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桃看著她如此
糟踐?她怎麼會糟踐自己?他已經放手了,這不是好事嗎。既然兩個人之間已經再無關係,她就可以去過自己的生活了,這是好事,最好的事。
「放心吧,我不會。」
她扶著春桃站起來,拍了拍她的手心,忽然笑起來,笑的燦爛明媚,簡直不像是她的笑容。
「春桃,去傳個話給老爺,說我要見他。」
她進了屋子,把爐火全部捅了點上,把那幾本書也扔進去燒個乾乾淨淨,連同以前寫的詩寫的信,全部都燒了。
春桃看著她如此,只以為她是瘋了,哪裡還管她是否吩咐,慌慌張張得衝到前院去找徐繼洲了。
佳人等到把這些全部燒光,又要拿起他給她的其他東西燒的時候,卻覺得太浪費了,她也沒必要燒他的東西,還不如還給他來的更乾脆些。於是什麼也不動了,就坐在那裡等著徐繼洲來。
徐繼洲可沒想到太子剛走佳人就發了瘋,氣喘吁吁得跟著春桃跑過來之後卻發覺她安然無恙的坐在桌邊,好像沒有發瘋的跡象。
「姑娘可好些了?」
他試探著問了一句,佳人點了點頭,眸光平靜,更不像是發瘋。徐繼洲難免責備得看了春桃一眼。
「徐大人請坐。」
佳人站起來,請了徐繼洲。待他坐下來,自己也跟著坐下,吩咐春桃去泡茶。
「我這屋子冷。」
她一副閑聊的口氣,徐繼洲只看著她,便忽然覺得找到了墨台康鎮定的源泉。原來,竟然是因為她,因為一個,他從來看不起的妓女!
「老臣未能照顧好姑娘,辜負了太子殿下的重託。」
雖然她也是那樣氣定神閑,徐繼洲卻感覺不到絲毫墨台康身上那種自上而下的壓力,只是肅然對她起了尊敬之心。
「徐大人對佳人已經很好了。」
春桃進了奉茶,佳人笑笑的把話截在這裡,自端了茶,作了請的姿勢,便先飲了。
「只是,徐大人和皇後娘娘,恐怕都不希望佳人做太子妃吧?」
這樣的話,她居然說的輕巧如談別人家的家常,著實將徐繼洲又驚了一驚。
想他也是五六十歲的人了,一天受了兩重驚嚇還得保持儀態坐在這裡,也實在難為他,若不是官場上歷練過,心臟病早就犯了。所以為了以後,為了繼續保持鎮定,徐大人愣是一句話沒說,喝那杯滾燙得茶。
「其實,我也不想。」
「咳,咳咳咳!」
徐大人實在是忍耐力有限吶,佳人姑娘您大慈大悲能不能不要總用這種話刺激我敏感的心臟,老臣我快六十歲,實在受不了了!>_<
佳人隨手將一塊帕子遞過去,簡直如同早就準備好的。徐繼洲只好尷尬得擦乾淨嘴唇,把帕子受在身上,連茶都不敢喝了。
「古人常說,紅顏禍水,紂王殘暴不仁,誤國卻是因為妲己,夫差沉迷酒色,滅國卻是因為西施,漢成帝縱慾無度,死卻是因為趙飛燕,古來紅顏皆禍水,所以但凡國君有過,一定要找個女子替罪才說得過去。」
佳人說到這裡,似乎只是口渴,又飲了第三口茶。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可謂是曠古未有,而他居然在自己的府上親耳聽到一個被自己看不起的女子說出來,簡直如醍醐灌頂,簡直振聾發聵!
徐繼洲弱小的心靈已經被震得要跳出來了。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對,沒有一句話是錯誤的。
這些君主,確實不是什麼明君,誤國滅國是早晚的事情,如果說女子起了作用,也不過是推動了歷史進程,讓這些昏君早早下台而已。可是這樣的話,問世上士子達官,哪一個敢說出來,哪一個又能想到?
「佳人不想替任何人背上千古罵名,所以,我不僅不想,而且希望儘快離開這裡,若是大人同意,佳人可以走的更遠。」
她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如同塵埃落定,將徐繼洲的心翻滾出一層巨大的浪花,忽的浪花撲下來,在岸上打出重重一個坑。
他一直以為她至多不過是個普通女子,長的漂亮一些,會跳舞會討男人喜歡而已。太子在宮中見慣了規規矩矩的淑女,遇到她這樣狂浪的女子自然會動心,不過說到底也只是新奇,等過一段時間自然就好了。
況且她身份特殊到居然是香滿樓的頭牌,剛剛開始太子來信希望他收做養你的時候,縱然情詞懇切,卻仍舊讓徐繼洲覺得是莫大的羞辱。
所以佳人回來時他當然不會真心歡迎,和皇後計划將她監禁在這裡,不讓他們見面,時間久了,太子殿下新鮮勁兒過來,自然就會忘記。
可是沒有想到,最先提出要放棄得不是太子,居然是她!而且,她的理由居然這樣聞所未聞,卻無法辯駁。
若是在從前,徐繼洲定然會忙不迭的答應下來,為她準備好一切大禮送出門,但現在不行了,太子發了話要他照顧好她,徐繼洲可不敢違抗太子爺的命令。他已經知道暗地裡和皇后謀划太子是怎樣嚴重的錯誤了!
而且他還有一點私心,那就是他忽然不那麼希望她走,甚至小小得希望她能在太子身邊指點一二,依著她這份冷靜,這份常人沒有的聰明和覺悟,幫助太子謀划皇位,扶住他登基才是人盡其才,離開,太可惜。
「老臣今日就給姑娘交給底,皇後娘娘確實是不願意的,不過太子的事素來都是他自己做主。來之前太子千叮嚀萬囑咐,讓老臣無論如何照顧好姑娘。姑娘想出門轉轉,逛街買東西的,老臣派人跟著,可姑娘若是想走,怕是不行。老臣只有一顆腦袋,太子沒有繼位之前,實在不想讓它搬家!」
佳人不禁苦笑,原來她想離開都不行。既然他可以自己做主,那那些所謂的難,豈不更是在騙她?
「那麼徐大人的意思是,無論如何,我必須呆在這裡,直到他登基,直到他作了皇帝為止嗎?如果,他做不了皇帝呢,是不是我就要陪葬!」
壓抑的痛苦噴薄而出,為什麼,為什麼苦苦等待得是她,受傷得是她,而他卻坐享其成還不夠還要軟禁她佔有她!
若不是經過前幾次的歷練,徐繼洲的心臟恐怕已經爆炸了。這這這,這大逆不道的話她也敢說!他剛剛也是看在她是太子的人才敢說那些話,而她居然敢說太子登不上皇位和陪葬之類的,甚至還帶著深深的怨氣!
還好還好,這是在他的府邸,隔牆沒有耳朵,否則沒等明天上朝,他已經死翹翹了。
「佳人姑娘,我的好姑娘,我求你了,說話前好歹想想太子,想想徐大人,千萬別讓人聽到啊!」
春桃早就忍不住了,她在宮裡呆了三四年,什麼樣的事情都經歷過,因為一句話死人得多得是,哪個敢說出她說的話?
被春桃說了,佳人才漸漸軟下來。她該怎麼辦,走,走不了,留在這裡,只會徒增傷心,既然已經斷了情,為何就不能讓她離開呢?
「姑娘還是聽春桃的勸。別的不敢說,但殿下讓姑娘留在這裡,確實是為姑娘好。且不說赫連王爺自挨了姑娘一箭,已經記恨在心,正在四處尋找姑娘的下落。便是三皇子,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姑娘這樣聰明的人,姑娘應該聽說過公叔座殺商鞅的故事吧?」
徐繼洲見她還算能聽得進去話,又因為墨台康的事情忽然激動起來,到底是老薑,看出其中的端倪,便從別的地方下手勸她。
佳人只覺得她已經四面楚歌,北朝的赫連睿,南朝的三皇子,墨台康徐繼洲,好像這世上最有權勢的男子一夜之間都成了她的對手,她竟然沒有一個知心的人,竟然沒有一個能夠容身的地方!
「姑娘還是先想想清楚。」
徐繼洲站起來,不便多說。
墨台康對佳人的情意,他到此時此刻才看明白。可正如佳人所說,他能不能登上皇位還說不清楚,現在便娶一個女子為妻,而且是唯一的妻子,恐怕難以服眾。
況且佳人並非藏在深閨人未識的大家閨秀,他能收她做養女,自然有人能認出她,到時候她身份暴漏,只會將這種四面楚歌的危險帶給墨台康。他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在現在就發生,或者最好永遠不要!
佳人沒有說話,沒有送徐繼洲,她又開始了那種靜默得痴坐,又開始那種毫無意義的禱告,但其實她的心,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姑娘,這些事情自然都有男人來做,姑娘別想那麼多,太子殿下待姑娘不薄,早晚會給姑娘個交代。就算不是正妃,也得是個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姑娘享受的時候,快不要這樣,急壞了身子,豈不是給別人做嫁衣?」
春桃聽徐繼洲也一口一個姑娘,不敢再叫她小姐,只怕叫低了她的身份,也立刻改成了姑娘,極力勸說著。
可佳人一句也沒聽進去,她不想聽,更覺得沒必要聽。她們那樣的感情不是愛,所以她不要,她該怎麼辦,什麼時候,她居然有了這麼許多可怕的敵人!
又是一年春天,桃花依舊,院牆深深。她記得去年,她還曾望著這高高的院牆,等待過他,可今年,不必了,再也不必了。
出了小院子,一路上除了春桃伴在身旁,還有許多小廝有意無意的跟著。佳人知道他們這是怕她跑,她現在也總算明白了,當初她能逃出香滿樓,還真是赫連睿有意放她,否則就憑現在的架勢,她連出門都困難。
徐繼洲的宅邸不算大,聽說從太上皇到當今皇上,幾乎年年都要賞他一塊地方,附近的幾座宅地按說全是他的。
可除了這個不大的花園,徐繼洲最好的院子就是佳人住的那所了。至於皇帝給了他的地究竟做了什麼,看看周圍低矮不平的幾間小院子就知道,徐大人全部讓給貧民了。
沿著不大的花園走了一陣,春水已經蕩漾開來,垂柳細枝條輕觸著湖面,時而微風過,盪起陣陣漣漪。
佳人撿了塊乾淨的石頭剛要坐下來,春桃便忙著拿絹子鋪好,她本不想介意,卻懶得說話,就那麼坐下,只當後面站著的是一棵棵樹。
春日本就寧靜,徐繼洲的府上似乎也沒什麼人,佳人捧著一本書,有心無心的翻著。他走後她活動自由了許多,但也只限於在府上,除了看書繡花,她實在想不出什麼打發時間的方式,只好把書房裡的書讀了個遍。不過多數是淺嘗輒止,懶懶散散得看了幾個月,居然也翻了有幾十本。
「呦!原來真是個美人坯子啊!」
書剛剛翻過兩頁,便有個聲音出來打破了沉靜。佳人眉頭一蹙,最是討厭這類吊著嗓門的聲音,壞了好春光!
春桃已然覺察到了,輕輕湊到佳人耳邊告訴她,這是皇帝新賞給徐繼洲的第四個側室,剛到府里沒兩天,言下之意讓她別計較。
其實佳人也沒心思跟她計較,在香滿樓里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她既然是花魁,自然看不過眼的人多,暗地裡明著里給她小鞋穿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