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芝蘭玉樹
她深刻懷疑,從前那痴傻無知的雲笑笑便是因此喪命她手,這才機緣巧合讓自己得以死而復生附在這具身體里。
一轉頭,雲鏡有些認生地盯著雲奕水上下瞅了兩眼,瞥見對方正一臉恥笑地站在雲奕蘭身側不屑地瞧著自己
而她身後,立著她那位面色微異、卻目光同樣緊緊落在自己身上的夫君納蘭青,以及大姐夫秦朗。
不作二想,雲鏡放光的目光一經掃過眾人便直直落在納蘭青身上。
但見她對著他飛快綻放一抹笑容,而後小鳥般張開雙臂照直對方便撲了過去,緊扯住他的衣角悶頭撒嬌道:「相公,相公,你怎麼才來接笑笑啊!」
「……」
廳內瞬間鴉雀無聲,全被眼前這一出亂了套的情形看傻了眼。
雲鏡今日穿了一身銀紅配金的羅彩暗花雲錦裳,外罩一件縷金挑紗裙,盤著嬌巧耐看的百合髻,俏麗的容色比之從前在雲府里成日披頭散髮的模樣簡直是雲泥之別,叫人賞心悅目。
儘管方才一番跌鬧已使她整齊的髮髻大有鬆散,衣裳也是微沾塵土,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那幾縷柔順而落的髮絲更是無拘無束地輕垂她耳側,看起來又別有一番讓人心動的美。
納蘭青並非初次見到雲鏡。
卻從未見過今日這般乾淨明艷的她。
以至他在先前第一眼看到雲鏡的剎那,便為之深深一震,不敢相信這般美麗絕色的女子,竟會是從前的那個傻子!
也是今日,他才發現,原來他所娶的美貌之名遠揚的雲家二女,比之這位傻三女的容貌,還是差了許多。
心裡也不由一陣不是滋味。
懊惱早知這般,當初便該向雲郡王多下些聘禮,將她一併娶回去做個妾室也好!
眼看著那女子突然目光晶亮地定在自己身上,他只覺心房怦動,竟生出一絲無法說清的感覺。
明知她不合時宜地傻乎乎一頭撲進了自己懷裡,納蘭青腦袋卻在當口僅是略略轉了個彎,便鬼使神差地伸出雙臂輕輕擁住了她的身體。
李銘的目光微微一沉,見狀已上前一步,冷冷看了納蘭青一眼,壓下心底不快善意提醒道:「二夫人,你認錯人了。二爺他不在這兒,這位,可是你二姐夫!」
他這邊眼神不滿,一旁的雲奕水比他還要生氣。
眼見出了這檔子烏龍事自己的夫君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非但不將那傻子推開,還分明沒有放開的意思,她的肺子幾乎都要給氣炸了。
忍了幾忍,到底還是忍不了心中氣憤,她惡狠狠地盯著那無知無覺的傻女人,尖厲的聲音聽起來彷彿是磨動中的鈍刀:「是啊三妹,你這樣胡亂認相公,就算妹夫不介意,二姐我可還介意呢。這都什麼事兒啊!真是,還以為嫁了人好歹會變機靈點,竟是越發地傻了,連誰是自個兒相公也能認錯,還是乖乖別出來丟人現眼的好!」
四周的下人面面相覷,表情很嚴肅,眼神很苦悶。
看到了這幕笑話,他們不僅不能發笑,還要裝作內心平靜地干站一旁,當真是人間苦差!
納蘭青聞聲眉頭一皺,抬眼已略有不快地掃了雲奕水一眼,淡淡道:「三妹心智未全,你我做姐姐、姐夫的,應該多多包容!」
說完徑不理雲奕水被堵得面紅耳赤的氣怒,只低頭看著懷中正仰頭一臉迷糊打量他的嬌小女人,眼底帶著戲謔笑意:「笑笑,可認得我到底是誰?」
雲鏡心底冷笑,暗道這個花心過人的二姐夫還真是一點都不懂得避嫌,難怪娶了二姐進門不過半載,便又新納了一房側室。
這般渣色的男人她可不會讓他佔多少便宜,利用完了,他在她眼裡連路人都不是。
盯著那張笑臉足足看了半分鐘,雲鏡方「哦」一聲突然跳起,腦袋「意外」撞上那人下巴,疼得他嘴巴一咧,低低吸了口涼氣。
雲鏡卻不管不顧,一經跳起又如見到稀罕鳥般抓著他衣袖前前後後打量一圈,口中念念不清道:「相公你怎麼又換了一身衣裳……清清白白的,好看是好看,可她們不是說今日穿白不好,要穿紅么……哎呀,相公你的發簪好漂亮,墨綠墨綠的,給我瞧瞧!」
說著,雲鏡便一伸手,在納蘭青尚未從前一句話緩過神來之際,一把攥住他的玉簪已順手抽出。
立時將納蘭青綰得整整齊齊的發冠扯松落,隨即令他原本整整齊齊的髮絲瞬間散了個滿頭。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早已將他是不是相公這茬事給拋到了九霄雲外,只快步跑回到黑米身邊,樂顛顛地拿著納蘭青的簪子往頭髮亂糟糟的黑米發間一插,拍著手歡叫著「好看好看」。
大姐夫秦朗眉目一瞪,顯然被這出變化多端的鬧劇給看呆。
一旁的雲奕蘭卻「撲哧」一聲,忍耐多時的笑意終究沒能忍住,輕手捅了捅一旁完全沒料到這一出的夫君,低低掩袖附了過去:「三妹確實生得貌美,相公可是這樣覺得?」
雲鏡離得不遠,聽得分明。
悄悄望了大姐一眼,心底又是一聲冷哼。
作為執掌一方的雲郡王之女,當年三姐妹挑婿,這位才名遠揚的大姐挑了京中年輕有為的兵部侍郎,可謂錦上添花,文武雙全。
而美貌無雙的二姐挑中鄰郡才華橫溢的世子,端的是才子佳人,傳為佳話。
唯有她,被老爹隨隨便便嫁到了一戶商賈之家。
而對方之所以肯娶,還因為她老爹肯資助人家一筆急手的銀子才成功將她嫁掉。
算來,人家都是嫁女兒收彩禮,她卻要老爹倒貼銀子,難怪老爹把她嫁出去的時候一副又痛心又解脫的模樣,實在難為他了。
可如今見著,心腸惡毒的二姐顯然未嫁到個好夫婿。
納蘭青相貌俊朗、家世豐厚,又有姑母早年在宮中被提了妃位,當初不知有多少名門閨秀擠破頭想嫁給他。
可他卻極喜美色,聞得二姐美名遠揚,又是郡王之女,是以這樁婚事,可謂一商即定。
至於大姐,嫁進秦家三年到是沒聽說有什麼壞消息。
只是年輕有為的兵部侍郎姐夫不知為何與她遲遲未生出一子半女,反倒是早年跟隨的那個通房丫環年初說是有了孕相,不知為何沒有生下來,但那丫環卻因此開了臉,抬了姨娘。
如此看來,那秦朗即便不似納蘭青這般的色徒,也不是個油腥不沾的善荏。
「三妹莫胡鬧,快把簪子還我!」
納蘭青何時在人前有過這般狼狽,看著自己的玉簪竟被戴到了那個髒兮兮的「狼孩」身上,任他再冷靜,也不免面上生出一層寒霜來。
這簪子可非尋常的簪子,乃是在他成年之禮時,他那如今已貴為皇妃的姑母所賜。
雲鏡自不會乖乖奉還。
搶簪子只是一時興起,松落他發冠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如今目的達成,卻見他在乎這根簪子比在乎自己的形象還急,不由暗暗好笑,到真是歪打正著,戳中了他的要點。
佯裝畏縮地躲了黑米身後一副怕怕的小模樣,口中卻故意大聲道:「不要嘛,黑米戴著比你好看,相公你就把這個送給黑米好不好?」
納蘭青一聽險些氣得當場吐血。
那個臟不拉嘰的小畜牲,如何能跟自己一位俊朗風流的世子相比?
這會兒他再也不覺得這個傻小姨子美麗又可愛了,明明是瘋瘋顛顛得令人上火,他真是鬼迷心竅了剛才才會覺得她惹人心動!
正猶豫是自己直接去搶回來,還是叫這雲府的下人替自己索回,一旁的雲奕水這會兒卻不氣了,反是低低嗤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開了腔:「嗬,三妹痴傻無知,相公可莫跟她一般計較。不過一支簪子,三妹喜歡送給她便是,巴巴地要回,到顯得我們有多小氣。」
「你懂什麼!」納蘭青正在氣頭上,聞聲面色一厲,狠狠瞪了雲奕水一眼:「這可是我姑母當年所賜的禮物,豈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戴得?干站在這邊說什麼風涼話,還不叫你三妹趕緊將簪子取下!」
「我的三妹,哈,是我三妹!可相公你方才不也口口聲聲三妹三妹叫得親熱,還叫我對她要寬容,這會兒倒成我說風涼話了?」
雲奕水麗容驟紅,卻是給氣的。
納蘭青為人花心,成親不久便被她發現竟與府中的好些丫環有染;不過半年,竟公然又娶一房側室,直叫她氣得三天兩頭在屋子裡砸瓶子。
這就罷了,好歹他在外還知道體體面面做著世子的樣子,對她也還算客氣體面。
今天卻一反常態當著眾人的面這般凶她,先前還不顧人恥笑地垂涎那傻子美色,當真是氣瘋她了。
納蘭青沒料她這一番搶白,引得廳內眾人立時目光各異地朝他射了過來,氣得臉上忽青忽白起來。
上前一步欲徑自從狼孩頭上將簪子取回,豈料那狼孩對那個傻子親膩得可以,一見他靠近,當即低吼一聲,兇猛地朝他撲將過來。
納蘭青迅速一讓,未料到這狼孩速度這般敏捷,他饒是反應極快地縮手偏開,還是被其利「爪」凌空一抓,竟將他袖子撕開一道長長豁口。
這一抓,廳內其餘人皆紛紛變色。
納蘭青眼色一寒,整個人已惱羞成怒地反身揮掌照直黑米後腦狠狠劈去,那凌厲的掌風隱隱擦過雲鏡面龐便有種生硬的疼,嚇得她心中一跳,人已驚叫著撲上去阻擋。
「黑米,不得放肆。」
李銘眼見事態發展嚴重,當身一擋便快步攔住了雲鏡去路,再出手如電一把拍開黑米,將之重重擊歪至一邊,納蘭青的手掌便就此撲了個空。
而不遠處的茶几之上,沏滿茶水的瓷杯卻在他掌風掃射之下,「砰」地一聲飛出摔落地上,碎濺一地的茶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