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玉扳指
「我是不懂。你我心知肚明，那畫軸本就比聖旨捲軸來得厚，任我們中的誰都能一眼分辨得出來。我把選擇的機會讓給你，一方面，是我自己不死心，想看看你……另一方面卻是真心為了你。你可知道，只要你開口，無論是葉將軍或是你爹，誰都不能強迫你去娶她的。」
說到動情處，甘念芸眼淚流了下來。她分不清自己這淚，是委屈還是遺憾……
「我並無意中人。這個婚約在我身上，並沒有對我有何妨礙。至於她，若她真的遇見了想要嫁的人，我自然會等她開口。」趙凌戈溫和地解釋著，對甘念芸的困惑，他當然清楚：「你是女子，自然也明白，若是我請求皇上解除婚約，對她會是什麼樣的災難。」
甘念芸張了張嘴，想要回答，卻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的確，若是被當眾退了婚，男子還好，身為女子的葉瑩瑩將會承受多少人異樣的目光，將會有多少骯髒的話夾在她身上。這些，縱使她是養在深閨的甘家小姐，也聽得太多這樣的故事。
可是，她就是覺得不公平！太不公平！「可我的一番好意，全被你拿來為了她！」
趙凌戈嘆口氣。「念芸，你為我的心我很感激。但是你也不會願意我是那種只為了自己不考慮別人的人。」
甘念芸瞪他一眼：「你可別再說會待我如親妹妹，誰稀罕！等到別人娶了我，你才會知道後悔！」說完，也不待他反應，她就疾步走出涼亭，沖著那微側過身去的婢女輕喚：「荃紋，我們回去！」
那丫頭忙上前，跟在身後頭半步遠的位置。離開時，不忘回頭看涼亭一眼。
趙凌戈知道，甘念芸這是諒解自己了，不禁心裡有些慶幸。他眼見兩人走出十米遠了，這才邁步跟上。
等到沒讓對方察覺地把甘念芸主僕二人「護送」回住處，趙凌戈才往自己住處去。
夜越涼，他的心就越不能平靜。心裡突然生出一種衝動，想要立刻回去皇城，回去王府，見到她，告訴她，如她所願了……不知道她，是否會滿意？
「砰！」
一個大力猛地推開趙凌戈背後的門。巨大的聲響，讓趙凌戈猛地抬頭回看。
「凌戈，走！」司空玄珞一臉凝重地站在門外，沖他喊道。
趙凌戈想也沒想，走回床前，撈起外袍往身上一披，就朝門外走去。
「什麼事？」邊走邊說，趙凌戈知道，司空玄珞會有這樣的反應，必定不是小事。
「瑩瑩在王府里遇襲了。」司空玄珞心裡慶幸，趙凌戈這樣處事穩妥地看顧瑩瑩安危，才免了這次的大禍。若是瑩瑩出了事，他簡直不敢想象後果。「上次的大火，因父王剛好回府，所以我沒有及時過問。這次瑩瑩又遇襲，實在不能不把兩件事情放在一起考慮。瑩瑩這樣的身份，久居閨閣，有著王府和葉帥的庇護，誰會這麼大膽，三番兩次要置她於死地！」
說到最後，司空玄珞聲音不由地重了起來：「倘若以我們康王府的能力，還不能護瑩瑩安危，那京城哪裡還有我們立足之地？」
趙凌戈冷著臉沒有說話。
「今夜遇襲，是看準了我們會離開王府。若沒有你安排的人在，只怕現在……」
「別說了。」趙凌戈終於開口，打斷他的話：「沒有什麼萬一，現在她沒事就好。其他的，等我們回去再查。」
司空玄珞看看趙凌戈，想了想又道：「王府里派來的人，我已經安頓好。我們現在先趕回去，看看情況，再想想如何跟父王稟報。」他也怕現在被父王知道了，估計下一瞬整個皇宮的人都會知道遇襲的事了！
「皇上那邊……」
「我來前已經跟玄珮說了。他處理就行。」
「走！」不再廢話，趙凌戈現在一心只想趕回去看看。
看看她，怎麼樣了……
快馬加鞭，中途只短暫地停歇了兩次，趙凌戈和司空玄珞在卯時前就到了皇城。一進城，兩人目光同樣凌厲地觀察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刺殺這種事情，絕對不會是單一什麼人就能夠做到的。尤其是康王府，那是什麼地方，由得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皇城裡，最扎眼的就是新面孔。如果沒有人帶著，誰能躲過那層層盤查，順利混進去？刺殺若是成功，如何退走？刺殺若是失敗，誰來收拾殘局、抹去線索？
這些，都是有組織有計劃的！
而現在，恐怕該離開皇城的人，是一個也沒剩；該抹去的線索，一點也不留……
趙凌戈放緩呼吸。他眼神掃過的地方，好似都有了生命力一般，充滿著明晃晃的危險。緊繃的身子，透過那握緊韁繩的強勁力道，漸漸鬆懈一些。
同樣觀察著周圍的司空玄珞，最後看一眼，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的少年，察覺到對方強於自己幾倍的凌厲，微微一愣后，輕聲提醒：「走吧！」徒留無用！
趙凌戈點頭。微側過身子，沖身後跟著的人輕輕一揚眉。後者目光跟著他暗示的方向看去，隨即瞭然，輕揚韁繩走開。
「能找到一個算一個，不可能會一個暗樁都不留就這樣撤走的。」趙凌戈唇瓣微動，說著自己和司空玄珞能聽清的話：「既然遭遇黑手，那我們也不用忍著。皇城門守牢了，這城裡的每一個人都查過去！」
司空玄珞訝異地看著他，眼見對方毫無自覺，只得輕應一聲。每一個人都查過去的話……
「人手你放心，父帥那裡我會說好。」趙凌戈一語道破對方的擔憂。
司空玄珞當下就鬆口氣：「走吧！回府！」
兩人的馬，並排賓士在街道上。揚起的塵土紛紛洒洒，在微光中飄飄蕩蕩。
在晨光中蘇醒的葉瑩瑩正安靜地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纖長的手指。原先主人喜歡的殷紅蔻丹，已經沒了。蔥尖般的指尖，素雅淡粉的指甲，其實早已暗自提醒著眾人這個軀體的改變。
然而，這座王府里夠格來管葉瑩瑩的，彼此距離甚遠，且沒有日日在跟前觀察的。至於那敏銳察覺不對的奴婢僕人，也只當這是大小姐的一時樂趣，誰會在意？
所以……
除非像趙凌戈那樣沒事就找茬的，否則，她的身份應該還是一個安全的秘密。只是，這次來殺她的人，讓她自己不由得心生恐懼。有一種被人在暗地裡觀察的噁心感，令她一想到就後背汗毛豎起。
那個人，到底是誰派來的？
最有嫌疑的，是那個一晌貪歡后殺人的兇手！但，一個已經被殺死的葉瑩瑩，再也不能告訴自己，那個兇手是誰了！
想到這裡，葉瑩瑩無力地閉上眼，手掌蓋在眼帘上。快點想，快點想出能夠找出那個兇手的辦法，不然自己一直都是被動……
那天，自己根本就沒有看到那個兇手的模樣。除了那雙墨黑色的靴子，就只有他那傲慢冷漠的一聲「哼」……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可以追查那個兇手的線索？
玉扳指！
葉瑩瑩猛地睜開眼睛，右手一下子探向自己的脖子處。指尖觸摸到那條繩子，再往下拉扯，一抹溫潤冰涼的觸感讓她心裡一震。
自打那日，她不知如何處理這枚玉扳指之後，就拿繩子串了貼身戴著。現在想來，那人如此嫌棄地將這枚玉扳指丟棄在地，是不是可以猜測這枚玉扳指是葉瑩瑩她送的定情信物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葉瑩瑩她，會不會在玉扳指上留下什麼線索？！
想到這裡，葉瑩瑩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迅速地從床上翻身坐起，取下佩戴的玉扳指，拿在手裡細細的看。
會不會有刻那個人的名字？
名字，名字……
迫不及待地將玉扳指舉高，葉瑩瑩面向晨光透進來的地方，小心地翻轉著那冰種玉扳指。通透瑩亮的玉扳指，在晨光中緩慢地轉動著，好似一汪會流動的水。
沒有，沒有，沒……
手上轉動的動作倏地停了下來，葉瑩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那玉扳指內側正對自己的那一個小小的字。
好似蚊蟲身影般輕輕落下玉扳指內壁上的那個字，此時承載了葉瑩瑩不敢放肆的心跳。萬般小心地把玉扳指湊近，葉瑩瑩豎起它來，不由自主就眯起了眼睛細看。
這個字，是什麼？
茶？
茶！
什麼意思？這是那個男人的名字嗎？茶？！
姓呢？葉瑩瑩的周圍，名字中有茶字的人，要從這裡開始查嗎？
茫然地把玉扳指握在手心裡，葉瑩瑩一下子被這個多出來的線索弄蒙了。如何著手？帶茶字的人名……
會有這樣的人嗎？！
還是說，不是指姓名，而是那個男人的字？或者，單純因為那個男人視茶如命？！！
葉瑩瑩啊葉瑩瑩，你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忍不住扶額，葉瑩瑩感覺自己的頭已經痛了起來。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