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夢魘
距離那次施粥已經過去五天了,應珂一直待在家裡,哪裡也不去,那天從葉府回來,清然果然診出了喜脈。應珂又開心又擔憂,喜的是寧兒又回到了她身邊,憂的是以後要怎麼辦!
樊氏勸她把孩子打掉,但她怎麼捨得啊!那是小小年紀就知道保護她的寧兒啊!是她那些日子裡唯一的光芒,她絕對不會再次讓寧兒離開她的。
也許是因為那天見了血,應珂一直不停的做夢,夢見的也都是從前的事情,她滿身鮮血的殺死胡大,又被宋安柏一劍刺死,以及一些根本沒有發生過的胡亂的夢,比如宋家被抄家,宋安柏獄中自縊,應珊被凌遲處死,應府也倒了,應如霄成為了北疆的一名搬石工……
每次夢到這些,應珂就會整宿整宿睡不著,或坐在床上看燈,或坐在窗旁看雪,幾日下來,身體竟然清減了不少。
南嶼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在丞相府門口攔住了葉印之。
葉印之見到應珂,也嚇了一跳,才幾天沒見,應珂幾乎瘦了一圈,胳膊瘦的彷彿連弓都拿不起。
「今日休沐,所以請你出去喝茶……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客氣的話還沒說兩句,葉印之便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總是睡不好。」應珂搖搖頭,可不能喝茶了,再喝就一點睡不著了。
「我帶你去霖音寺吧!」葉印之說著站起身,「那的大和尚最擅長解夢,素菜也做的極好。」說完,好像對自己的安排非常滿意,招呼著南嶼與清然進來給她收拾東西。
「要住一晚,該準備的準備齊。」看著葉印之若無旁人的指揮自己的丫鬟,應珂反而覺得有種怪異的和諧,好像他們之間就應該這樣一般。
大家都知道應珂最近心情不好聽說要出門,都飛快收拾東西,只兩刻鐘就都收拾好了。
應珂就這樣莫名的坐上了去霖音寺的馬車,葉印之跟她坐一輛,才上車,葉印之就扔給她一本話本子讓她看,而自己則埋頭批起了公文。
應珂看了一會,覺得沒什麼意思,這種窮苦書生與大小姐的戲碼她完全沒有興緻,於是她便盯著葉印之看。
葉印之批改之前喜歡頓一下,應珂覺得這一點非常好笑,忍不住想,如果墨汁滴下來可怎麼辦?
葉印之被應珂注視的有點招架不住,只得放下手中的狼毫,無奈的看著應珂。
「不喜歡?」
「不喜歡,寫這本子的一定是個酸書生,貴女出門身邊都跟著一群丫鬟婆子,就像咱們這樣,哪裡是落魄書生能遇到的!」應珂揚揚下巴,「而且,遇到個窮書生就被他才華折服,讓你們這些富貴還有才華的公子們怎麼辦?」
「倒也是,那沒意思咱們不看了!」葉印之說著,將那本「不夠寫實」的話本扔到一邊。「你不想嫁給宋安柏,可有想過你未來的夫君?」
應珂手一頓,輕輕的落在腰腹間,「我不嫁人,我要在家裡做一個討人嫌的姑奶奶。」
「噗!」葉印之一口茶險些都噴了出去,看著應珂還是一臉堅定,突然覺得他又發現了應珂不同的一面,不過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才比較符合她的年齡。
「為什麼不嫁人啊!」葉印之逗著他,話剛說出口,葉印之突然想起自己接近應珂的原因,一時間有些後悔。
應珂思考了一會才說:「世間男子大多薄情寡意,利益比妻子更重要,而我不願意被犧牲。」
這樣的說法雖然有些離經叛道,擔比起自己情況已經好太多了。
葉印之聽了,心情突然不好起來。他越發的想要肯定那天的人是不是她,原本他想著,如果那個女孩願意,他會給幫她找一個老實靠譜的人,如果不願意,那麼就給她一筆錢幾畝地。現在他反而覺得,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應珂,娶她也會很有趣。
馬車緩緩的往前走,兩人卻再沒有對話。
霖音寺是京城周邊的一個小寺廟,沒有什麼皇親國戚愛光臨,但很受百姓歡迎,主持是一個和善的老人,經講的也好,據說皇上曾請他去法華殿講經,但主持都拒絕了。
寺廟門口還有些衣衫襤褸的災民在乞討,應珂看見葉印之眉頭緊皺。「怎麼了?」
「朝廷的撥款已經下來三天了,這裡竟然還有這麼多災民。」葉印之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但沒想到京城的水已經渾濁的看不見底了。
「京城如此,不知外省如何。」應珂突然想起曾經有過外地的大批災民湧入京城。
「不說這些了,今日來是帶你玩的!」葉印之說著,遞給了應珂一包蜜餞,「這的蜜餞特別好吃。」
「嗯!」應珂笑眯眯的接下,卻趁著葉印之沒注意遞給了清然,看著清然點點頭,才少少的吃了一點。自從被南屏下藥后,除了清然確認過的東西,她什麼都不吃。
進了寺廟,主持已經在等著。葉印之給應珂介紹:「房逸大師」
「大師好!」應珂恭敬的行了佛禮。
「施主只是受了驚嚇,喝幾劑安神的葯就可以了!」房逸大師上下打量了一遍應珂,在葉印之開口詢問之前便說出口。「只是施主的狀況特殊,還得請大夫盡量用溫和的葯。」
「多謝大師。」應珂心裡暗暗吃驚,果然是四處爭搶的大師,只一眼就看出她懷有身孕。
「了安!」大師喊來了一個小沙彌,「帶著施主去上柱香,前塵過往,嗔痴怨恨都隨煙而逝了!」
應珂一愣,心裡對房逸更加相信幾分。又向房逸大師拜了拜,就跟著小沙彌去上香。
葉印之則留在原地,看著應珂進了大殿,才跟房逸大師進了一旁的耳房。
「四叔公!」見沒有別人,葉印之也放鬆了許多。「皇上打算借著這次賑災除掉他!」說著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容。
「容家已經徹底潰敗了,但你要禁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容家上百年歷史,姻親遍布各個世家,你若打頭陣,必定辛苦萬分。」房逸一顆一顆滾動這手中的佛珠。
「在其位,謀其政,我身處丞相這個位置,總得去做丞相分內的事情。」葉印之也嘆了口氣。
「你居廟堂,我居佛寺,可他們還是對葉家不放心。」房逸閉上眼睛,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忿。
「四叔公,你被困在這裡的十五年,外面天已經變的差不多了。」葉印之將杯中的茶水倒掉,重新沏了一壺新茶。「宋家現在正在崛起,小輩雖然聰明,但心不純,一樣難成氣候。」
「大曆不過一百年,皇家怎麼會看我們這些世家越來越強大呢?」房逸嘆了口氣。
「四叔公,你要小心,九皇子越來越沉不住氣了!」透過窗棱葉印之看到小沙彌正帶著應珂往回走。
「你更要小心,你還年輕,葉家的擔子就落在你身上了。」房逸也看到了應珂,「有些人,出現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要學會接受。」
「嗯!」說完,葉印之喝完最後一口茶水。推開門,陽光在灑在他的身後,應珂突然覺得這個畫面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