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她變了,還是他變了
「哼,你若是皇帝,也是昏君!」
佳人冷哼一聲。他是不是皇帝關她什麼事,他有沒有信守諾言與她有什麼關係?他和她之間,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而已,連最心愛的人都利用,連愛情都是虛情假意,這樣的人,根本不配作皇帝。
「你!」
墨台康忽的站起來,他做皇帝就是昏君,三皇子做就是好皇帝嗎?還是赫連睿,是啊,赫連睿可是人人都稱讚會是未來明君的人吶!哪裡像他,朝中沒有勢力,宮裡沒有支持,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一點點積累起來,可她不僅對他的努力視若無睹,甚至還說他做了皇帝也是昏君!
她變了,還是他變了。她不是一直那麼聰明,那麼賢惠,那麼美麗,那麼活潑。可是現在怎麼了,她竟然這般不可理喻!
佳人別過了頭,慢慢把頭髮紮起來,看著菱花鏡里枯黃的容顏,竟已經有些認不出自己了,這就是她嗎,竟然為了一個負心的男人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原來受傷的,真的永遠是女人,原來無情的,真的永遠是男人。
「佳人,我們不要吵好不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負了你,讓你空等了一年,可我並非不願意,而是沒法子。你再給我點時間,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相信我,好不好?」
他累了,真的好累,他以為她見了自己會很高興,會撲進他懷裡罵他打他或者大哭一場,卻沒有想到,她是病的那麼厲害,是醒來之後卻對自己冷若冰霜。
沉默,長久的沉默。道歉,已經晚了,心已經傷透,再怎麼道歉,也無法彌補留下的傷痕,她無法再相信他,相信他的任何承諾。
「不必了,殿下。」
千言萬語,吐出的,卻只有這一句話。她想起那一年苦苦的等待,那些讓她一次次絕望的書,她不想再在回憶和失望中鮮血淋漓割下自己的心,更不想有朝一日和別的女人共同分享他。
當初就已經錯了,錯誤的選擇了和他在一起。雖然,她從未後悔過救了他,卻終於明白,她的愛也不過如此,不過是,救他那麼簡簡單單而已。她的愛承受不起這樣的等待,這樣的羞辱,還有未來的失去。
「佳人。」
他不懂,不懂什麼叫做不必了,他們之間,早已不是肌膚之親那麼簡單,他們之間的互相信任,互相扶持,怎麼能用一句簡單的不必了就撇得乾乾淨淨?
「殿下就只當,我們是,做了一場夢吧。」
夢不是真的,夢總有一天要醒,因為夢太過美好,醒來時才會那麼痛苦,可若回想只是夢,也許就不至於那麼難過到無法痊癒。
現在,夢醒了,他發現他原來真的是太子,她也真的是妓女。他可能擁有一個天下,所以他應該娶個堪當國母的賢惠女子,這個女子有背景,有權勢,可以幫助他登上皇位,擁有江山。至於她,還是過她的生活,去學武,去保鏢,去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就像當初一樣,就像,這真的只是一場夢。
「做夢?」
他站著,卻連身子也把持不穩。她說,他們這樣轟轟烈烈的愛,他這麼刻骨銘心的愛,居然就是一場夢那麼簡單?
墨台康忽然覺得他看錯了,她不是她,不是當初那個佳人。那個佳人縱然也說,她不認識他,眼裡卻藏著深深的眷戀。可現在這裡,她說是一場夢,說的那麼簡單,連目光也是空洞的,再也沒有他的身影。
眼睛是心的鏡,眼裡有一個人,心裡就有他,眼裡沒有他,心裡也就沒有他。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他了。
「對,做夢。」
她堅定的,不容置疑得看著他。就是一場夢,一場鏡花水月,太陽升起來,就變成幻影的一場夢!
「好,好一個夢,這可,真是最好的解釋,最好的結果了!」
他晃晃悠悠的後退半步,甚至不知自己已經流了淚,自小到大,就是被下毒,被父皇責打,被幽禁的時候,他都沒有流過淚。
她沒有回答,沒有看他,只是靜默得垂著頭,像是在做一個長久的禱告,禱告著上天,對他們仁慈一些。
墨台康哈哈大笑得走到門口,卻忽然停住,低著頭,如她般靜默得站在門口,然後許久許久,他們就這樣站著,誰都沒有說話。
「佳人,照顧好自己,若能,等著我,或者,只要你幸福。」
他說不出那麼多寬容的話,只要她幸福,他就可以永遠如此靜默。其實他知道,他也做不到,可是,仍舊希望,她是幸福的。無論,如何。
他走了,終究還是走了。
佳人閉上眼睛,過往便能在眼前清晰的演繹。原來她記得這麼清楚,原來她想忘記那麼難。不過是愛了一場,人一生中也許會愛許多次,何苦那麼糾纏這一次呢?
冬日正晴,日光正好,他依舊覺得冷,彷彿穿上多少衣服也無法禦寒,他依舊覺得孤獨,彷彿縱使身邊站滿了人也不屬於他的世界。他的世界里,一直只有她,可是她呢,她的世界里難道不是只有他嗎?
徐繼洲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扮成小廝跑到自己府里來,故而聽到管家的彙報時候這位三朝老臣驚得連茶杯都摔了,匆匆趕到前廳,果真是太子殿下站在那裡,面色如常,尋不出絲毫痕迹。
「殿下簡直讓老臣心驚膽戰吶!」
看著墨台康那一身打扮,徐繼洲可不就滿臉黑線,滿頭冷汗?平日見慣了他風流俊雅的模樣,這樣在面前一站,確實不習慣。
「讓老師操心了。」
他依舊謙遜有禮,依舊平靜自如,眉目之間,剛剛的傷痛被隱藏的太深,以至於縱然做過太子太傅的徐繼洲都沒有看出來。
「既然知道,殿下以後還是不要冒這個險了。」
徐繼洲請了墨台康上座,又被他讓上去,墨台康自坐下座,徐繼洲捧了茶,撇開茶葉慢慢飲了一口,目光始終不離墨台康,卻實在尋不出什麼異樣的地方。可他相信他如此,定然是為了見佳人而來,並且已然見過了。
「以後不會。」
是,以後再也不會來,不會來打擾她的生活,不會再讓她為了他痛苦。如果真如她所說那樣,只當做一場夢,她能夠幸福一些,他寧願只把她放在心中,疼愛一生。
「殿下已經見過佳人姑娘了吧?」
到了徐繼洲這裡,太子妃就變成了佳人姑娘。墨台康心底苦笑,他是和母後站在一起了,生怕他和佳人扯上什麼關係,更怕他為她放棄皇位。
可他們何必擔心,他早已沒有回頭路,也不想。為了這個位置,他已經準備了太久。
「她屋裡冷的很,好像連炭火都沒有攏。」
墨台康也那麼端了一盞茶,輕輕吹了浮葉,只在喝茶得不經意間看了一眼徐繼洲。
這一眼,卻把徐繼洲看得心驚膽戰,他忽然意識到他居然忽略了許多東西。
比如太子殿下如何就輕而易舉的潛入自己府邸而他毫無察覺,比如佳人生病的消息他居然沒有告訴他而是只和皇后通氣,比如從虎口關回來之後太子殿下彷彿已經成熟許多,不再對他言聽計從,比如今日他來,未必是來幽會,而是,告誡他什麼!
這樣的想法,簡直比剛剛更令他膽顫,原來,太子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孩子,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接下傳國玉璽!
待反映過來,徐繼洲慌忙跪下。
「臣有罪。」
墨台康不過淡淡一笑,又飲了第二口茶,緩緩放下杯子,一切動作中連驚訝都沒有。
「老師想多了,本宮只想知道為什麼。」
平緩的聲音之中,威嚴已於無聲之中散發出來,令徐繼洲不敢在小覷。
「太子既有囑託,老臣不敢虧待佳人姑娘。只是佳人姑娘得了這怪病,好似特別怕熱怕火,只要見到這些東西,就不肯睡覺。老臣請的郎中說,姑娘這病多半是心病,心病多半是跟火有些關係,故而只讓多添被子,將火爐等都移到了別的屋子裡。」
這是事實,曾有段時間,她只要看到火,就會一直盯著看,甚至幾次差點被燒到,連覺也不肯睡,徐繼洲只得命人撤了。
「原來如此。」
墨台康點了點頭,眼裡滑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痛。
他知道她為什麼會一直看著火,因為許多個寒冷的夜晚,他們都是擁著火爐談笑看書,因為童勛曾為他們做過一個浴桶,以柴火讓桶中的水不斷加熱。她心裡不是沒有過他,那麼到底為什麼,她會忽然這麼絕情!是他害她太深了,深到她已經不再信他了嗎?
「老師不必如此,本宮只是好奇罷了。」
放下茶盞親自扶了徐繼洲起來,他坐回去,依舊細細品著茶。
可他越是冷靜,越是一言不發,徐繼洲反倒越是慌張。他為官多年,自認為官場上也算是沉得住氣的了,可在墨台康面前,在自己這個學生面前,偏偏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好像一條小狽兒在身邊養了多年,卻忽然發現竟然是條狼!
「以後本宮就不會來了,仍要請老師費心照顧著。只要讓她自由的過日子即可,其他不必過多拘束。」
他說完便站起來,又行了師生禮之後,便起身告辭。徐繼洲此次不敢怠慢,行了君臣大禮將他送出去。
墨台康走沒多久,春桃就被叫去問話了。佳人並不知道墨台康對徐繼洲說了什麼,但至少給了他壓力。她已經不在乎,或者說不能在乎了。現在,她只想儘快離開這裡,這個憋悶的牢籠!
春桃很快就回來了,臉上帶著欣喜的表情,見她一人在院子里溜達,忙趕過來,從屋裡拿了披風裹住她。
「小姐可別自個兒糟蹋自個兒了,也別生殿下的氣,殿下剛剛特地問了老爺,屋裡為什麼冷,為什麼沒有爐火,可把老爺嚇壞了。雖說後來也沒責備,不過咱們老爺算是得了教訓,以後不敢那麼關著小姐了,說是太子爺留了話,讓好生照顧小姐,只要小姐高興的,都能做,只要小姐願意,誰也不能管著!」
單是看徐繼洲的臉色,春桃就猜出一二分了,等徐繼洲說了這些話,她就更加高興。因為原本徐繼洲常說小姐身份不一般,不能輕易出門,以至於那一年她們主僕二人雖也算錦衣玉食,卻被關在院子里,連二門都邁不出。
佳人沒有接話。他這樣,算是放手了嗎?只要她高興,真的去哪裡都可以?
那她可不可以離開洛邑,離開他生活的地方,離開他的心,離開他的愛,離開所有關於他的一切一切!
忽然癱坐在地上,膝蓋生生得傳來劇烈的刺痛,可她希望疼得再重一些再狠一些,這樣,心是不是會少痛許多?
「小姐,小姐你可不能這麼糟踐自個兒!」
春桃以為他們吵架過後小姐只是生氣,聽到她說的肯定會高興起來,哪裡料到她竟比剛剛更加頹廢,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打擊,難道太子的話里,有什麼她聽不懂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