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和錦衣衛7
被劉成逼著清理了三天的院子之後,周書郊乾脆住了下來,整日跟夏幼幼一起逛吃逛喝,沒事再招個貓逗個狗。他住下后夏幼幼便有了一起幹壞事的搭檔,於是整日偷溜挑戰傅明禮底線。
終於有一日,傅明禮忍不了了,責令周書郊離夏幼幼三丈遠,沒他的允許兩個人不能說話。
於是這對『好』搭檔的樂子瞬間少了一半,夏幼幼沒有辦法,只能老實的待在傅明禮身邊,期待他有朝一日能發發好心,別管自己管得那麼嚴格了。
倒是周書郊只過三日這樣的生活便覺得無聊了,顛顛的跑去辭行。
彼時夏幼幼正被傅明禮逼著吃燉菜,一聽到他要走立刻瞪眼道:「不行,我沒生呢,你走什麼走?」別以為她不知道,這貨就是忍受不了家裡只燉不炒的清淡菜味了,所以找機會想要溜走。
「……孩子的爹又不是我的,我為什麼要等你生了才走?」周書郊無語的問,隨後收到來自傅明禮的死亡凝視,只得又訕訕一笑。
夏幼幼嗤了一聲:「那你也不能走。」尚言和劉成根本體會不到她吃這些東西的痛苦,她現在每天上桌唯一的樂趣就是和周書郊愁眉對苦眼,他若是走了,受折磨的不就只剩下她一個了?
既然貧僧要死,那道友也麻煩一起吧。
「我要走,你還能攔下我不成?」周書郊挑眉,他辭行本就是來通知一聲,可不覺得這人能攔得住自己。
夏幼幼苦著臉看向傅明禮:「尚言,我們不讓他走好不好,你和劉大哥忙的時候,他還能陪陪我。」
最近傅明禮在忙開書院的事,儘管大部分時間都在陪夏幼幼了,可還有一部分時間要勻給書院。
這個書院本在未知道她有孕時便開始籌備了,這個時候自是不能停下,傅明禮只能兩邊跑,正是覺得對她疏忽愧疚時,夏幼幼這麼一說,他立刻淡淡的看向周書郊:「你留下。」
……周書郊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強留客人的主家,這次可真是開了眼,可對上傅明禮時不比跟夏幼幼說話時硬氣,於是小聲道:「去哪是我的自由,你們沒權力管吧?」
「你若是執意走,」傅明禮嘆了聲氣,迎著周書郊期待的眼神道,「那我便讓劉成綁了你,反正家裡有的是小廝,你想做什麼都能代勞。」
「……」周書郊深吸一口氣,抹把臉真誠的看向強盜夫妻,「我這次回去是真的有事,若是無事我肯定要留下的。」
「什麼事啊?剛才怎麼不說?」他的話夏幼幼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聞言斜睨了他一眼。
周書郊咳了一聲,各種借口在腦子裡飛速略過,最後突然浮現出一張年輕英俊的臉,他立刻道:「其實我這次回去,是去找心上人去,若是順利,說不定阿幼生孩子時我便成親了。」
「真的?之前你怎麼沒說?」夏幼幼訝然。
自然是假的,那小哥是好看,可是個純爺們,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周書郊笑眯眯道:「當然是真的了,我在這方面可曾有騙過你?」
「唔……那的確是個大事,那你快些出發吧,爭取早日迎娶佳人過門。」夏幼幼不敢再耽擱他的事,忙催促他離開。
周書郊看她這麼熱情,心裡反倒是有些愧疚了,但想到這夫妻倆翻臉無情的常態,立刻收起那點可憐的愧疚心,毫不猶豫的騎上馬逃了。
他一離開傅府立刻清凈了不少,書院眼看就要開始收生,傅明禮和劉成也越來越忙,夏幼幼平時只能一個人四處走走看看。
等到肚子有八個多月的時候,她終於走走看看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成日躺在床上,最多的運動就是下地走兩步。
看著自己的肚子大得遮擋住視線的時候,她沒有感受到迎接新生命的喜悅,反倒因為肚皮上若隱若現的青筋惆悵了。
而傅明禮一直兩頭奔波,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姑娘在惆悵什麼。
又是一月,傅明禮半月前便撂挑子不幹了,專心陪在夏幼幼身邊照顧,還因為怕夜裡不小心傷到她,便在大床中間放了一排枕頭,將兩個人隔開了。
夏幼幼對這幾個枕頭嚴正抗議過,可惜傅明禮說了一堆擔憂,她委屈噠噠的妥協了。
她的情緒爆發是一日清晨,睜開眼睛第一時間看向自己的肚子,看到上面出現一條發紅的紋路后,她終於受不了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傅明禮幾乎是跳了起來,如一個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一般大聲道:「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尚、尚言……」夏幼幼哭得要背過氣去,傅明禮轉身便要去找大夫,被她給一把拉住了,「沒、沒有不舒服,我就是……」
「到底怎麼了?」傅明禮眉頭深深皺起,小心的將她扶了起來,緊握她的手認真的看著她。
被這般小心的對待,夏幼幼心情總算好了一些,但心裡的委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揮發的,她只能抽抽搭搭的說給他聽:「我肚子真的太難看了,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難看的時候,睡覺也睡不好,也不能蹦蹦跳跳,你還不給我吃喜歡的食物……」
她說了這麼多,好像只有最後一句才叫她最傷心,說完后便又開始嗚咽起來,哭得傷心了還撲到傅明禮懷裡繼續,一個大肚子像個球一般隔在兩個人中間。
她更傷心了:「我連抱抱你都沒辦法……」
傅明禮的手指緊了緊,半晌沒說出話來,等夏幼幼去看他的時候,只看到他眼眶都微微發紅了。
夏幼幼一怔,不知該作何表情看著他。
傅明禮稍稍別過臉去,等平復了心情后才看向她:「抱歉,我不知道你會如此難受,若是我知道,定然不會要你受這個痛苦。」
「……是我故意不告訴你的。」夏幼幼抽了抽鼻子,前些日子他這麼忙加上要照顧自己,眼看著瘦了不少,她又怎麼忍心再跟他說這些事。
傅明禮沉默片刻,幫她擦了擦眼淚,眼底泛著心疼道:「現在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再讓你受這份苦。」
「……啥?」夏幼幼懵逼的看著他,心想他還能有可以讓自己不那麼難受的辦法?
傅明禮抿唇,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我這便去找大夫。」
「等、等一下!」夏幼幼再次拉住他,「你找大夫做什麼?」
「不要了,這孩子現在就讓你如此受苦,想來也不是個孝順的,我們不要了,」傅明禮堅定的看向她,「以後也不要了。」
「……」夏幼幼眨了眨眼,連哭都給忘記了,「這還能說不要就不要?」
「不要了,大夫肯定有辦法,你且等著,都交給我便好。」傅明禮說罷便要走,夏幼幼忙衝上去攔著,傅明禮以為她是害怕,便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有事。」
「放心個屁!這又不是什麼玄幻故事,不想生就能說不生,這麼大的月份兒了,我怕你要了我的狗命!」夏幼幼無語的看著他。
傅明禮眼底閃過一絲挫敗:「那我該如何幫你,阿幼,我現在只恨自己讓你受這些苦,若是知道如此,我寧願此生都不碰你,也不要你懷上這個孽障。」
「……」得,這就成孽障了,也不知前些日子拿著書給孩子取名字的是誰。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人家父子倆感情給搞破裂了,夏幼幼此刻有些心虛。
她乾咳一聲道:「其實也沒有太難受,可能是我沒懷過,所以一時間看到肚子變醜了,有些難受而已,你把我照顧的很好的,孩子也乖,基本沒鬧過我。」
「他敢。」傅明禮冷聲道,儼然一副和寶寶勢不兩立的樣子。
夏幼幼開始後悔自己吐黑泥了,不由得去喚醒他沉重的『父愛』:「你不是說過,想要個孩子的么,他現在也快出生了,你這麼說他,他可會難受的。」
「我現在不想要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傅明禮垂眸。
夏幼幼心裡升起一股暖流,羞澀的同時思考該如何讓他放下對寶寶的成見,一時間也忘記自己剛才在委屈個什麼勁兒了。
剛好肚子里一陣動靜,夏幼幼立刻看向傅明禮:「你看你看,他動了,肯定是聽到你的話傷心了,所以抗議呢。」懷孕到後期已經不怎麼胎動了,裡面那位只會時不時的動一下,像今天這樣動的這麼厲害,還是頭一次。
傅明禮蹙眉,夏幼幼見他不怎麼有興趣,忍著寶寶翻滾的疼痛將他的手放到肚子上:「你摸摸,他知道自己讓我難受了,正動著道歉呢。」
傅明禮才不信她的說辭,可手掌和孩子隔著一層接觸到時,眼底還是泛起暖意,可還是嘴硬道:「就算他是我的骨肉,可讓你不舒服了,我也不會喜歡他的。」
「……行了啊,我生的,你敢不喜歡?」夏幼幼孕婦脾氣又上來了,冷眼一掃沒了哄他的耐心。
傅明禮抿了抿唇,將手抽了回來,扶著她往裡間走:「回去歇著,再睡會兒。」
夏幼幼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嘆了聲氣跟他往回走,只是這肚子好像越來越疼了,一陣一陣的彷彿寶寶在裡面打拳一樣。
夏幼幼方才還在安慰傅明禮,這會兒便想把這熊孩子拎出來揍一頓了,咬牙堅持才躺到了床上。
傅明禮立刻發現了她的不對,緊張道:「怎麼出了滿頭的汗?」
夏幼幼虛弱的看了他一眼,汗津津道:「這熊孩子……可能真聽到咱的話了,現在忙著要出來了。」
傅明禮一愣,這才明白她說了什麼,立刻往外跑去,跑了兩步后又飛快的折回來:「你、你先等一下,我去叫人。」
「……快去!」夏幼幼的話音未落,傅明禮便沖了出去,她看著他像毛頭一樣咋呼,短暫的笑了一聲后皺起眉頭,專心應付肚子傳來的陣痛。
徹底被疼痛逼瘋前,她隱隱約約想到自己早飯還沒吃呢。
於是在沒吃飯的怨念中,她把第一個孩子給生了出來,這個過程中傅明禮一直跪在她旁邊牽著她的手,自己的手上早就被掐得青青紫紫,他也絲毫不在意,聽到孩子的啼哭后立刻問夏幼幼:「過去了,還好嗎?」
「我……我還行,就是……」夏幼幼滿頭大汗,整個人如水中撈出來的一般濕漉漉的,聽了傅明禮的詢問後面色變了一瞬。
傅明禮的心都提了起來:「怎麼?」
「……餓了。」夏幼幼無辜道。
傅明禮鬆了口氣,差使旁邊的丫鬟去吩咐廚房。夏幼幼看著丫鬟離開,這才摸摸傅明禮的手,心疼道:「疼嗎?」
「不及心疼。」傅明禮嘆了氣,握住她汗濕的手。
旁邊的穩婆抱著孩子猶豫著不敢上前,生怕破壞了人家夫妻的溫存,可這孩子也總得給產婦看一眼才是啊。
沒等她過多猶豫,夏幼幼的眉頭一皺,慘叫一聲道:「怎麼又開始疼了?!」
穩婆被嚇了一跳,忙將手裡的孩子遞到丫鬟手中,跑到夏幼幼床尾去看,一看了被子下的情景,哎呦一聲:「夫人這是個雙生子啊!」
「你是怎麼接生的!」傅明禮厲聲道,這穩婆連是單是雙都不知道,若是在宮裡,恐怕就被他拖出去給斬了。
他話音剛落,房間里便響起了第二個嬰兒的哭聲。
傅明禮:「……」
「……」夏幼幼鬆了口氣,心想人家都說二胎生起來容易,果然沒有騙她,簡直跟拉屎一樣簡單。
穩婆忙抱著孩子檢查,發現除了臉有些微微發紫外沒有旁的事,不免心下一松,連連道:「這孩子是個命大的,是個命大的……恭喜老爺夫人,喜得龍鳳雙胎。」
「龍鳳胎?」傅明禮的注意力這才分給孩子一些,「哪個是兒子,哪個是女兒?」
「小的這個是女兒,大的是兒子。」穩婆見他總算對自己孩子感興趣了,忙叫著丫鬟一起將孩子抱了過去。
夏幼幼好奇的掃了一眼,發現這兩個孩子生下來就白白嫩嫩的煞是可愛,完全沒有猴子的感覺,穩婆抱的閨女五官都很像她,倒是兒子像傅明禮的多一些。
人家都說女兒肖父兒子肖母,到他們這裡卻是反過來了,不過這樣也好,她眼睛生得實在是軟,長在兒子臉上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
「閨女給我抱抱。」傅明禮突然道。
穩婆忙將女兒遞給傅明禮,傅明禮認真的學著她的樣子抱好,便盯著懷裡的孩子看,又叫丫鬟將兒子擺到面前的床上,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這貨該不會又突然說不要了什麼之類的話吧,這可是她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夏幼幼眯起眼睛,決心他若是敢說什麼,便一巴掌拍上去。
「我想要的便是這樣的孩子,」傅明禮一本正經的指著閨女,「很乖,像你,很好。」
「那這個呢?」夏幼幼無語的指了指兒子。
傅明禮蹙眉:「他方才讓你受了那麼多苦,我暫時不想喜歡他。」
「……那是因為他是第一個,生起來當然不容易。」夏幼幼失笑,「才生出來你就開始偏心,這樣可不行,他會傷心的。」
像是配合夏幼幼的話一般,兒子的哭聲更大了。
傅明禮嫌棄:「哭都這麼大聲,還如何做兄長,不如就讓女兒做老大吧,今後便是他的姐姐。」
「……這還能隨便換?」夏幼幼無言以對。
傅明禮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兒子的臉,兒子立刻不哭了,他笑了起來:「就這樣定了,你看他也是喜歡的。」
夏幼幼不甚認同:「哪能這般隨便。」
「這有什麼,都是咱的孩子,誰做老大都是一樣的。」傅明禮將閨女放下,把兒子輕輕抱了起來,略微惆悵道,「他長得很像父親。」
夏幼幼一頓,怔怔的看向他。
「再過些日子,等你身子好些,我們便帶著兩個孩子去看父親吧。」傅明禮輕笑。
夏幼幼笑著點了點頭,他們從宮裡出來后就去看了師父一次,之後便開始找地方定居,接著便是被他發現自己有孕,說起來也該再去一次了。
「所以啊,你看兒子跟師傅那麼像,又比閨女早出生,怎麼可以當弟弟啊,還是讓閨女當小的,以後被哥哥寵。」夏幼幼藉機提議。
傅明禮不甚同意:「可我想讓女兒做姐姐。」他幼時見過遠房親戚家的姐弟,當時便覺著人家相處甚好,倒是那些兄妹,好像不怎麼親密。
夏幼幼見他堅持,想到反正雙胞胎也沒什麼要緊的,乾脆便答應下來。她一點頭,傅明禮明顯高興起來,把兩個孩子放在一起擺在夏幼幼面前,彷彿在展示一樣。
夏幼幼看得好笑,心想看來是自己想多了,這人期盼孩子期盼了這麼久,怎麼可能會突然就不喜歡了。
她低頭看了會兒孩子,很快一陣困意襲上眼皮,心心念念的早膳沒吃便睡了過去,傅明禮不忍心打擾她,只好讓人先把粥溫著,再叫屋裡的人將孩子給抱走,自己一個人留在房間里陪著。
夏幼幼累極,這一覺直到天黑才醒,睜開眼睛便看到傅明禮半坐在足踏上打盹,眼下的黑青彷彿許久沒有休息了一般。
她頓了一下,想起這些時日他對自己的悉心照料,加上書院里的事,其實不比自己懷著孩子輕鬆多少,這般想著,眼底便帶上了憐意,伸出手輕輕的撫上他的眉眼。
傅明禮本就睡得輕,她一動就立刻醒了過來,看到她睜開眼睛后,立刻叫人送飯進來。
夏幼幼輕笑一聲,看著他的臉低聲道:「累了吧,去書房睡會兒。」這裡血腥氣還很重,她不大想讓他留下。
「沒事,我守在這裡便好。」傅明禮從盆里擰了手帕幫她擦汗。
夏幼幼眨了眨眼,輕鬆道:「真好,我們總算熬過去了。」那種整日清蒸水煮的日子總算過去了。
她要吃最野的辣椒喝最純的酒!
傅明禮看清夏幼幼眼底的雄心壯志,默默將丫鬟送進來的雞湯參粥拿了過來,柔聲道:「想什麼呢,你得把月子坐完才能飲酒吃辣。」
「也就一個月而已,很容易就過去了。」夏幼幼期待道。
傅明禮看了她一眼,終是沒忍住開口道:「我問過穩婆,月子越久越仔細越好,所以我打算讓你坐滿三個月。」
「……」夏幼幼不滿,「這什麼封建糟粕,我又不是剖腹產……不對,就算是剖腹產也不至於坐三個月的月子吧?」
「總之便這樣定了。」傅明禮堅定道。
夏幼幼深吸一口氣:「那不成,我們有孩子了總要宴請賓客吧,那我不得陪客人喝酒啊?」
「……哪家宴請賓客要當家夫人陪酒的?」傅明禮挑眉。
夏幼幼嗤了一聲:「咱們這現在沒爹沒娘沒師傅的,也就徐延和周書郊了,他們都是我朋友,你總不能不讓我和他們喝酒吧?」
傅明禮思忖片刻,蹙眉道:「也是。」
夏幼幼鬆了口氣,剛要說話,便聽到他道:「那便三個月後再請吧,也省得百天酒他們再來一次。」
「……」夏幼幼眯起眼睛,久久不能說話。
傅明禮朝她一笑,把粥遞到了她面前。
夏幼幼鬱悶的開始用膳,邊吃邊想對策,吃著吃著便想到,他們從她有孕開始便沒有行過房,那時她大肚子,他死活不肯碰她,現在她已經生完了,他若是熬不住這三個月,可不能怪她了。
如此想著,夏幼幼朝傅明禮燦爛一笑。
傅明禮警惕的看她一眼,只覺得周遭都涼了一下。。