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娘娘金安

佳人點頭站起來，命春桃去拿東西，親自到他身側坐下。伸手把依然開著的窗戶關上，想一想，還是替他把鞋脫下來了。

春桃一時拿了被子進來，佳人輕扶著赫連睿躺正，將他的髮帶和腰帶都解了，替他蓋好被子，便坐在一側等著炕的溫度再上來些。

赫連睿睡夢中響著微微得鼾聲，眉頭也輕蹙著，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在他心裡。眉宇間的疏冷到此時才收攏一些，高挺的劍眉和修長的鼻子也終於不那麼威嚴了，唇也張開一些，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佳人心下輕嘆，他睡覺得時候倒是比白天更好看，雖然英俊，卻不那麼駭人，雖然高貴，卻不那麼攝人了。

忽的另一張臉映在這張臉上，白皙的面龐，清秀的眉宇，長長的睫毛粉潤的唇，彷彿連鼾聲中都帶著淡淡的香氣，彷彿睡覺時也有輕巧的調笑。佳人心下一扯，迅速站起來離開，莫要想了，便是這個人奪了你的心，又把你推到如今的絕境！

掀開帘子出來，春桃正站在當地和王順說話，兩個人倒是都笑笑的。

「娘娘金安。」

王順眼尖，見了佳人忙上千請安。佳人扶著春桃的手笑盈盈點了點頭。

「你們兩個在這兒說什麼，說的這樣高興？」

她在一旁坐下來，笑問道春桃和王順。

「剛問起春桃姐姐娘娘的傷勢，姐姐回說娘娘的傷勢大好了，今日飯量也多。姐姐和奴才較真兒問奴才的年歲，方才正回姐姐！」

王順笑著在下首答了，佳人抬眼看看春桃臉色微紅，倒也沒說什麼。

「陛下在書房睡著，今日怕是要在這裡歇著了，你就先回去吧。明日清晨我遣個宮女去找你就是。」

佳人吩咐了一句，王順忙應了。佳人又對春桃使了個眼色，春桃領悟，進屋拿了件衣裳親自去送王順了。

「娘娘今夜在哪裡睡？」

萬嬤嬤在旁問了一句，佳人站在原地想了想。若是和他一起睡，她當然不願意，可是把陛下一個人扔在書房裡，只怕明日傳出去不好。既然他來也來了，別人知道也不會往好處想，將計就計吧！

「準備準備，本宮陪著陛下在書房睡吧。動作輕些，別擾到陛下。」

萬嬤嬤應了出去準備，佳人枯坐回原來的地方，怎麼也想不通他今日夜裡突然來的緣故。是刻意來裝作臨幸的假象，還是真的無意走進來，她竟連個頭緒也沒有。實在是他今夜的表現怪異的很。

等了一陣子，春桃已經回來，看臉上的神色，是問出來了。

「怎麼樣？」

佳人笑著，又想起王順剛剛奇怪的神情。

「這死太監竟然還，還是個男人！」

春桃臉紅著到佳人身邊，佳人一愣，到底也沒想到王順居然，還是個完整的男人。

「他告訴我，宮裡的太監都是，陛下下了令准許的。」

佳人竟然有些肅然，沒想到他還有這樣仁慈的一面。

「說正經的吧。」

看春桃臉紅的實在逗人，佳人不忍再逗引她，只好嚴肅下來讓她說話。

「問過了，今日朝上大臣聯名上奏請陛下立已逝的榮王之子為太子，陛下大為惱火，發了脾氣，沒想到剛剛下朝，長孫大人又來覲見，請陛下早立太子。陛下許是心下煩躁，夜裡看奏摺晚了，就說要四處走走，王順跟著就到了合歡殿。」

春桃忙回了。她跟去就是為了問這個，卻沒想到被王順調笑一番，實在鬱悶。

「行了，睡去吧。」

佳人擺擺手，只是笑。若王順是個健康的人，她倒也不介意春桃和他之間有些什麼，正想到此，卻忽然站起來。

「春桃回來。」

春桃本已經走了，忙反身回來，疑惑得望佳人。

「這是宮裡，該遵守的規矩你一樣不許缺，記住，如今我還自身難保，沒那個能力縱容你，知道嗎？」

春桃站在當地一愣，點了點頭。

「姑娘放心吧，春桃有分寸。況且也沒姑娘想得那樣的複雜。」

佳人如此才算放了心，揮揮手讓她睡去了。萬嬤嬤出來報說已經鋪好了床，佳人又凈了手，掀帘子進去。

書房裡安靜得只能聽到他微微的鼾聲，佳人上床把被子蓋在身上，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隔著一張桌子，就好像他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她無論如何也不了解他心中所想，原來就是問了，也沒有問清楚。

細想朝堂之上的事情，想來提這種建議的肯定是北朝的老臣。榮王就是北朝太上皇原本立的太子，只可惜太子早夭，按照規矩，是該立長子長孫，最終當了皇帝的卻是庶出的赫連睿，底下肯定有一幫食古不化的老臣不滿意。只是長孫大人乃是赫連睿的心腹老臣，如何也在此時提這件事？

若是赫連睿此時立了自己的兒子為太子，無疑是和這些老臣對著幹了，依照他的性格，也確實有可能這麼做。但顯然，他至今是沒有決定的，難道他心裡？佳人翻身坐起來，看著睡夢中赫連睿蹙著的眉端。

「你心裡也會覺得自卑，也會覺得你不該做皇帝嗎？」

她聲音輕輕的，完全沒有打擾到熟睡的赫連睿，接著卻長長得嘆了口氣。

「可我覺得你應該是皇帝。」

她坐起來，靠在床邊看著他依舊沉沉得睡著，想起那個人在她身邊睡覺的時候，總要把她抱在懷裡才安心，可赫連睿不是，他手放在腰間，正是平日掛佩劍的地方。

「你靠著自己的雙手，自己的性命打下江山，你准王順他們做正常人，卻從不擔心後宮之中會有淫亂之事，你韜光養晦多少年卻依舊仁慈對待榮王的家人，你解決外有內患嚴懲貪污結黨，你發展農桑教子民種菜種田，你還想和南朝一樣實行文武同治的政策，赫連睿，你天生就是帝王。」

這些話她都是輕輕說的。若是客觀的評價赫連睿，她認為這些都是對的。可想起他心狠手辣的手段，想起他的陰謀詭計，想起他小心眼兒的計較，佳人又憤憤起來。

「真不知道你是什麼人！」

嘴巴嘟著，轉頭抱著被子就睡覺。正是如此，才沒聽到她身後，那一聲輕笑。

次日醒來，已然不早，佳人懶洋洋得在春桃攙扶下出來，見了陽光才伸了個懶腰，眯著眼睛望著不遠處的宣政殿。

「陛下什麼時辰走的？」

他走時並沒有叫醒她，她也睡的深沉，未嘗察覺。

「卯時三刻，早朝已經晚了。」

春桃從宮女手中接了茶遞給她漱口回答。

佳人吐了水，淡淡一笑。看來他是真來睡覺的，居然還吃過頭了。

「娘娘，皇後娘娘派人送東西來了。」

小爆女進來，請了安道。

「去看看。」

佳人笑一笑放下茶，帶著春桃進了卧室里。一株開得鮮艷的臘梅正擺在屋裡，佳人猛一眼看過去，竟含羞帶怯。

「春桃，去把書房裡的桃花取一支給皇後娘娘。」

春桃應了一聲出去，佳人把送東西的小爆女叫過來，因她正在梳妝，便從裡面取了支釵子遞過去，小爆女不敢接，忙在一旁跪下拒絕。

「拿著吧，賞你的，這些梅花夠重的。」

佳人遞給萬嬤嬤，讓她塞給小爆女。小爆女喜不自禁，收下給佳人磕頭。

「回去告訴皇后姐姐，梅花本宮很是喜歡，也謝謝姐姐的一片心意。這支桃花雖然是絹花，可比那些真花還要漂亮，北地不生這種花，就算給姐姐看個新鮮。」

小爆女忙應了，帶著桃花回去了。

「宮裡都傳昨兒皇上臨幸了娘娘。」

萬嬤嬤跟著佳人出來，一邊在御花園裡走動，一邊說著，春桃跟在身後，盯著小爆女們手裡拿著的東西。

「早想到了。」

佳人苦笑。臨幸，她可不稀罕，她巴不得赫連睿這輩子也別碰她。可是在這後宮里，連子嗣都沒有，她真不知道未來自己的命運又會如何。

「如此就更不敢小窺娘娘了。」

萬嬤嬤倒是很高興，不管是真是假，有孩子都是後宮里最有利的武器。雖然佳人不上心，可僅僅臨幸這兩個字就夠份量。

「萬嬤嬤，事兒辦得如何？」

佳人知道她心裡想什麼，本來她也想好好在這後宮里爭到一席之地，她知道她若太軟，就只有被人忽視，孤寂而死的路。可是為他生孩子，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心也不允許她就這樣輕易的，輕易的換一個人。

所以她只好轉移話題，讓萬嬤嬤別再說了。

「娘娘放心，都打聽好了。不過為了掩人耳目，娘娘還是不要和皇上說，過兩日，和皇後娘娘說了便可以。」

佳人點點頭，萬嬤嬤的考慮甚是周到。她昨日剛剛被『臨幸』，今日就要人，目標太大，只能放幾天。

「娘娘，到了。」

她們正站在一座宮殿的門口，萬嬤嬤已經上前去通報，門口的小爆女一聽說，轉身一溜煙得進去了，不一時便出來個臉色發黃得婦人。

「不知昭儀娘娘駕到，臣妾有失遠迎！」

熬人一見佳人，便慌張得跪下來。佳人忙上前扶起她。

「長孫姐姐快別這樣，妹妹可受不起。」

說著便攜了她的手，一面在宮女的引導下進了她所住的萱室殿內。

「原應該我去看妹妹，卻沒想到是妹妹先來。」

長孫為婕妤，比佳人低一級，但是最先入宮的，比皇后還要早，故而佳人論輩分比她低。

「姐姐為長，妹妹來的晚了，該打才是。」

佳人說著，二人已經坐下。

「那日在廣明殿見到妹妹，真是比傳說中的還美。」

長孫依舊還拉著佳人的手，左看右看，甚是羨慕的樣子。

「妹妹可別誤會，姐姐是真羨慕你，生的這樣好。」

佳人依著笑了笑，她沒有誤會，長孫婕妤眼中是沒有嫉妒的。

正如萬嬤嬤所說，她是長孫大人的同姓侄女，十六歲就嫁給赫連睿，當時赫連睿不過十三歲，比她還小兩歲。如今赫連睿已經二十九歲，還正當盛年，她卻已經三十二歲，為赫連睿生了一子，如今十四歲，早就出宮住了。

雖說她是長孫大人的侄女，但因為是庶出的女兒，地位有限，在宮中能封到婕妤已經很高，再加上年歲漸大，姿色漸衰，得寵的機會幾乎沒有，靠著兒女地位上升已經不可能。

但長孫婕妤為人寬容，在宮裡眾嬪妃之間頗受尊敬，便是陸婕妤和張婕妤，也從來不敢在她的月例上動手腳。

「今日來看姐姐，是臨行前奉了徐大人的交代，說長孫大人與徐大人交好，也曾在兒時見過姐姐，如今一別十幾年，知道你在宮裡，也頗為想念，故而托我帶了些東西來，雖不貴重，卻希望姐姐喜歡。」

說著揚手，春桃等忙奉上她帶來的幾隻精緻的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