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歲歲年年人不同
「殿下說哪裡話!小羽不在閣中還能去哪!」徐媽媽驚呼,二殿下是小羽的主顧,身份特殊,雖說小羽並不行男女之事,但怎麼說她也是被殿下包下的人。
前些日子傳出小羽與白澤暗送秋波,莫不是二殿下覺得臉面上過不去,所以來興師問罪?
徐媽媽的眼睛一咕嚕的一轉,當日皇上來弦音閣時,二殿下也在,若真是因為小羽與白澤的謠言來問罪,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難不成,是二殿下這幾日見流言愈發厲害,小羽又沒有再去找他,吃醋了?徐媽媽用袖擺掩唇,輕笑。
「本王聽說羽兒近日常往白府跑。」蕭羋抬起手抵了抵鼻尖,眼睛略有撲閃,臉頰上不仔細就察覺不出的粉紅出賣了他的心思。
見蕭羋這般模樣,徐媽媽心裡也有了數,她平日閱人無數,哪裡會看不出蕭羋對北宮羽的心思,小羽這孩子,福氣真好,徐媽媽在心裡想。
「殿下您先在這歇會兒,奴家這就讓姑娘下來。」徐媽媽給身邊的兩位姑娘使了使眼色,她們識趣的一前一後走向蕭羋。
她們一左一右腕住了蕭羋的胳膊,湊近道,「公子,這邊請。」
蕭羋被她們挽著帶著上了樓,閣台上自然是雅座,徐媽媽也準備的仔細,雖是最尋常的木質地板,但鋪上了純白的羊毛地毯也顯得高雅。
閣台上的看台恰好正對舞台,可以清楚看到歌妓翩翩起舞,蕭羋身邊的一位幺二給他在地毯上又鋪了一層綢緞,細著嗓音讓他在這落座。
另一位則捧了一盤才洗好的山楂,每一顆山楂上都泛著水色看上去倒是可口,她靠著蕭羋的肩膀慢慢滑下,含著一顆山楂口對口餵給蕭羋。
蕭羋笑著看著她,勾起了她的下巴,「不行噢,本王是來見羽兒的。」
「殿下見了我們姐妹兩人,怎得還心心念念北宮姐姐,莫非北宮姐姐真的如外界所傳,這般漂亮?姐姐不常出來,連我們也很難得見到呢。」兩位幺二依著蕭羋,用食指在他背後打轉。
蕭羋撩了撩身邊幺二的長發,袖口的雨氣還沒散盡,散發出一縷淡淡的水的清新味兒,他笑道,「羽兒的美可不是你們能比的。」
「小羽啊,你歇下了嗎?」徐媽媽小心翼翼的扣了扣門,沉悶的扣門聲傳入重重紗布,推開了一串珠簾傳進了北宮羽的廂房中。
「媽媽怎得來了,小女子才剛歇下呢,若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明慧清了清嗓子,用北宮羽的聲音答道。
她還沒卸妝卻不敢開門,明珠在珠簾后靜靜盯著映在紙窗上的影子,生怕徐媽媽的身後還跟著旁人,小姐還沒回來,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羽啊,就是這事我才要跟你商量呢,二殿下來了。」徐媽媽說了一半停了下來,想著剩下的話,不說北宮羽也應該知道。
明慧深吸一口冷氣,與明珠四目相對,二殿下來了,她們自然不好推辭,但是明慧只要與男子接觸偽裝就要被識破,她那無法控制的臉紅該怎麼掩飾。
「小羽,你平日任性些老身都由著你,今日你可不能……」徐媽媽在門外嘮叨了好一會,看著架勢是非去不可了。
「行了行了,我去便是。」明慧被嘮叨煩了,脫口而出。
徐媽媽可樂壞了,「好嘞,老身這就去告訴殿下。」
「小慧!你瘋了?萬一暴露了怎麼辦?」明珠見徐媽媽走遠急的狠狠剁腳,明慧也知道自己闖了禍,急的揪著袖口。
「罷了,既然答應了也只有去了,媽媽知道你剛起,定會給你些時間,我們就趁這時間好好練習一下。」明珠掩上了窗,給她準備衣裳。
明慧坐在銅鏡前一遍一遍重複練習著笑容,偶爾來一句「殿下安好。」倒是學的有模有樣,明珠捧著華服過來時,見她這樣滑稽的樣子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
「都什麼時候了,還笑!」明慧嘟著嘴埋怨,突然眼睛撇見她手上的華服,露出吃驚的樣子。
「徐媽媽特意給小姐定做的舞裙,小姐卻一次也沒穿,今夜見殿下就穿的好些吧,若殿下想親近你,你就推說衣裳礙事,回房就好。」明珠在心裡盤算。
「姐姐不會是想讓我跳曲兒吧?」明慧皺了皺眉。
「你的曲兒是小姐手把手教的,定不會差,你要是想讓殿下不親近就只能用舞曲拖時間了。」明珠展開了舞服,上頭鑲嵌的寶石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聽徐媽媽說,這是蘇州的綉娘花了整整一個月才綉成的,領頭的兩粒小珠子雖不顯眼卻是整件舞服最難得的,南海產出的夜明珠一共就三顆,一顆稍大的進貢給了天子,還有兩顆就都在這了。
全帝國最好的絲綢用來做外衫,貼身的綢緞則是別國進貢的珍品,當日皇帝回宮後龍顏大悅特別賞給北宮羽的。
明慧戰戰兢兢的換上這件舞服,雙手僵硬的擺在半空,遲遲不肯放下,生怕碰壞舞服的哪個衣角,穿在她身上的可是一件能買下兩座城池的華服。
「殿下,小羽她答應來見殿下了,只是她才剛歇下,打扮還要花些時候。」徐媽媽看著蕭羋被這兩個丫頭伺候的很好,想必再等會兒不會怎樣。
蕭羋雖不與她們有更親密的舉動,但這樣的畫面讓平常的姑娘人家看了絕對會臉紅,他一手攔著身邊只披著薄紗衣的幺二,用一隻手從她唇上拂過,她順從的啟開雙唇,吐出舌尖輕添他的指間。
三兩杯風流酒下肚,蕭羋身邊的幺二有些不勝酒力的紅起臉來,紅嫩的臉配上濕潤的唇再加上若有若無的嬌嗔,尋常男子可把持不住。
蕭羋挑了挑眉,對著守在一旁的徐媽媽道,「羽兒怎得這麼些時候還沒來,該不會是本王硬是要她來,她鬧氣變扭了?」
「哪能啊,小羽雖平日里有些小脾氣,但還是聽殿下話的,她呀定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見殿下。」徐媽媽甩著她的桃色紗巾,風姿不減當年。
「讓奴家想想,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徐媽媽豎著食指輕敲自己的臉頰,一臉思考的樣子。
「女為悅己者容。」蕭羋笑著接話,把身邊幺二遞來的酒一飲而盡,也許是等著悶了竟讓徐媽媽陪起酒來。
徐媽媽自然樂意,她年老色衰后,就再沒陪過男子喝酒了,許久沒嘗過交杯酒的滋味,先下倒是想了,拉上蕭羋飲了滿滿一海杯。
舞台上,歌姬手中的樂器突然變了個調子,但一曲與一曲之間銜接的極好,沒有一絲違和感,若不是仔細聽的人,定然聽不出來。
突然閣中燈盞齊暗,只有舞台中,一盞月牙形的水晶玲瓏燈發出清幽的光,照亮台上一角,正在眾人因為突如而來的黑暗慌神時,一曲天籟之音滑出一位女子的喉嚨。
疏星淡月鞦韆院,
愁雲恨雨芙蓉面。
傷情燕足留紅線,
惱人鸞影閑團扇。
獸爐沉水煙,
翠沼殘花片。
一行寫入相思傳。
女子從天而降,一席華服格外耀眼,腰中的那縷白綢緞讓她更加隨心所欲的在半空中飛舞,宛若仙子下凡。
曲畢,紅燭再度亮起,眾人痴痴傻傻的看著台上的女子,纖細的腰肢加上,一釵,一髻,一華衣,唇未動先見笑,若寒冬中的一縷梅香,沁人心脾。
花落眉間恍若無色,勝雪的肌膚側著眉間一點通紅的美人痣更加惹人愛,輕衣漫舞配上天籟之音不愧是京中一絕。
「各位公子,小女子方才一舞可還得各位心意?」她在高台上微微一禮,挑了挑紅唇清咳道,她的聲音不高卻被台下人聽得很清楚。
可底下的人並沒有在意她究竟說了什麼,一心掛在她的嗓音上,「北宮姑娘怎得咳嗽了,可是著了寒,京中不比江南,冬日裡可冷著呢,這幾日化雪更要注意了。」
「多謝公子掛懷,小女子確實染了些風寒,多日不曾登台獻曲是小女子的過錯。」北宮羽再福一禮,對著那位提醒自己的公子露出微笑。
遠見傾城,近觀傾心,莞爾一笑便可傾國,映得滿座美人黯然失色。
「各位公子還請落座,小女子還需赴約,先行告辭。」北宮羽抬手比了個「請」的手勢,眾人像受她引導紛紛落座。
她向雅座上的蕭羋看去,他身邊的兩位幺二被這一瞥驚的啞然,且不談容貌,身在青樓卻有不亞於皇族般的高雅氣質,這一點就足以引起天下男子注意。
因為舞裙太過奢華,長長的拖尾讓她的每一步都有些艱難,領口那兩顆夜明珠晃著幽綠的光,她雙手十指相交放於腹前,邁著不大不小的步子,高貴而不顯庸俗。
樓中的人都緊緊盯著她,他們的眼中似乎產生了幻覺——紫氣東來,天降異象,從那身華服中,騰飛出一隻金身鳳凰,圍繞著她高聲歡鳴,鳳冠加身的她一步步邁向高閣上的、青蘭帝國中的最高掌權人。
就在她的步子停在蕭羋身前時,眾人眼中再次出現一條金龍,而那條金龍的身軀卻如此嬌小,與北宮羽比起來,這個有皇室血脈的皇子也黯淡無光。
金龍圍繞著鳳凰騰飛,企圖壓制她的光芒,而鳳凰稍一展翅就飛躍九霄,天高尚可任鳥飛,又何況是鳳凰?
龍騰鳳舞,莫非他們將是青蘭帝國日後的主人,再創帝后之制?眾人在心中暗想,可這違和感是怎麼回事?
「殿下。」北宮羽輕喚,打斷了眾人的幻覺,眼前再度平靜,哪還有什麼龍鳳騰飛的景象。
「羽兒真是愈發美艷了。」
「殿下哪裡話,弦音閣中的前任頭牌也是風華絕代,可這閣中人哪裡還記得她。」北宮羽莞爾一笑,「只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