一眼秦檸身上的素衣,極為不屑,果然沒有享福的命。
但是看到對方的臉,卻徹底愣住了。
單論樣貌,梁貴妃美色無雙,可是秦檸站在那裡,一雙眼睛宛如春水秋波,清清淡淡地臉不顯寡淡,反而是另一種淡雅出塵。
若說梁貴妃貌如楊妃,秦檸則是出塵西子,天然之美,驚心動魄。
梁貴妃只覺得面前這女子是讀過很多書的,滿身的書卷氣息,彷彿是千年以前的詩歌中清揚婉兮的女子站在了面前,撲面而來的氣息彷彿炎炎夏日裡的涼風細雨。
她想,難怪陛下多年不近女色,原來不是厭惡女子,只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秦檸微微一笑:「貴妃見了本宮,怎麼不行禮?」
「妾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梁貴妃打起精神,想一想自己和愛人的兒子,便是爭不過,也絕不能放手,「妾見娘娘美貌,一時看呆了,望娘娘恕罪。」
「妾拜見陛下,陛下早沒來看三皇子,是妾做錯什麼了嗎?」梁貴妃面上端著笑,「妾不大聰明,還請陛下明示,三皇子是陛下的兒子,他如今還小,妾求陛下不要冷落他。」
錢元恆淡淡來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做對過事情,梁鈺,別耍你那點小聰明,對付淑妃便罷了,有些人你得罪不起。」
梁貴妃心中暗暗咬牙,面上卻是楚楚可憐。
「妾愚笨,不知做錯了何時,更不知得罪了何人,妾敬重皇後娘娘多年來孤身撫養大皇子,不靠他人將殿下養的這麼好,豈會對娘娘不敬,妾要養三皇子,還要靠陛下和娘家兄長庇護,實在是比不上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