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如妙來訪

賢王府很大，客廂在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好在宋明月預先叫人把如妙請去自己的院子，所以也沒有走太遠的路。她穿過游廊，從角門中過去，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穿著僧袍的女子正急促不安的站在院中。大抵是常年都在寺中清修，也沒有什麼太多的勞作，所以如妙的膚色很白，雖然比不上那些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但是也稱得上是膚若凝脂了。

要說清水出芙蓉，如妙必然是最好的詮釋了。她是真正的不施脂粉，乾乾淨淨，整潔利索，可是五官仍舊是明亮清麗，不可不謂是一個大美人。宋明月對她談不上什麼失望，畢竟只是君子之交，況且如妙實在是有些單純的過頭，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固然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宋明月這樣想著，又往前走了兩步，輕聲喚道：「如妙師太。」

「啊？啊……」如妙大抵是有些緊張，所以冷不丁地聽到別人叫自己，先是驚了一下，然而才反應過來，慌慌忙忙的回身回禮。她往前走了兩步迎接宋明月，神色有些緊張，「長樂郡主……你來了……「

「恩，底下的丫鬟不是說，如妙師太你是特地要來見我的嗎？」

宋明月落落大方地向她一笑，親昵地抓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往自己的裡屋中走，熟稔的說道：「如今也沒有開春，如妙師太你的僧袍也不算禦寒，站在外面吹風，對身子不好。」拉著如妙坐了下來。

如妙很是拘謹，坐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看到環兒已經奉了熱茶上來，於是雙手接過，放到唇邊輕輕呷了一口。她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半天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見到宋明月也沒有什麼想要說話的意思，這才憋出了一句話來：「昨天的事情……對不起……我知道是我冤枉了你。是我當時豬油蒙了心，說出那種叫你難堪的話來……我，我實在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這種事情怎麼說都晚了，但是，但是我心中過意不去，所以還是要特地來向你道歉。不論你是打我也好，還是罵我也好……總之，總之，對不起了。」

「沒有關係的。如妙師太是出家人，不懂我們這些塵世間的俗人勾心鬥角，一時被小人算計，也是常態。我知道如妙師太是個好人，所以不會怪你的。」

即便一開始還是有一些不開心，但是聽到如妙這樣懇切的道歉，當然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雖然在表面上，如妙比宋明月大上好幾歲，但是實際上宋明月是活過兩世的人，自然比她成熟的多。宋明月伸手輕輕地握住了如妙的手，十分大度的說道：「這是我剛才從醫仙哪兒討來的茉莉花茶，你嘗一嘗？」

「嗯……剛才喝了，的確是入口芬芳，很是好聞，甜味不濃，是上等的好茶。」出家人清修，本來就不會有什麼大魚大肉之類的奢侈，茶應當是日間的唯一愛好了。不過雲迷庵也稱不上是什麼香火鼎盛的地方，自然是不會有遇到這麼好的茶了。如妙活了二十年，喝過的兩次好茶都是宋明月給她的。她對這個年紀不大的郡主，心中還是十分喜愛的。越是因為這樣，她心中就越愈發愧疚，「長樂郡主……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怪我嗎……我，我是個出家人。可是昨天連著一直打誑語，已經是破了戒。晚上的時候啟程回庵中，我還要去向方丈主動領罰，這不是……臨行前，再來向你賠禮道歉，了卻心結。「

「你也是受了人的矇騙，為了全庵中的人著想。倘若舍了我一人，救了你們庵中那麼多人的性命，那也不失為公德一件。再者說，你都已經是出家人了，為何還要因為已經過去了的事情耿耿於懷呢？「

「啊……長樂郡主也是頗有慧根的人，難怪在這紅塵之中過得風水水起呢。」如妙聽完這一番話，頓時覺得如醍醐灌頂，便釋懷的笑了笑，「是了，只要我心中有佛，佛自然會接納我。何必在這兒向你耿耿於懷，倒是惹得你不開心了。」

「沒有沒有。如妙師太也是個通透人兒，和你說話也是很開心的。這茶不錯，如妙師太也很久沒有和我一起坐下品茶了，不如就今日？」

「唉……不了，我還要早些啟程回庵呢。慧靜師太一時半會兒不能回去，我也要早些告訴方丈。我們雲迷庵這麼多年，也都是慧靜師太住持事情，沒了她，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呢。「

提起慧靜，如妙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在內心始終認為慧靜有什麼隱情，又或者是冤枉的，所以一邊相信著她清者自清，一邊又十分相信她以前的辦事能力，所以又十分惋惜。這樣一樣，又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慧靜師叔是怎麼回事，到現在還不肯跟皇帝，皇後娘娘說實話，我想，她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才遲遲不證明自己的清白。她也太傻了……」

噗嗤

宋明月應該算是笑點比較高的人了，可是看到如妙這個認真的說別人傻，還是忍不住地笑了出來。她頗有些無奈，看向了如妙，說道：「你怎麼就那麼肯定，覺得你的那個慧靜師叔是無辜的？你你忘了嗎，她昨日還當眾……打了你一耳光，你難道就一點兒都不恨她，怨她嗎？」

「還好吧……雖然師叔沒有控制好力度，但是她總歸是有她的理由的。反正不是無緣無故的打我，我又什麼好怪她怨她的。」

說是這樣，宋明月仔細的看如妙的臉，這才發現她的一邊臉頰其實也死有些腫的。不過她到底只是挨女人的打，除了臉上還有些紅痕之外，倒是比自己輕的多了。宋明月頓了頓，就吩咐佩兒取皇後娘娘賞賜的葯過來：「昨日你也看到了。我和你一樣挨了打，皇後娘娘在臨走前賞了我這個，是活血化瘀，消腫的好東西。來，我給你圖上一下，臉上的紅痕和淤痕應該很快就能消了。不然你帶著傷回去，想必也要讓庵中的其他師太們還有方丈擔心的吧。」

皇後上次來的化瘀膏只有小小的盅，是五彩的青瓷圓缽，裡面的膏體是金黃色，有一點淡淡的芝麻香味。如妙一看，就覺得這個東西金貴非常，頓時覺得有些拘謹：「這個東西，應該很貴重吧？郡主您自己不要用嗎？「她有些遲疑，所以下意識的偏了偏頭。

「沒關係的，葯不就是用來用的。你看，我自己塗了這個已經完全好了，剩下的這些留著不如拿來給你用。你傷的不重，一會兒就好了，也用不了多少東西。」宋明月說著，用指頭往裡面挖了一點藥膏來，不由分說的就塗到了如妙的臉上。

如妙當真長了一副極好看的皮囊，即便湊到這麼近，臉上也沒有任何的瑕疵。宋明月心中這樣默默感慨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登時手中一僵，問道：「對了，如妙師太……皇帝，有和你說過話嗎？」

「啊？郡主，你怎麼忽然問起我這個來了？」

「那日在殿中，皇帝和我說了不少的話，你不是都在場嗎？至於你走之後，皇上也就例行過來問了我一些尋常的事情，我都一一答了，怎麼了？」

要知道，鍾離淵雖然說不上什麼暴君，可是他的作風可向來都是十分嚴厲的。她小時候，就隱隱約約的聽到宋忠勇會在背地裡抱怨，上朝的時候皇帝太過不苟言笑，所以叫他太過緊張。這樣一個嚴肅，不苟言笑的人，又怎麼可能對一個撒過謊破了戒的尼姑那麼和煦溫柔？宋明月昨日雖然一直被按在地上，但是正是因為這樣，她到可以更光明正大的觀察別人。而那時，皇帝看著如妙的眼神，就絕對不簡單。雖然沒有是嗎確定的證據，可是她還是相當相信自己的直覺。

「那……皇帝都問了一些你的什麼？」

如妙有些奇怪，不知道宋明月為什麼要問這個，但是還是認真的回答了她：「就是一些家常的話。問我多大了，屬相是什麼，又問我為什麼出嫁，雲迷庵在哪兒之類的……都是些零碎的小問題，我當時也有些緊張。雖然皇帝對我很是和藹，但是還是因為龍威，被嚇得支支吾吾。勉強回答完了，也就匆匆告退，並沒有別的事情。怎麼了，長樂郡主，你是擔心皇帝對你還有疑心嗎？你放心，倘若有誰還要對你起疑，我願意來為你作證！」

她一邊伸手把臉上的膏藥抹勻，又這樣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說了起來。

宋明月有些語塞，想提醒一下她，卻不知道又要如何開口。踟躕了一番，才慢慢說道：「總之……倘若皇帝要再找你做些什麼，你自己多留一個心眼。如妙師太，我是真心把你當做朋友的。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的在雲迷山中，平安喜好，靜心清修……不要，不要來著紅塵之中，沾染這麼多的七情六慾。」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眼花了，宋明月居然覺得如妙的臉微微的紅了起來。但是也有可能是因為如今天氣轉暖了一些，而她的屋子中還燒著炭火的原因吧。宋明月把這種異常當做了自己的多想，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又起身送客。

倒是如妙，往前走了兩步，忽然醒悟過來。她如夢初醒般地，長長『哦』了一聲：「長樂郡主，你是說……皇帝對我？」

「……呵呵，你自己心中有個數就好。那位九五之尊手眼通天，倘若要保存心中的一方凈土，也是不容易才能做到的。」雖然宋明月對皇帝鍾離淵不是很了解，但是既然是男人，到底都是差不多的。從那天的在坤寧宮中鍾離淵看向如妙的眼神開始，恐怕就已經種下了孽緣的種子了。這種事情，宋明月這種局外人也不好多說，只能這樣隱晦的提點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