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約在先
雲鏡感激地看了李銘一眼,對方卻一招出手便穩穩地截住黑米,不讓暴怒中的黑米再衝出去滋生事端。
雲鏡卻眼疾手快一把衝上去抓回那支玉簪,照著余怒未消的納蘭青揚手便扔了過去,「還你,破東西!害我的黑米都生氣了,不要了,一點也不好看。」
納蘭青接手不及,反應過來那支玉簪已越過他的肩膀直直飛向身後,頓時臉一白,顧不得氣惱雲鏡的無禮,翻身便抄手而去。
然而他的手卻在將將碰到玉簪之際,一隻修長乾淨的手掌卻平空伸出,穩穩接住了墜落中的玉簪。
「我不過離這麼一會兒,笑笑又不乖了!」
淡淡帶笑的聲音充滿磁性,乍一出現,不僅雲鏡,便是廳內的其他幾個女子也為之心頭一震,甚覺悅耳。
所有人的視線,一時皆在那俊朗如玉的男子身上定住。
雲鏡甫一抬頭,便撞進一雙溫暖含笑的瞳眸里。
只覺星光璀燦,粼粼波光,皆不及,此刻這眸底的一抹風情。
攝得與之四目相對的她剎那間心湖砰動,有如細石投湖,盪起漣漪層層。
蕭煌微微掀唇,掃一眼那似同呆住的女子,轉眼將手上的東西遞向面色極差的納蘭青:「內子調皮不懂事,讓納蘭公子見笑了。」
秦朗眼神微動,心底還在為方才蕭煌那平空而至的詭異速度震驚。
以他的修為,納蘭青的身手經方才一擊已看出功力極高,然這位蕭氏木行的當家卻是連怎麼出手他都未曾看清,分明是比納蘭青快、准了不知數倍。
此人,到是不容小瞧了。
納蘭青則低哼一聲,面色不快地掃視蕭煌一眼,便徑直自他手中接過玉簪,連一個「謝」字都不曾有。
只扭頭斥了一旁仍怔怔盯著蕭煌發怔的雲奕水一句,便重重拂袖,當先而去。
然他剛剛抬腳跨出廳門,面色便又陡然生變。
不敢置信地低頭默默看著掌心裡接過時還完整無缺的兩截段玉,心頭忽然掠過一道暗驚。
而他身後那人對他的反應卻絲毫不以為意,只俊美的面容淺淺一漾,笑得風輕雲淡,「走吧,笑笑。去跟你爹說一聲,我們也該回家了。」
「哦!」雲鏡失神,又回神,「黑米,我們回家嘍。」
他牽著她的手,她回身抓了黑米的胳膊,任由他帶著她穿過一屋人的目光,離開偏廳。
室外的陽光正暖,皚雪悄融。
寒冬即逝,春天,已不遠。
蕭煌並未一腳先回蕭宅,而是順道去了丹鳳街的蕭氏木行。
作為已有百年歷史的老字號店,蕭氏木行遠比雲鏡相象中要寒酸老舊得多。
店面到是佔了不小的地方,通長共有八間鋪面、上下二層,在這樣繁華的街道便是收租,每年都能有不少的一筆銀子。
可就是這樣大的鋪子,卻僅僅掛了一塊看起來有些年限的紅木牌扁,上漆「蕭氏木行丹鳳鋪」七個黑底大紅字,下掛一排明顯老舊的紅燈籠,寒酸得可以。
更讓雲鏡吃驚的是,她見到的木行里,竟然堆滿了一根根圓滾滾、粗細均勻的各類木頭。
除止之外,便只有七八個夥計外帶一個管事及一個帳房先生坐鎮,再無其他……
「怎麼了?」
許是見雲鏡一味盯著鋪子瞪大眼猛瞧,引得正帶著她上樓的蕭煌微微感到好奇。
她這樣子既非吃驚又非新奇,也沒有見到鋪子簡陋后的失望與不屑,一點也不像一個經年閉居於戶的人初見世面時的反應。
相反,她的目光里有著意外與詫異,似乎對鋪子的狀況,始料未及。
雲鏡正顧著低頭四處打量,不防身邊的人突然停步向她問話,腳步沒剎住,便一頭撞在他身上。
蕭煌眼疾手快將她一把撈起,免了她踩階不穩就要跌的後果。
誰知雲鏡臉色發白地一抬頭便憤憤瞪了他一眼,惱他害她險些就要摔滾下去,不快道:「喂,你怎麼說停就停啊?」
瞥見對方危險地斂目挑眉而視、原本好心救她一把的手上也同時力道加重,忙又換上一張笑臉,乖乖改口道:「別別,有話好商量……嘿嘿,我只是一時腦子短路說錯了話,你大人有大量可別放在心上。對了,你剛才是在跟我說話嗎?什麼事,我沒注意,也沒聽清……」
她這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反應,到讓蕭煌有些好笑。
看著那張古靈精怪的小臉,忍不住伸指一彈她額頭,板著臉道:「下次再敢,絕不輕饒。」
「YES。」雲鏡迅速朝他做個鬼臉,不等蕭煌回神,已靈巧地從他身側鑽過,率先奔上樓去。
然她奔得急,不妨樓梯拐角處迎面一個人影走來,令她一時剎步不及,又是重重一頭撞上。
而這回被撞上的人可不似蕭煌那般穩固,雲鏡勢頭太猛力道著實不小,不僅撞得那人當即悶哼出聲,她也給撞得頭暈眼花、頭頂直冒星星。
蕭炫冷不防被人迎頭這麼一撞,毫無準備的身體便踉蹌著連退兩步,方扶著側面牆壁站穩腳跟。
等回神發現撞上自己的那道纖細人影竟是二弟新娶的那傻媳婦時,他著惱的面色便立時散了陰霾。
掃一眼很快跟著出現在面前的二弟,他失笑地扶正雲鏡身體,滿是意外道:「原來是弟妹!這急匆匆的,怎麼上這兒來了?」
雲鏡「吱唔」不清,對著那張溫文爾雅的笑臉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一回頭瞥見蕭煌那廝仍不慌不忙站在那兒,不覺美眸一瞪,抬手指著他抱怨道:「相公你騙人,這兒才沒什麼好玩的東西,全是木頭,到處都是木頭,一點也不好玩!」
「不喜歡木頭我讓小青陪你玩可好?」蕭煌懶懶睨她一眼,聲音不高,卻足夠教雲鏡乖乖噤了聲。
撇著嘴丟下一句「我才不要」,便一眨眼跑得比兔子還快。
「二弟,你就放心讓她一個人亂跑?」
蕭炫微微擰眉,看著雲鏡獨自跑掉,話裡帶著幾分擔心。
蕭煌卻不以為意,淡淡道:「沒事,她不過是貪玩了點,這鋪子就這麼大,不愁她會迷路。倒是大哥,那件事情可查出什麼眉目來?」
蕭炫眉頭微鎖,搖了搖頭。
「伐木場的幾十個工人我都親自一個一個問過話,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負責守夜的幾個工人也俱說原先一切還都好好的,不過夜寒生了點暖火取點暖,卻亦並非第一回,往日也從未出過意外。只是這場火來得突然,偏偏又在二弟你成婚當夜發生,若是有人故意為之,當真險惡。」
蕭煌沉默不言。
半晌見遠處有紅影一閃,遂點點頭,道:「冬夜天乾物燥,不排除有火星外濺的意外發生。加之是我大喜之日,工人們許是比平時散慢放縱,多喝了水酒、添了柴火,才出了這檔子意外。好在救援及時,損失雖大,還不為慘重。往後須得加強管理,吸取教訓,這事就要辛苦大哥你了!眼下既查不出線索,便暫放一邊,先應付需賠付的事情要緊。」
「嗯,也只能如此。」蕭炫點點頭,面色有些為難,「賬房裡的銀子剩得不多,之前的虧空還未補平,這回又損了那許多打磨好的上好木材,其他散戶還好說,頂多小賠點讓去別家買購。只是那上京待建的名將府,可等開春便要動工了。那可是皇上命人選建,要方要圓全憑對方負責之人指定,這若是到時拿不出木材,只怕再多的銀子也賠付不了!」
「那依大哥之見該當如何?」
「……眼下,也只有讓工人們連日加工,盡量多準備出合格的木材吧。」
蕭炫只是嘆氣,良久才道:「另外再拿出銀子向別家商行囤木,盡量能囤多少是多少。實在不行,就高價去外地買木,那可是費時費力又費銀子的事,而如今我們的賬上,怕是一時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子來……」
「不妨。」蕭煌聽后略點點頭,面上看不出多大喜憂:「你先張羅著尋找貨源,近日我會籌出一筆銀子,屆時應該能應付一二。」
回到蕭宅已是黃昏時分。
晚膳一家人除了蕭煜沒見,其他皆已按位就席。
然席間剛坐下,老夫人目光掃了雲鏡幾眼,便開口說是不喜歡黑米在眼前晃悠。
怕其野性難馴、突發狂性,平白教人滲得慌。
雲鏡心中很清楚,黑米只是這老夫人對自己成見抬出的子,真正不喜的人其實是她這個傻兒媳呢!
正做好被人帶回后苑用膳的準備,卻沒想蕭煌聽了竟是筷子一擱,說一句:「娘的擔憂也不無道理。那這樣吧,我帶著笑笑往後便在後苑讓小廚房備膳,這兒便不須準備我們的飯菜了。」
而後也不等華氏反對,便徑帶了雲鏡跟李銘幾個回后苑讓小廚房另備晚膳,直看得一桌子人面面相覷。
氣得華氏面色發白,當場說不出話來。
這一來,蕭煌苑裡原來還抱有僥倖心態的下人們全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再沒人敢指望趁二爺不在意可以冷淡那個傻子。
卻一個個每回瞧見那狼孩在傻二夫人跟邊,又突突地心裡直打鼓,暗裡個個直叫苦。
雲鏡看在眼裡,卻我行我素,裝傻照舊。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這位傻二夫人傻雖傻著,卻與剛嫁進蕭家時隱隱有了不同。
這個不同開始沒人注意,後來只知二爺只要在家,在書房的時間變少了,呆在房中與二夫人相處的時候卻多了。
而二夫人,在二爺的教導下,模樣一天比一天乾淨整齊,說話行事也不似初時那般痴傻可笑了。
像錯認相公這等笑話,就再也沒有發生。
見到大爺、四爺他們也知道叫聲「大哥」、「四弟」。
苑裡的下人名字多少也能記得一兩個,儘管偶爾還有認錯,卻在短短十餘天的時間有這般成效,也足以叫整個蕭家上下的人暗暗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