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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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閥割據,政府積弱已久,在申城這地盤上,洋人、日本人就是人上人。這次若不是因著督軍府的壓力把人交了出來,這件事情怕也就這樣揭了過去。

好在不管怎樣,老天還是有眼的,讓那人惡有了惡報。

馮氏替許長棟暖了紹興酒,許霆陪著他喝了兩杯,他興緻極高,見孫子志高乖巧的坐在吳氏邊上,用筷子蘸了一點酒,湊上去道:「來,志高也陪著爺爺喝酒。」

小孩子不懂事,見大人們喝的起勁,只當是好東西,伸著舌頭舔了一口,辣得眉頭都皺到了一起來。吳氏也不生氣,只捂著嘴笑,馮氏心疼孫子,忙就夾了一塊糖醋魚,把魚骨頭都剃了,味道他口中。

「你們兩個,跟孩子似的,還欺負起孩子來了。」馮氏說著,伸手去抱志高,許長棟便道:「讓他自己坐著吃,眨眼都到了要上學堂的年紀了,慣不得。」

馮氏只好作罷,許妙芸又挑了幾塊魚肚子上的凈肉,都放在志高的碗碟中。

「志高多吃魚,聽說多吃魚會聰明的。」

「你這從哪兒聽來的?」兄長許霆問她道。

許妙芸頓了頓,臉頰微微泛紅,猛然想起和沈韜新婚那幾日,她因為愛吃西湖醋魚,便多吃了兩回,那人也不吃,只是笑道:「吃魚好,多吃魚會聰明的……」

可天底下,能有幾個人聰明的過他沈少帥呢?

許妙芸皺了皺眉心,隨意敷衍了一句:「好像是聽二嫂子說的,洋人那邊傳來的理論。」

馮氏不以為意,「洋人也不是說什麼都對的,不過既然志高愛吃,就多吃點吧!」

話題隨意揭了過去,許長棟和許霆議論起了時政,一會兒說起政府無能,一會兒又說起廠里的生意。偏言談之中,時有沈韜兩個字出現。

如今申城全賴督軍府庇護,遇上洋人犯事,由督軍府出面,多少還有幾分作用,這次日本人的強*奸案便是如此,但饒是如此,沈家也不敢當真跟洋人鬧起來,不過就是互相挾制,謀求平衡而已。

「沈韜這個後輩還是有點能耐的,比他兄長強些,想當年洋人圈地,逼著商會將租界里的工廠遷走,若是他那時候在國內,大概還有的談。」

許長棟多喝了幾杯,話也多了,開始高談闊論起來,想起前幾年工廠遷址的事情。

馮氏知道他又要老生常談,見眾人都吃完了,便遣散了他們去,只扶著他道:「洋人的虧還沒吃夠,又開始亂說!」

許長棟酒勁兒上來,對著馮氏道:「正因為吃了虧,才明白什麼叫:師夷長技以制夷!總有一天,洋人也要乖乖的夾著尾巴回老家去!」

馮氏也聽不懂他說什麼,駕著許長棟往裡面去,見許妙芸還沒走,只開口道:「你父親喝多了,你回房去吧。」

許妙芸獃獃的站在門口,想著許長棟方才說的話,沈韜的書房裡就有這麼一個字幅,寫著:「師夷長技以制夷。」

……

日本人的事情,第二天就登報了,果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動。申城的大小老百姓無不拍手稱快,楊月怕許妙芸不知道,還特意讓家裡的傭人送了一份報紙過來。

頭版頭條登的是日本人的死訊,幾個小版面上登的卻是沈韜出入鴻運班的照片。豆腐塊大一樣的地方,照片也是黑漆漆的,但許妙芸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沈韜的背影。

沈少帥終究不改風流本性,沒去捧百樂門的歌女,倒是看上了鴻運班的戲子?

許妙芸嫌棄的哼了一聲,把報紙丟到一旁。

吳氏卻恰巧約了幾位太太去鴻運班聽戲。

原是昨天她回吳家和吳太太透了口風,那邊聽說許家有這心思,自然很是欣喜,便打算和馮氏當面碰個頭,兩親家多聊幾句。

正好鴻運班這幾日唱《貴妃醉酒》的戲碼,馮氏喜歡,就約在了那裡。

許妙芸心裡卻不想去,她前世因一心崇洋,對這些國粹沒什麼研究的,只知道咿咿呀呀的熱鬧,也聽不出什麼名堂來。

但馮氏非要她去,想來是想在兩家定親之前,讓吳太太也多看一眼,好歹兩家人都放心。

許妙芸不得已換了衣裳,出門的時候看見知春嘟嘟囔囔的進來,擰著眉心道:「也不知道哪個嘴快的,讓二太太知道了太太要去看戲的事情,腆著臉說要一起去,真真的不害臊!」

韓氏素來自覺比馮氏新派,如今既到了申城來,她人生地不熟的,便是有心想結交一些人,也沒那麼能耐,只能靠著馮氏帶她出去。偏馮氏又深居簡出,平日里不懂交際,她只沒個由頭往外跑,這次遇上了機會,自然不會落下。

吳氏又是晚輩,既是她出面請的人,韓氏知道了,少不得也叫上她,於是許家一屋子的女眷,除老太太之外,叫了五六輛黃包車,往鴻運樓去。

許妙芸和馮氏坐在一輛黃包車上,馮氏穿著老式襖裙,外面套了一件雪青色的羽緞,扭頭看一眼許妙芸,嘴角就翹了起來。

許妙芸長得好看,更比馮氏年輕時候強些,嫩生生的皮肉像是能掐出水來一樣,如今燙了個捲髮,扎了兩捋左右垂在胸口,也是規規矩矩的上襖下群,只披了一個帶假領子的斗篷,看上去一張臉嘟嘟的,秀氣中還帶著幾分俏皮。

馮氏替她理了理髮梢的捲兒,擰了眉心道:「偏什麼事情都要混插一腳,就不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嗎?真沒見過這般厚臉皮的人。」

許妙芸聽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馮氏這嘮叨,她前世早已經習慣。

「母親就當她們是空氣好了,就當看不見。」

「空氣?那是什麼?」馮氏蹙眉:「三個大活人在跟前,我怎麼看不見?」

許妙芸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馮氏,想起上次沈韜送禮的事情來,便道:「再怎麼說,自從二嬸娘去了一趟督軍府,那沈少帥也沒再有什麼動靜了呀,母親好歹看在這份上。」

馮氏聽了這話只笑了起來,「聽說連人都不曾見到,白在下人門房等了半日,喝了一包水回來!虧得那日我沒撞見她,不然我定要再請她喝兩盞茶的!」

許妙芸聽了哈哈笑了起來,後面跟著的韓氏也不知道她們在笑些什麼,依舊得逞一般洋洋得意,還不時拿出個小菱花鏡,補一補妝容。

鴻運班在申城開了不少年,據說是從開埠以來就有的,傳了幾代人,如今的班主藝名花子君,大家都喊他花老闆。因唱的是花旦,扮相嬌美,頗得許多達官權貴的喜歡。

自古唐漢以來,常有喜好分桃斷袖之人,豢養孌童,亦或者褻玩戲子的,不勝枚舉,許妙芸並不覺得這又什麼稀奇的。

只是一個大男人被人壓在身下,說起來總有那麼點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貴妃醉酒》是門熱戲,吳氏雖然一早預訂了包間,誰想從中又冒出了韓氏三母女。這麼多人擠在一個包間,不覺就有些擁擠了。

況且馮氏是來和吳太太談事情的,韓氏杵在一旁終究不方便。吳氏找了跑堂的想在隔壁再定一個包間,卻被告之另一間房已經有客人定下了。

雖說擠一擠也能坐下,但一會兒吳太太來了,看了這般,總要數落她的。她在吳家是庶出,本就謹小慎微,如今借著夫家的顏面也算立了起來,又弄的這般總是不好。

許妙芸見吳氏臉上尷尬,便拉著她在門外道:「嫂子別著急,我瞧見方才上來拐角的兩間屋子是空的,雖沒這兩間好,但也不至於太差,去問問隔壁的客人,或許肯換一間也未可知,大不了我們替她付了看戲的銀子。」

吳氏也覺得這辦法可行,便讓丫鬟去請了跑堂的上樓,因說要跟隔壁的客人商量換一間,誰知那跑堂的道:「太太有所不知,這隔壁的客人是沈少帥,最近他常來聽我們花班主的戲,所以包下了這間屋子,雖今日他還沒來,我卻不敢擅自做主,讓你們進去。」

許妙芸和吳氏一聽這話,兩人俱沒了辦法,又見那跑堂的說的曖昧,想起前世她嫁給了沈韜,兩人又做了那樣的事情,卻不想他是這般男女通吃的禽*獸,噁心的臉色都變了。

吳氏實在沒辦法,一會兒少不得要另外找一間屋子,總要安置眾人坐下,便也只好跟著跑堂的去看別的屋子。

許妙芸渾渾噩噩的在門口,也不推門進去,只愣愣的站著,越發羞憤難當,不覺就落下了淚來。

那廂樓梯上傳來咯噔咯噔的腳步聲,她也沒有聽見,只是機械的抬起頭,只見身影一轉,就瞧見沈韜帶著禮帽,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西服站在自己的跟前。

那人看見許妙芸也是一愣,隨即揚頭摘下禮帽,桃花眼一挑,笑道:「怎麼……幾日不見,許小姐想我都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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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小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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