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見風蘅
葉瑩瑩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
也許，對前任葉瑩瑩來說，那個水公子是心愛之人。可是在她，那只是個在卑鄙無恥、把溫情當工具的殺人兇手，是時時刻刻威脅現在的葉瑩瑩生命安全的人！
「帶路！」葉瑩瑩冷喝出聲，一張小臉綳得緊緊的，也不管趙凌戈，自顧自往裡走。那個水公子的信息，只能見到風蘅姑娘再多加打探了。
「公子裡面請哎！」
趙凌戈站在原地，看著葉瑩瑩邁步走進去，頓了頓，才抬步跟上。他的眉頭又蹙了起來，嘴唇微抿，面上已是冷硬。
兩人在侍僕的帶領下，一路上暢通無阻。
進了樓內，葉瑩瑩原本嚴肅的神情，早已被滿滿的好奇給替代了。
什麼別有洞天？這第一樓絕對可以擔得起這四個字。
從外面看，只是一棟獨立的樓。到了裡面，才發現內里四通八達，一入口就是成片的迴廊彎彎曲曲。而這迴廊較尋常人家來得還寬一些。迴廊兩開，挑中間的一條直往裡走，就到了一片空地。
葉瑩瑩抬頭向上看看，果然，這內里四個角各有一棟獨立的樓。而樓與樓間，在底樓的迴廊是互通的。四棟樓之上，連著門面一起，又蓋了一個樓頂。葉瑩瑩抬頭看到的正是樓頂的背面。
侍僕沿路上和不少人打招呼，各個都叫得上名字，招呼的上幾句，看來果然是個記性極好的人。
葉瑩瑩偷偷看一眼剛剛中途走上來和她肩並肩的趙凌戈，只見他目不斜視的模樣，眼角卻往四周帶著看。
葉瑩瑩偷笑：看來，他說的沒有進來過，倒是真的！
一路向西前行，在終於走到西樓的底層入口時，侍僕和守在門口的兩人微一點頭，轉過身來，開口道：「小的就送到這裡。兩位公子，請上二樓。」說完，就原路離開了。
「兩位公子，請！」守在門口的其中一人上樓帶路。
葉瑩瑩毫不遲疑就要跟上，卻猛地被身後的人一扯手腕。
驚嚇回頭，就見趙凌戈面容沉靜：「你走後面。」
葉瑩瑩原意要駁回，卻想到他先前在那個人衝過來時擋在自己面前的行為，就忍了。
順著樓梯，一步一步走上去，剛剛聽到的絲竹聲越來越清晰。隱約中，還有步子輕踏樓面的頻繁步音。
葉瑩瑩的步子邁得更大，這兩天，有關她自身安危的細節，她反反覆復想，昨夜又碰上了個不知道目的為何的男人，她的心裡早就亂了、怕了。原本，還指望兇手不敢早早露面，她還能有點時間找找線索，現在什麼都成了奢望。
她只能抓住每一個細枝末節，再去深究。也許，這個風蘅，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還有那個神秘的水公子……
想得越多，她腳下的步子就邁得越快。咚咚的腳步聲也引來走在前頭的趙凌戈回頭看過來。
「啊……」一不留神，腳下踏空半步，葉瑩瑩只來得及叫上一聲，整個人就往樓梯栽去。雙手胡亂往上想要抓住什麼，手指尖卻是擦過……
救命啊！要摔慘啦！葉瑩瑩內心都崩潰了。
這時，回過來半個身子的趙凌戈想也沒想，一腳往下一踩實，雙手抬起，迅速出手，擒住葉瑩瑩的右手臂就往自己身上拉。
受了大力拉扯，葉瑩瑩就整個人往前撲去，腦袋一下子撞進趙凌戈的懷裡。後者身子後仰，又猛地腰身一挺，止住往後倒的趨勢。
「哎呀！」葉瑩瑩驚叫一聲，呼吸急促，慌張一抬頭，恰好就撞上正巧低頭想查看她的情況的趙凌戈下巴上。
「唔……」啥叫禍不單行，葉瑩瑩算是見識了。她捂著額頭，淚眼朦朧。聽得耳邊是低低地一聲抽氣聲，想來趙凌戈也被撞得不輕。
「嗚……對不住！」葉瑩瑩眼角滑下淚來，口齒不清。
走在最前面的帶路侍僕已經被一連串的意外給看呆了。這時候忙兩步跨了下來：「兩位公子，怎麼樣了？嚴不嚴重，小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道纖柔的嗓音打斷。
「去拿些活血散瘀的葯就過來，這裡有我！」聲音里是不容置疑，但嗓音卻是溫柔至極。
「是！」
趙凌戈攬住搖搖晃晃的葉瑩瑩，堅硬的手臂護住她腰間，頭也沒抬：「怎麼樣？」
葉瑩瑩捂住額頭搖搖頭。
兩人誰也沒空去往上看。
「葉小姐，這位公子請上來吧！」
什麼？！
葉瑩瑩一下子感覺到攔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動作一僵。她抬起淚眼和趙凌戈對視。在對方的眼睛里果然看到了跟自己一樣的驚訝。
對方居然直接稱呼自己「葉小姐」！
這倒也不是葉瑩瑩對自己女扮男裝有多自信。只是這14歲的年紀，少女的嬌憨氣還沒有從臉上褪去，束起發來，跟個小公子沒什麼兩樣。且又是初春，京城裡人人穿得挺厚實，女孩的身子在層層包裹下，早已沒有什麼身段可言。所以，乍一看，就是活脫脫一個稚氣未減的小公子。連趙凌戈看了這身裝扮，都說了一句「俊俏公子！」
這二來，能在這裡平穩待上幾年的，哪個不是精的跟什麼似的？！識人無數的在門外攬客的侍僕，難道就會在葉瑩瑩這裡看走了眼？定是早就看出「他」其實是個女兒身，只不過順水推舟沒有點破而已。
而這人……
必定是風蘅無疑了！又怎麼會冒冒失失地用「小姐」來稱呼自己呢？
只有一個可能！
趙凌戈和葉瑩瑩對視一眼，同時移開目光。
趙凌戈確認葉瑩瑩沒什麼大礙，這才鬆開手站好。
兩人一同走上去。
只有一個可能：風蘅早就和葉瑩瑩就「公子」、「小姐」的問題做了溝通。
是上次來時，還是，她們早就私底下熟識了……葉瑩瑩心事重重。
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葉瑩瑩凝神一聞，發現是茉莉香。頓時心裡感覺更怪。茉莉花向來以潔白嬌小的花瓣示人，古往今來，帶雨的茉莉更是被冠上了「楚楚可憐」四個字。舞樓這類花天酒地、烏龍混雜的地方，常常充斥著撩情的各式各類香料。這類香一個特點就是味道濃，香味膩人。就算是再怎麼厲害的頭牌，也不會不用這類濃香。
尤其是青菱說，三年前，風蘅姑娘就已經是被眾人捧高的頭牌了，她的入幕之賓雖已是挑了又挑，幾年來有過親密關係的又何止百個。
如果是這樣，那這茉莉香，難道是風蘅姑娘對自己魅力自信的體現嗎？
「兩位請坐。」纖柔的嗓音響起，也喚回葉瑩瑩遊走開來的思緒。
葉瑩瑩和趙凌戈依言在桌前坐下。
「奉茶！」
魚貫而入的姑娘先後端上茶水、果脯和各類點心，然後又依次出去，把門給帶上。
「葉小姐今天怎麼有空來看風蘅？」
葉瑩瑩輕笑：「美人總是難以忘懷。」
「葉小姐真是風趣！恰巧小女子近日新編排了一支舞，剛好可以請葉小姐這個大家來品評一下。」風蘅柔柔弱弱的嗓音，配上那一張小巧精緻的瓜子臉，格外有味道。
若說葉瑩瑩的長相，是柔媚，那她的一雙似乎有著說不完話的眼睛晶瑩剔亮，給柔媚中帶出些許英氣，中和了女性化。而反觀風蘅，小巧高挺的鼻子，並不豐滿的兩頰，彎彎飛葉眉，一雙眼眸自帶幾分溫柔。配上那細揉的嗓音，更是有磨人心坎的魅力。
當下，她那溫柔的眼正柔柔地看著葉瑩瑩。
葉瑩瑩不得不承認，惹人憐的女人是最將女性優勢發揮出來的！而眼前這位，顯然是極品中的極品。因為，連她這個同為女人的人，也不由得把說話語氣放軟了。
「風蘅姑娘真是高看我了！倒是為了幾日後的賞春宴賭約，我腆著臉來請姑娘不吝相助。」
風蘅柔柔一笑，沒有再說。
趙凌戈從剛才坐下，就一直安靜地喝茶。葉瑩瑩看他一眼，恍然：「還沒有給風蘅姑娘介紹。這位，是趙公子，一直以來都在外，卻對風蘅姑娘的風采早有耳聞，今天鬧著我帶他來見見姑娘真人。」
趙凌戈睨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眼中的嘲弄之色十分明顯，似乎在說：你確定你不是反過來說的？
葉瑩瑩微微一笑，轉過臉去看風蘅，不料在對方臉上捕捉到一抹轉瞬即逝的不自然神色。風蘅怎麼了？
風蘅眉眼一低，喃喃道：「趙？難道是葉小姐的未婚夫趙少將軍嗎？」
葉瑩瑩一愣，轉而釋然：「是。」這京城裡，第一舞樓相當於是消息中轉站，趙凌戈進京，趙葉兩家喜事臨門，會有誰不知道？
「讓姑娘見笑了。在下趙凌戈，瑩瑩自小獵奇心重，雖葉伯伯和家父一直耳提面命，我還是免不了跟她一起胡鬧。若被有心人知道，我們這未婚夫妻來這裡，不說我們是欽慕姑娘才華，只怕歸咎於小兒女胡鬧，那家父的家法現在定是懸在我頭頂處，今晚回去就給打個半殘的！」趙凌戈一臉正經地說著玩笑話。
葉瑩瑩被逗得大笑了起來，一邊幫著求情：「是啊，還請風蘅保密。」她也不敢想象趙凌戈被家法處置的場面有多好看。青菱說，前陣子兩人鬧得僵的時候，趙凌戈嚷嚷著要退婚，就差點被收拾了。看來，嚴父自有嚴父的威嚴！
風蘅深深看了葉瑩瑩一眼，這才輕輕點頭。許是多年訓練多了，就連一個點頭她都如若微風拂過，河岸邊柔弱無骨的蘆葦微顫著輕點，在人的心波上點出一圈一圈的漣漪。
「在京城外就已耳聞姑娘的凌波舞，堪追當年的欣陽郡主。如果姑娘不嫌在下唐突，能請姑娘一舞嗎？」趙凌戈倒也不耽擱，直截了當地把目的說出來。
葉瑩瑩在一旁含笑點頭，心裡卻想著怎麼才能把話題自然帶到那個「水公子」上頭去。最重要的是，要避開趙凌戈那個討厭鬼。剛剛在門口就諷刺了她一遭，要是在他面前打聽，不知道他回頭怎麼給她臉色看。
「那我就在行家面前獻醜了！」風蘅倒也率直，應了就下去準備了。
門被帶上，房間里獨坐的兩個人面面相覷，各自轉開去喝茶。
剛才趙凌戈那一番話現在葉瑩瑩想來，也覺得很是在理。若是被人知道，兩個未婚夫妻一起上第一舞樓來，只怕什麼難聽的揣測都有！也就趙凌戈心大，還願意答應她這種無理的要求。
可是，說他心大，他倒也是方方面面考慮了，還知道提點風蘅把牢口風……
葉瑩瑩偷覷旁邊的少年一眼。從昨夜到現在，他展現在自己面前的全然不是那個手腳粗魯、脾氣暴躁的毛頭小子。他，還真是讓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